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珠光宝气,钢琴名家奏出舒缓乐音。
岑烨顺着岑格非的视线望去,是个穿蓝紫色小礼裙的女人,长相清秀,气质独特。他笑着起话头,“这小美女是哪个部门的新人吗?”
“不知道。”岑格非漫不经心地。
多看了她一眼,不过是因为,她长得有点像那个叫“徐枝月”的女人。
岑格非指尖按了按额角,按不掉扰人的烦躁。
那天带那女人去医院,里里外外做了检查,没有查出任何不对劲。
又带她去给岑许安的主治医生面诊,也没有诊出任何不妥。医生只私下同他说,岑许安喜欢她。建议让她多陪伴小朋友,有助于治疗小朋友的病症。
……
这天晚上,岑格非做了个梦。
天光初亮,教学楼尚未被学生们叫醒。
岑格非置身于空无一人的教室。
黑板上方的箴言,前角落的白鹤芋,墙面的集体照……所有事物都很熟悉,这里应该是他高中时期的教室。
岑格非想走近去看看墙上挂的照片,忽然,听见附近有响动。
一位粉衬衫红毛衣背心的女孩,不知何时出现。
她哼着他辨不出的调子,将手中的一小袋东西,放在中后排的一张书桌上。
“特意起这么早送的,不吃完可对不起本小姐。”女孩的自言自语,听着有些娇憨。
岑格非看清了透明袋子里的东西,水晶饺、小笼包和一盒豆奶。还看清了桌上的试卷,左上角写有“岑格非”,竟是他的字迹。
女孩的脸像有雾气遮挡,他看不清,但根据她的声音、体型,以及颈上的红痣……他能确定她是上次梦见过的那个。
是的,岑格非知道现在眼前的一切是一场梦。
他有预感,接下来,上次的那个“他”——和自己几年前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孩——也会出现。
女孩坐到另一个座位,两手压在桌面,歪头伏睡,鸦青长发卷成浪,躺在肩膀。
没多久,“他”从前门走进来。
经过她身边时,“他”停在过道中,敛下眼眸,安静地看她。
岑格非依稀从“他”脸上瞧出温柔。
窗外,太阳初升,橘红的光染上俯身凑近少女的少年。
岑格非一点点蹙起深眉。
如果说上次他是抱着些戏谑的态度旁观,这次,他心里的疑惑如雪球越滚越大。
第26章 026 【二更】
为什么他会连续两次梦到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
为什么那个男孩长着他的模样?而那个女孩的几处特征……和徐枝月对得上?
岑格非站在清晨的落地窗边, 眸中的神色,如同寒潭般幽深。
……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两个梦不像寻常的梦醒来后会逐渐褪忘,相反, 有些细节甚至还历历在目。
教室,黑板, 校服……
岑格非极少去回忆“回家”前的那十几年经历,并非逃避,而是无必要。过去的已成事实, 当下有繁多的事务需要他处理。
此刻他有意去翻找记忆,却发现关于高中时期的片段寥寥无几。
他的记忆力有这样差吗?
时间线再往前拉,初中,乃至小学, 整个大框架, 他都仍有印象,哪怕放大去细究, 许多事情, 他都仍能拾起。
唯独, 模糊缺失了十六岁到十八岁的,在校园里的记忆。
城市在苏醒。
窗外下方几十米的平阔街道,车辆数目在增加。
岑格非闭了闭眼, 换下睡袍,动身去许久没回过的,只在高三升大学暑假住过的旧屋。
不知道那里能否找到一些过往的痕迹。
***
接二连三碰见岑格非,徐枝月着实有点慌张, 打算跑路换个城市。
她向店长花姐提出辞职。花姐说,她当时签的是半年的合同,现在辞职, 不仅得不到十月份的工资,还必须赔三千块的违约金。
穷逼徐枝月拿不出钱,只得继续在麦优甜品店干活。
天阴沉沉,工作日的傍晚,店里没什么客人。
连晓淑给同样轮晚班的徐枝月,调了一杯新品奶茶,让她这个奶茶达人试喝。
连晓淑:“味道怎么样?有要改进的地方吗?”
徐枝月:“茶味有点淡,芋泥可以再打得更细。”
连晓淑在便利贴刷刷记下,“还有吗?”
“其它都挺好。”徐枝月又喝一口,“满分一百,我给九十五。”
“两位美女在聊什么啊?”大门口进来个身材矮瘦的中年男人,油里油气的眼神黏在徐枝月身上,“聊得这么入迷,都不晓得我来了?”
其实徐枝月和连晓淑都听到了迎宾器的提示音,只是不太想欢迎他这个人。
“看看需要什么?”连晓淑扯出个假笑。
矮瘦男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店里就剩你们两个了啊?”
“还有其他人,男的。”连晓淑忍住啐这个色鬼的冲动。
这男人叫苟兵,听说是隔壁开咖啡店的女人的老公。
自从徐枝月进入到麦优打工,苟兵三不五时往这儿跑,专挑店里员工少的当口。
第一次见到徐枝月,苟兵眼睛都直了,掏出手机殷勤地要加她的微信,说要交个好朋友。徐枝月果断拒绝。
苟兵每次来,照旧往徐枝月跟前凑,同她搭话。
私下里,陆海船给苟兵取了个外号:老狗比。其他几个店员也都瞧不上这个中年色鬼。
“小徐啊,你喝的什么?”苟兵直勾勾地盯着徐枝月的水润红唇,“我也想喝啊,怎么办?”
徐枝月啪地放下奶茶杯,“芋泥乌龙奶茶,售价二十八元。”
“要你吸过的这杯,行不啊?”苟兵嘿嘿笑道。
徐枝月拉下脸,丢了句“恕我没法招待”,坐到收银台后。
“啊哟喂,”苟兵手肘搭在收银台边缘,一腿往后翘,“小徐这脾气够辣啊。”电脑显示屏挡住了他的视线,也不影响他油腻发马蚤。
这男人很恶心,可偏偏没有做会留把柄的实质性的、构成骚扰的举动,徐枝月和连晓淑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徐枝月索性当这个客人不存在,当看不见听不见。总归店长也不会怪她给这苟兵摆冷脸。
“你来这到底买不买东西啊?”连晓淑拐着弯赶人。
苟兵在店里踱起步,“买啊。不许我先看看吗?”
十几分钟过去,连晓淑都准备发消息喊陆海船来店里了,让徐连二人反胃的苟兵总算离开。
***
岑格非的旧屋里找不到高中阶段留下的照片、书籍或笔记本,找不到带有一星半点信息的物品。
选了个行程不那么满的上午,他直接驱车去了趟剑明高中。
教务处办公室。
听完来意,教务处副主任问:“你是哪一届哪个班的学生?”
“不记得了。”岑格非说,“只记得是理科班。”
“这……”连自己班级都不记得,怎么帮他查其他学生的信息?副主任面露为难。
换作是别人这么说,他早就下逐客令了。可眼前的年轻人明显非富即贵,他怕得罪到什么大人物。
“岑格……岑格非?”凑巧有个进办公室的老师,“是你吧?”
“嗯。”岑格非觉得这位比他矮半个头的男老师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是谁。
教务处副主任问男老师:“胡老师,你教过这个学生?”
“教过,怎么没教过?”胡老师说,“四年前毕业的那届,我带的班。”
副主任:“哦,这样啊。”
“程副,你去年刚调来,不知道这学生啊,在咱们剑高时多优秀。”胡老师自豪地炫耀得意学生,“整天考年级第一,经常拿各种荣誉,后来保送上的水木大学——”
“对了格非,你现在工作了吗?”
“嗯。”岑格非没时间和胡老师寒暄,既然他是自己以前的班主任,便单刀直入,“老师,问您个问题。”
“什么问题?”胡老师招呼他,“走走,去我办公室坐坐,边喝茶边聊。”
岑格非沉声:“以前班上有没有叫‘徐枝月’的女生?”
“徐什么月?女生?”胡老师皱眉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
“您再仔细想想。”岑格非道。
“姓什么?”
“徐,双人旁加个余的徐。”
“1X届理科2班。”胡老师默念回顾了一遍班上学生的名字,肯定地表示,“当时你们班没有人姓这个。”
没有这个人么?
朦朦胧胧,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告诉岑格非,不应该是这个答案。
岑格非薄唇微抿,而后,“老师,能否让我看一下班级合照?”
“班级合照?”胡老师遗憾地叹了口气,“早几个月,我家发生火宅,好几届的照片都烧没了。”
“学校电脑里能否找到留档的照片?”
“前两年,咱们剑高搬校址,遗落了不少材料;半年前,学校网络系统出故障,别说照片了,往年的什么东西都丢失了。”
岑格非神色凝重,“有找过专人寻回电脑里的资料吗?”
胡老师:“找过几个电脑高手,都说不行。唉,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电脑,忽然集体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