我在虐文里哭求大结局/我薅绿茶那些年 (七月闻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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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几个月后, 浮云万里,遮天蔽日。
在浮空岛上刻画的夺舍大阵承上古遗韵。它的开启总要付出一定代价,六盏长明灯守护在侧, 烛光有的微弱,灵魂做的灯油一时半会儿燃不尽, 只是禁锢的灵魂大抵是要永世不得超生,全部供奉这一邪法。
过去还没有如今这样的正邪分明, 纪素仪观察了些时日后发觉出当中不可取之处。作为徒弟,他没必要告知已经着迷甚至半只脚已踏进不归路的掌门, 替他办事,已然是最大的让步。
晦暗不明的大殿里,此时只他一人看护,纵然取魂滋补这道阵, 可肉眼可见当中的一些碎裂之处。
不够。
如今只剩下大师兄, 纪素仪支着手,背靠着墙略有思索。衣袂垂落在地,少年黑沉沉的眼眸随后看向顶上的壁画, 这样的光线之下, 如同望着另一个世界。
世间轮回千万, 长生所得到的不过是一次次劫难,对于常人所希冀的长生,纪素仪想来想去只觉得可笑。
既然掌门图求, 他做好徒弟的如何不能满足呢?
阵心的柔光如今不如以往光芒纯粹, 沾多了血, 反失了原本模样。纪素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发丝偶尔擦过脖颈后的肌肤,阴冷空旷的殿里叫他想起当初的镇魔塔。
保险起见, 他事先取了自己的剑。
从剑窟中出世,尚存的最后一把,剑身窄而长,通体莹白,剑柄花纹古朴,握在手中稍显轻盈。
纪素仪从云桂树上为它解下束缚,剑光亮了一夜,死寂的院落里如同唯一鲜活的生命,只是过于活跃。此时此刻被他压在身下。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
这样的活跃纪素仪却觉得并非是好事,仍需长时间压制,不该过早见血。
剑乃凶器,嗜血上瘾就令人头疼。
不久,脚步声响起,纪素仪闭上眼,关节随着动作微微发出咯噔响动,他起身等候即将推门而入的师父。
掌门对外宣称几个徒弟都去做任务,而他自己从闭关的净室出来后不觉外面春日尽是勃勃生意。
此刻回到久违的地方,他见纪素仪恭敬立于一侧,欣慰道:“这些时日你看护此处人都憔悴了不少,怎么样了?”
纪素仪拱手回禀带道:“阵法运转应当无碍,只是事不宜迟。请师父细看,这当中已有裂纹生出,徒儿担心日子耽搁久了,这道上古阵会分崩离析。”
掌门当即疾步绕阵一圈,面色渐渐沉重起来。
身已衰朽,能快自然好。
但是。
掌门问:“你这些日子都将人杀尽了么?”
纪素仪面无表情继续道:“遵师父意,还有大师兄。他晏兰山闭关,未曾惊扰,若实师父示意,徒儿即刻取他魂魄来。”
他如此冷淡,冰雪塑就的人一般,一般人窥不出他心中所想。
“不说这些了。为师还记得你初入阳虚,那样子单薄的很。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你依旧未曾变化。咱们师徒二人相聚于此,不得不说是缘分造就。”掌门抓着他的手,将人带出去。
出了门,周边俱是浮云,乍一看像是生在一片云做的湖泊之上,放眼望去,无边无际。这样的小岛只是一粒尘世浮尘。
纪素仪垂眸跟他去了茶室,一路草木黯淡失色。
春日与浮空岛划下深深的分界线。
“你爱喝什么?”
……
青绿的茶汤里映着他的眉目,纪素仪非喝不可,茶室里生尘,今朝是特意为他留了位置。但凡有丝毫不配合,想来掌门就顾不得什么师徒情谊了。
人心最险恶。
纪素仪指尖沾着茶水,尝了一口,侧过脸望向窗外,耳听的掌门问他话。
“此事不可张扬。”
夺舍一事,他最为痛恨,怎会张扬呢?是以,纪素仪颔首道:“师父多虑了。”
对面的衰朽老人眼神如炬,扬眉道:“为师岂是多虑,不过时日不多了,自是要早日打算。明日你将你的大师兄喊过来,我有要事吩咐他。”
这喝茶前后,态度判若两人。
纪素仪早些年上过当,心里讥讽之意按捺住,嗯了声,手指轻弹长剑。压抑许久的、被他命名为流光的长剑拼了命想从少年这儿逃脱,指尖未干的茶水沾到剑鞘上,如同洒了催化剂,酝酿的逃逸瞬时大涨。
它被被宽袖遮挡着。掌门不知发什么,先一步离开茶室,大概是要查看自己那换名延寿的邪术,不过门落了锁。
咔哒一下,白衣少年这才嗤笑出声,他清隽的面上黑漆漆的眼眸半阖着,抱着流光剑脚尖点了点地。
从茶室到大殿一共有五百步的距离,到阵法中央则要多加二十步。插在中央的乃是认他为主的柔光。纵然暂时借给掌门,都无法抹去一人一剑之间的羁绊。
声音传过去,四周的烛火被风撩动,刹那间燃烧变得快速。灯油味儿散出一种令人迷离的气息。
簇拥的阵法缓慢龟裂,昔日上古的纹路由今人照猫画虎,造出的东西稍显稚嫩,无数笔以血蘸就而书绘的边角色泽愈显鲜红。等殿门一开,被呼啸卷入的长风吹干,产生微不可见的变化。
掌门枯坐一夜,柔光剑的气息如同春风,徐徐拂面,此非杀器,而他却让纪素仪用其杀人造孽。
如今看来竟还是没有半点的担忧。
这枯朽之躯虽回光返照,但已意识由清明渐变为混沌,夺舍的执念迫使人撑到第二日。他大限将至,天上电闪雷鸣,昨日是铺垫,今日才是重头大戏。
纪素仪一早就唤了大师兄,少年在茶室里修整一夜,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掌门这个老东西即将崩溃,便悠悠踹开门。他浑身的威压不加收敛,所过之处草木折断,令人喘不过气。
这样一具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躯出现在掌门面前时,那双浑浊的眼珠子陡然一亮。
“你来了?!”语气颇为惊喜。
纪素仪嗯了声,懒懒抬眸,极为厌恶这样的眼神,于是笑道:“不是等大师兄么?师父您放心,素仪会替你护法。若是阵塌了,我也会送你一路。”
“师父要夺舍,徒儿自是要成全。”
掌门张大嘴,说:“你过来。”
手如枯爪,朝他抓过去。
纪素仪皱眉,一脚将其踢到中央,让他背抵着柔光,不急不缓道:“这么急不可耐?哪有半点掌门的样子。”
“你想死?你喝了我的毒,只添了一点那也毒入五脏六腑,除却为师的解药外,三日即亡。”
少年没有放在心上,见他执念极深,这时候还敢威胁自己,觉得可笑之极。
他被俞秋生喂药时并无察觉,等后面察觉出不对便留了心眼,景方山贺寿特意求药,回来的日子里炼剑之余当然要备解毒丸。
“师父是剑修。可徒儿曾是丹剑双休。”纪素仪提醒他,“师父人老忘事多,该重新投胎去了。”
“你说什么?!”
纪素仪耐心有限,便淡淡道:“这阵法花了大力气建,总不可使其作废,师父还在等谁?徒儿帮你就是了。”
他笑了声,借着长明灯的烛光先行注了一丝灵气,轰鸣声骤起,光柱上升,支撑的邪阵褪色一圈,开始缓缓转动。
“古往今来,妄图逆天改命之人数不胜数。我遇上了两个,在你之前,也是我的师父。”少年抬手之间,语气里充斥的一种报复的快意,“只可惜功败垂成。”
“天道轮回,岂容你躲过。”
“不自量力。”
纪素仪像是等着最佳时机的猎手,见老掌门度过最为痛苦时刻才堪堪拔剑,一片一片削下他的肉架在四周的长明灯上。
千刀万剐,这大殿之中不多时肉香四溢。
饱饮鲜血的流光剑光华大作,耀人眼目,在他手中抵抗意志瞬间加强,试图左右纪素仪的思绪。
他低头看了眼,不甚在意。
忽而一阵疾风撞向纪素仪空门,当中利刃回旋,十足冲劲。刹那间殿门破碎,雷电击中屋顶,浓墨渲染的天幕闪电纵横交错。
“你看多久了?”纪素仪悠悠转身,少年风姿绰约,歪头打量穿着一身青衫,形貌落魄的师兄,长眉微挑,毫不在意。
大师兄面露难色,险些要呕吐出来,最后自己扶着一根柱子拔剑指向这个大逆不道的小师弟。
他一早被人从闭关的地方喊出来,赶来浮空岛岂知见到这一幕,先前躲着不敢入内乃是忌惮那当中的威压以及不似一般人绽放的光华。
掌门的死前声音如催命的魔乐,耳膜都要被刺破,大师兄眼睛发红,破口大骂纪素仪。什么寡廉鲜耻、狼心狗肺、毫无人性、要遭天谴之类的。
“你既是我的师兄,我便数三声。”纪素仪勾唇微笑,“三声之内,若是跑了,我便放过师兄。”
“反之,你便做一盏长明灯,长伴师弟左右如何?”
……
狂风怒卷,暴雨破空,今日无人渡劫,一切却是滑稽而出人意料。
事后,他哼着一首凡土的歌谣,不紧不慢为一盏长明灯添油。手指在微微发颤,被血濡湿的碎发贴着鬓角,少许遮住俊秀的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