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非要今天回花梨啊?大晚上的,你一个人也没个照应,要不把票退了再回来住一宿啊?”
“等明天中午吃过饭,我们几个坐动车回去不行吗?”
“你说你一个高中生,独个儿坐火车,还是深夜,得在车上待一宿……”
“老师,我第一次独自坐火车在十四岁。”岑格非按了按因睡眠不足而晕胀的太阳穴,“您放心,我会安全回到学校。”
“火车上熄了灯乌漆嘛黑的,手机最好拿在手里,钱啊什么的财物要收好点,你要多注意……”
“嗯,我到火车站了。再见。”岑格非眸中泛开一丝自嘲,他一个穷人,哪有什么财物。
单手拎起双肩包的包带,他大步走下公交车。
明天是星期三。
如果火车不晚点,明天下午四点半前能回到学校,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来找他问练习题。
学习之于他,是唯一能出人头地的机会,而对于她这样的富家小姐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点缀。
“真是可笑……”
低到转瞬间溶解在夜风里的自我厌弃。
明知道配不上她,明知道没资格站她身边,出来的这半个月,却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她呢。
……
徐枝月和蒋贵聪要拍的第一段视频得去化学实验室。
摄像师傅反复强调“自然一点”,NG了四次,花了半个小时,不得不换一个方法:“机器固定在角落,我和你们老师出去。你们该怎么做实验就怎么做,和平常一样。”
实验室里仅剩徐蒋两位学生。
“对不起,都怪我一直NG。”蒋贵聪束手束脚地道歉。
徐枝月摆弄仪器,“我们开始吧。”早点拍早点结束。
徐枝月:“我先烧热水,麻烦你洗干净这支试管和胶头滴管。”
蒋贵聪:“噢噢,成的。”
“试管和滴管还有水珠,尽可能地让它们干燥。”
“噢噢。”
蒋贵聪拔开试剂瓶的玻璃塞,随手放到桌面。
“瓶塞要倒放。”徐枝月纠正。
蒋贵聪不好意思地笑说:“一下子忘了怎么操作。”
实验员提前配置好了硝酸银溶液,装在棕色试剂瓶里。
徐枝月眼见蒋贵聪吸取溶液后,胶头滴管歪歪斜斜地伸到试管里碰到内壁,实在没忍住,“换我来滴吧,你照看在烧的水,冒泡就可以熄火。”
“成,你滴硝酸银要小心。”蒋贵聪说着,将试管和滴管递给徐枝月,不经意捏了一下滴管的胶帽,“啊小心——对不起对不起!”
硝酸银溶液滴了一滴到徐枝月白皙的手指上。
蒋贵聪惊惶失措地拉住徐枝月的手,用桌上的抹布给她擦。
“这样擦没用的。”徐枝月拿着装有试剂的试管,不好挣扎。
她已经够学渣了,这个搭档比她还不靠谱。
“那、那怎么办?”蒋贵聪丢掉抹布,“这东西有毒吗?会不会腐蚀皮肤?”
徐枝月想了下,“毒性应该不强,你松手,我去找……”转眸去寻找碘酒,眼角瞟见走廊外有道熟悉的身影。
侧脸精致,颈线利落,校服外套整洁……俨然是岑格非。
他回到学校了?
徐枝月黑水丸般的眼仁转了转,刚刚蒋贵聪和她的意外造成的那什么场景,他不会是看到了吧?
“这瓶碘酒可以吗?”蒋贵聪捧来找到的药品。
徐枝月“嗯”了声,“有棉签吗?”
“有的,我去拿!”
“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怪我害得你的手遭殃……需要去让校医看看吗?”
“没事,我们要抓紧时间拍摄。”
简单处理了手上沾的试剂,徐枝月和蒋贵聪从头做了一遍实验。请老师和摄像师来检查录像,又按要求补了几个镜头,录了两段音,他们今天的任务总算完成。
六点多接近七点,夜色已笼罩校园。
蒋贵聪赶着去教室,和徐枝月道了“再见”,匆匆跑下楼梯。
徐枝月走读,不需要上晚自习,可以直接离校回家。
从实验室所在的综合楼到校门,必须要经过一段种了白兰树的校道,路西边是错落植株、假山和石桌椅的三省园——学生们更喜欢称之为“情人园”。
园里有落地的古式灯,散染出柔和的光。
初冬的风呜呜刮在脸上,徐枝月没什么兴致欣赏夜景,裹紧外套,闷头快步往前走。
拐过转角时,没留神,她撞到几乎和夜色融在一起的人。
“不好意思……”徐枝月立即道歉,同时抬起脸。
第15章 015 真是蹩脚的谎言。
“不好意思……”徐枝月立即道歉,同时抬起脸。
岑格非?自习时间他不在教室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真巧。天挺晚的,我回家了哈。”徐枝月笑了笑。
少年沉默地挡在她面前。
徐枝月眨了眨眼,“你有话和我说?”前阵子不是躲她来着?
背着微弱的路灯光,高挑少年的面容模糊。
徐枝月耐心地等待。
深云一点点吞没淡如痕的细月,常绿乔木的枝叶被风吹得沙沙抖动。
有话和她说吗?
她和谁走多近或做什么,与他有什么干系?
春天初见的心动,在冬天就该结束了。岑格非告诉自己。
……不。
“等我。”岑格非的嗓音有些低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徐枝月懵懵的,“什么?”
“等我两年,不,最多一年半。”岑格非紧紧地盯着她,“等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徐枝月鼻尖盈着点冷风吹出的红,“现在为什……”
骤然,一束电筒强光晃过来。
糟糕!是专门棒打鸳鸯的教导主任!心虚的徐枝月一激灵,小声丢下句“分头跑”,拔腿就朝校门口冲。
“你们两个!喂!”
“哪班的?!”
“嗬……别跑!”
教导主任的吼声越来越模糊。
心有余悸地出了学校,徐枝月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透过金属门空隙往回看。没见到教导主任的身影,估计是去追了岑格非。
呼——徐枝月抚着胸口匀气。
岑格非腿生得这么长跑得这么快,不至于被抓住吧?
不对,她和岑格非两个既没搂在一起,也没亲到一块,连手都没碰,压根儿没做什么校规不允许的事,就稍微近一点距离地面对面说话,这……跑什么跑啊?
他们顶多被教导主任警告警告而已。可以坦荡地解释说是同学间讨论问题啊。
嗐,猪脑子。徐枝月对自己的傻逼行为无语。
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学生们的课间操照常要做。
教师讲话环节,教导主任站出来表示要“讲两句”。
他左手往后一背,右手举起个扩音喇叭:“同学们,今天我要再次强调一下,剑明高中不允许早恋。”
“没长好的花开得太早是个美丽的错,没成熟的果子摘得太早,苦涩的滋味只有你自己知道……”
这主任还挺会运用修辞手法。队伍里的徐枝月掩嘴打了个哈欠,话这么多,真啰嗦。
用掉三天下午的七八节课,徐枝月拍好需要出镜的宣传片part。
负责剪辑等后期的老师太高效率,校运会开幕式的当天,剑高综合楼墙面上的LED大屏循环播放新出炉的宣传片。加上入场式在方阵前举牌,徐枝月在学校里被迫变得更出名。
最夸张的时候,一天内收到三个同学的小礼物,上了四次剑高匿名表白墙。
叶莎私下打趣徐枝月:“爱慕你的人这么多,不从里面挑一个?”
“挑来做什么?”徐枝月吸一口奶霜莓莓果茶,甜度挺合适。
“处对象啊,天冷了,找个人拥抱取暖不好吗?”叶莎笑嘻嘻道,“我看昨天早上来找你的那个男的不错嘛。”
徐枝月挑眉,“哪里不错?”
“长得不错,青志协主席,家里有钱,”叶莎掰手指数,“出手大方,为了收买我这个同桌,家里茶餐厅的VIP券说送就送。”
徐枝月转了转吸管,“收买?出卖我了?对得起你的百万身家吗?”
“哪有这么严重嘛,就只透露你经常喝奶茶这一点,别的没了。”叶莎求生欲很强,“回头券分你大半,三张。”
徐枝月:“不要。以后别整这些事了啊。”
叶莎:“收到。”
叶莎:“我想跟你说件事……”
“说啊,什么事?”徐枝月稀奇地从同桌脸上看出娇羞的神色。
叶莎:“我……我昨天脱单了。”
徐枝月:“哦哦。”
叶莎:“你就这反应?”
徐枝月:“恭喜?”
“……谢你了啊,对我的感情生活真是丝毫不关心。”叶莎戳戳徐枝月堪比去壳鸡蛋的脸颊,“仙女同桌,不考虑趁着青春谈场甜甜的恋爱?”
叶莎这是自己谈了恋爱就鼓动同伴谈的活体例子吧。徐枝月唱反调:“没听到前几天教导主任说的‘中学时期的恋爱是早恋’,、‘早恋是一颗包裹糖衣的苦果’、‘早恋是一朵带刺的毒花’吗?我们高中生有这个阶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