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虐文里哭求大结局/我薅绿茶那些年 (七月闻蝉)
往后几天俞秋生喝了好几碗令人清醒的汤药。而姬孤晚间隔着一扇屏风与她共处一室,不为别的,实在是因为顾秀芝的小草庐太小了,也没有别的房间给他。
俞秋生这间还是顾秀芝自己跟梦娘一块儿把自己睡的地方挪了出去。
……
没有外人惊扰的日子很是平静,过的也非快。一晃好些个月过去,刮风下雪,树木生长,骨殖地里花开遍地。
顾秀芝给俞秋生的汤药效果不错,她整日忙碌精神抖擞,把三个月落下去的、顾秀芝给她安排的事情全部办妥。
而与此同时,俞秋生跟姬孤的相处在这人迹罕至的自在天里变得简单而亲近。
很多时候都是晚上姬孤睡着了她在一边看书,若是姬孤醒着便给她研墨,看着清瘦的青年挽着袖子,小臂结实,修长的手指握着长长的墨锭,垂眸想着什么心思。
颇有一种蓝袖添香的情趣。
俞秋生在这段时日里努力地将现实看做自己的归宿,遗忘梦里发生的所有。
她清楚明白纪素仪跟自己显然没有多少可能,看看这五百年后便知,她如今唯有好好学习。
今夜外面打雷刮风下雨,夜过三更,姬孤翻身起来。
俞秋生的字歪了,听到动静不由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他嘘了声,侧耳细听,竟在风雨声中听到一声婴儿啼哭。
第124章
雨下的极大, 冲刷了地上的血迹,这一处街道上风灯灭了,家家户户紧闭窗门。
他淋着雨水在不自在天里穿行很久,再次回到原点。
掉落的原点在一处破庙里, 屋顶因他的坠落而破了个大洞, 瓦片碎裂, 甚至砸破了一个小孩子的头。
黑夜里像躲藏了一只食人巨兽,令人不敢多言多语。纪素仪站在破庙里一眼就看见墙角的人。
她不算个乞丐, 身上衣裳完整,不过灰扑扑的乍一眼看去并不显眼。
约莫十岁左右,双手捂着脸,眼睛偷偷从指缝里看过来,浑身缩成一团, 很是惊恐。
天上电闪雷鸣,一刹白昼, 他慢慢走到佛像前折了一支香,手指轻弹一下,瞬时橘黄暖光盈满一室,驱散寒冷。
“你叫什么?”
小孩浑身发抖, 此处再无旁人, 这个神仙一样的男子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来。
“我叫……生生。”
是个女孩子, 纪素仪抬眼看去, 见到一张惨白的小脸,对他仍旧很警备。
“这是什么地方?”
“是兰陵。”
纪素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汝阳附近的地图,找不到兰陵,他不由闭了闭眼, 又思索起这一块旧名。
今夜瓢泼大雨,屋顶还在漏水,而纪素仪偏偏就站在窟窿洞下,连绵不断的雨丝哗哗坠落,看得生生瞪大了眼。
她以为这人病了疯了,可雨下了好久,他身上衣服干燥,半点狼狈都无。
一刹那生生想起红桥下的说书人口中所道的那些鬼怪志异故事来,她梗着脖子,弯腰贴着墙角往外爬。
就像是一只大耗子,少年只消一伸手,生生就四肢乱扑腾哇哇大叫。
嘴喊的还是:“别吃我!别咬我!呜呜呜呜!”
纪素仪的袖子都被她踹上了几个脚印,看不出这么小的人,挣扎起来力气还颇大,但落在他眼里,与蚂蚱无异,一手就捏死了。
“只是问话,不伤你性命。”
他施了个清洁术,顿时手里的小耗子干净许多,一张脸叫他莫名熟悉,细看眉眼,纪素仪不由微微一怔。
他询问道:“可有别的名字?”
那一双大大的杏眸里透着防备之色,被他一问,生生赶紧摇摇头。
纪素仪听罢,垂眸打量她一会儿,接着伸手抽了她半缕魂丝。
魂丝被抽,小姑娘随即歪头昏死过去。
外面雷声轰鸣,纪素仪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异样,手心翻转,顿时水汽四起,周遭成了密闭的芥子空间。
少年在临时的芥子空间里窥见了生生十年间的所有,毫无保留。
她跟俞秋生无任何关系,只是长得相像。其生父是吴丝镇的纨绔子弟,败坏家产又卖了妻子小妾,剩下一个独女也养不活,给了一些细软便把她推出去自己要饭,自己转身剃发出家,落得一身无牵无挂。
她的十年人生无比简单,纪素仪草草看过,魂丝便放了回去。
下半夜雨声淅淅沥沥,纪素仪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影子,他一身白衣如旧,但灵气仍旧在四散。
他掉落的这一处并非只是普通人间,究竟是何处,纪素仪也不清楚,可俞秋生消失在崖下,想必两个人会在某一个恰当好的时刻相遇。
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雨停了,纪素仪便掸了掸衣袍,将身边的小孩子推到墙角,继续在兰陵四处游荡。
他身影一消失,小破庙里顿时黯淡一片,薄薄月光从窟窿洞里坠落,生生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在脑海中回忆那人的样貌,但看着月光,画面模糊起来。
不过他真的很干净。
……
雨过天晴,兰陵飘着酒香,大街上随处皆可见酒垆,来往商贩旅客骑着马驾着驴的无不挤在一块儿。
一群人推嚷着,百八十年前便要拓宽的街道时至今日还是这般,引得不少人抱怨。
纪素仪从屋顶上走,他的佩剑还留在谷底,如今腰际空空,袖手观望那一处拥挤之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晨光在肩头跳跃,一群人挤着挤着骂起来,骂着骂着就撸起袖子动起手,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过路的行人被堵的越来越多,生生原本想换条路,奈何身后的矮胖墩儿挪不开身,她只得随着人流卡在当中。
怀里的热包子烫的胸口那一块皮发疼,生生偷瞄着周围,小心翼翼摸了一个出来,吹着热气不舍得咬。
但没看饱,后头人流便挤过来,直把包子撞掉地上,一脚踩过去,回头都看不着。她呆住了,心里霎时如遭重击,越想泪越多。
这样一个小矮人在人群里头哭起来也没人会在意她。生生咬着嘴巴,知道自己哭相难看,半捂着脸,而后仰着头想把眼泪憋回去。
仰头后眼睛先看着天,随后余光里映入一抹白色身影。
纪素仪正望过来,视线相交后随即又错开。他神情冷淡,只一眼,叫她窘迫极了。
好不容易从路口挤出去,生生回头看,见屋顶上的人还在,瞧着孤孤单单的,不知心里头想的什么,一个人看什么。
她低头叹了叹,擦干净眼泪,喃喃道:“管我什么事。”
生生今日还有正事要做,不能耽搁,便往一个酒垆跑过去。她这些日子便在酒垆里给人送酒端盘,一日下来堪堪能有十文钱。
而后面一连几天,生生都能看到那人,开始生出些许期望。大抵人对看着美好的人与物生来就有一种喜爱。
但生生期盼的这个人实在奇怪,他没有个正当营生,就像街头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一样。
“喂,你总是盯着他看,是认得?”几个酒徒问生生,因她年纪小,时常就拿来取笑。
“喝你们的酒,我不认得,看看也不行么!”她像是竖起刺的刺猬,凶的狠。
“行行行,眼睛长在你身上,心飞了罢,瞧你思春的样!”
一群人笑嘻嘻的,惹得四周酒徒也都看过来,生生一气之下盘子摔得砰砰响,倒叫老板斥了一声。
日子就这样糟心地过着,纪素仪熟悉此地后身影便少见了。
夏秋冬接踵而至,兰陵下雪,生生带着攒的钱买了一件厚厚短袄,裹在身上人臃肿的像只大肥猫。
她又一次看到纪素仪是在城墙根脚下,那人穿的格外单薄,屈膝坐在地上,容貌清隽,与周围缩在一起的乞丐们格格不入。
他眺望着城门外的景物,眼里是她所读不懂的深思。
风雪过了午后逐渐变大,纪素仪肩上堆了细雪,细碎的发丝上也沾了细雪,整一个人看起来便如同雪做的,他不言不语。
时至今日,纪素仪的灵力所剩无几,偏偏也出不去,这里紫陌红尘是一个虚幻牢笼。处处都是生老病死的轮回,开心事情不多。喝酒的酒徒、赌坊的赌徒、懒散成堆的乞丐、成群结队的恶少年们随处可见……
没有多少省油的灯,他以旁观者的眼光看待,这一切都是虚幻,心里无比清醒。
是以生生靠近他时纪素仪淡淡瞥了一眼,如同哑巴一样。
“你最近是生病了?不能说话了?”她挥挥手,试探性地问道,“要是你生病了,我带你去医馆。”
她知道有一家医馆,看病不要钱,只不过医馆里有一只穿山甲。
生生个头小,站在他边上竟就跟他坐着差不多高,哪个眼神不好的看见,误以为是父女也差不多。
纪素仪强当做听不见,奈何她一张小嘴就没停过,虽不敢碰他,可除了背靠的一堵墙,已经来来回回在他跟前走了不下百遍。青袄上雪化了染湿肩头,整个人耳朵冻的发红,一双杏眸还炯炯有神看着纪素仪。
他眉头微挑,终于是明白她什么意思,抬眼仔仔细细把她看了一看,在她明亮的眼神里拍去身上的雪花,一言不发从此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