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珩的面容骤然封冻,连体内的灵力都凝固住了。
有那么一刻,凤珩脑海都完全是空白的,他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是疯了吗?!竟然真的不顾性命地来救他!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人!
凤鸢看起来早已调动不了灵力,可不过眨眼之间,那无边无际的黑雾竟是直接被她一剑劈散。
凤珩、陆承见和彭罗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也正是此时,凤鸢身后骤然掠起一道嗜血的红色身影,红绸如无芒的毒刺,狠戾酷辣地侵袭向背对着它的那一道窈窕清冷的染血身影。
凤鸢本就身受重伤,又不顾自身伤势地劈开邪祟,现在根本不怎么能站得起身。
凤珩看着那红绸寸寸逼近似乎毫无所觉的凤鸢,这一刻,他一身的温度都褪去了。
眼见着那暴戾的红绸便要刺穿她的背脊。
电光火石间,凤鸢冷白的剑芒迎上杀机四伏的红绸。
仙途浩荡,众生皆苦,浮云遮望眼,唯坚韧意志百折不挠!
下一刻,红芒与白光轰然碰撞,四散的余波横扫,悬在空中的两人同时都要被灵力余波重伤。
凤无尤若被溃散开的灵力扫到也不过是伤上加伤,可凤鸢却只怕是真的性命都难保下了。
可即便是此刻,她面对着满脸惊惧绝望的凤珩的面容上也是安抚而温柔地笑着的,“都说了别怕了,怎么还这样哭着一张脸,师父不会有事的,师父还要看着阿珩乖乖地长大。”
她像是不知死亡逼近地笑着,可他的声音却骤然撕裂了夜幕,握着灵虚佩的手狠狠收紧,身上的灵力一瞬间尽数涌入了灵虚佩:“师尊!”
就在强横的余波将扫及凤鸢身体那一刻,凤鸢撑着灵力溃散的身体勉力地要躲开,她很清楚,以她这样的打法,她的确会被重伤,可凤无尤若以为她会就这样丢了性命未免也太轻视她了。
左不过是卧床数年而已,这么多年的下山历练,她还不至于连这点伤、这点苦都承受不起。
她翻手挽剑便要迎上漫来的魔气,也平静地做好了灵力耗尽的准备。
也是同一时间,泼墨夜色里的光刹那间凝聚,一只骨相完美的手突然凭空出现,翻掌便扣住了凤鸢纤细却宁折不弯的腰身,波及过来的灵力也像是在顷刻间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霎时间便往凤无尤方向反弹而去。
苍穹之下,冷白的剑光与淡金色的灵息缠绕在一起,浩瀚磅礴地交织着,下一刻,缠绕难分的两道光芒同时喷薄向那红芒。
而那光芒之上,一道庄严威仪的雪色身影与一道清冷肃杀的红色身影并肩而立,纵然寒风猎猎也冰寒不侵。
第51章 所谓稳定秩序 只求尊上救救兄长!……
那道雪色身影出现得极为突然, 凤无尤甚至来不及还手,便被交织着的两道力量狠狠冲击在地。
若非他拼死护住心脉,只怕早已命丧当场, 但即便是他护住了心脉, 遭受了这一击, 只怕便是在有疗伤圣药的情况下,也要卧床静养不知多少载。
造成他重伤的自然不是连剑都已经拿不稳的凤鸢,而是她身侧的洛迦。
凤无尤看得清清楚楚, 冲击他的那道力量甚至不是洛迦出手了, 而是洛迦突然出现在凤鸢身边, 本该波及到凤鸢身上的强横灵力余波径直被洛迦身上浩瀚如能倒转苍穹的力量反弹了。
他被反噬得扑倒在地,不断地呕出血, 混杂其间的甚至有诸多大大小小的血块。
忽然间, 他又想起了魔尊的话,不由得略微抬起眼眸看向了半空中。
强悍的灵力余波震落了漫山遍野的凤凰木花,满地的萤光珠光芒照耀之下, 火红花雨在泼墨夜色里纷纷扬扬飘落。
半是光明半是黑暗的凤凰木花坠落间, 一道厚重威严如沧海桑田的雪色身影巍然凌空而立, 即便是花雨簌簌遮眼, 却也遮不住那一身如日升月落的亘古威仪。
而那本该生生世世孤身守护天下苍生的玄微身边,此刻却并肩立着一道素雅婉约身影。
凤鸢重伤,根本站立不稳, 若非玄微扣着她的腰身,支撑着她, 只怕她早已从空中坠落下去。
洛迦和凤鸢之间的距离极近,寒风肆掠间,雪色衣袍与红色衣衫都交织缠绕在了一起。
凤无尤望着这一幕, 心里不觉滑过一股莫名的异样。
可也正是这时,他仰着头,突然间便撞上了洛迦垂眸看下来的目光。
世人皆道玄微仙尊慈悲天下,似乎的确不假。
即便是此刻,玄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身为仙门最厌恶的魔修的他,却也是满目温柔的悲悯,与看向仙门苍生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大爱至广,生而为苍生,便无一不是苍生。
那日里他去诲海时,魔尊交代过,玄微在这修真界不仅是为镇守仙门,更是为稳定人界秩序,所以即便是魔修,玄微也一般不会主动出手。
他虽不明白魔尊所言的稳定秩序和不会伤魔修有何关系,但看起来,无论其间关系如何,玄微不会出手应当是真的,毕竟现在玄微也仅仅是看着他,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
凤无尤扣着心口的手猛然收紧,他连魔尊的一招都过不了,玄微修为不知比魔尊高了几何,若是玄微出了手,哪怕只是半招,他也就该立即命丧当场了。
虽然现在他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至少还捡着了一条命。
他忽而想起那满目的慈悲。
只是这所谓的稳定秩序,就这么重要吗?
竟然让身为仙门正道之首的玄微分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这个为非作歹的魔修为自己的亲传弟子报仇,却因为那所谓的稳定秩序,便根本就没有动手杀他的意思。
沉思间,他一边注意着洛迦,一边不着痕迹地淡去了身影。
陆承见、彭罗虽是没见过洛迦,可那样的风姿仪态,除却仙门之首的玄微仙尊,又有何人能有?
他们心间大石轰然落地那一刻,便几乎是顺从本能地恭敬垂眸,不敢再直视洛迦,即便是陆承见对洛迦崇敬至此,却也丝毫不敢有冒犯之意。
凤珩见着那道突然出现的雪色身影时,一直惶恐到绝望的心也像是忽然之间就被填满了,整个身体的力气都松懈了下去。
他这才惊觉自己根本早已没了力气,连灵虚佩都已经握不紧了。
可纵然如此,他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抬起头望着凌立于空中的那道红色身影,他真的以为她不会救他的。
他也没抱过多大的希望,可偏偏,她救他了。
甚至是为此舍命也在所不惜。
他的手掌分明已经乏力了,却不知为何竟然可以寸寸收紧。
只是因为过于用力的收紧,本就皲裂的肌肤上,鲜红的血也随之崩裂出,然而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只望着那道婉约温柔的红色身影。
凤鸢在感觉到有人扣住她腰身那一刻,即便是灵力都快要溃散尽了,却也是本能地便要执剑劈去,可甫才一握紧诛邪剑,便感觉到了身侧熟悉至极的气息和充盈体内、浓郁到根本不像灵气的灵息。
“师尊?”她试探着唤。
凤鸢已经站不稳,洛迦虚扶着凤鸢,扣着她的腰身:“嗯。”
眉间火纹燃起时,洛迦回应她的仅仅不过是一个字,凤鸢却仿佛浑身的力道都卸了下来,可旋即见着已经被师尊重伤的凤无尤竟然跑了,她下意识地拔剑又要追过去,但甫一动身,她才发现自己真的伤得厉害。
现在别说是拿剑了,她连站都站不稳,又怎么追上去?她不过试着要迈出一步,竟然都是狠狠一个踉跄。
洛迦在凤鸢要从空中跌下去之前再次扣住了她的腰身:“你的伤很重,别乱动。”
“可是凤无尤跑了!”凤鸢不甘心,以凤无尤现在重伤的程度,她绝对可以一剑斩杀了他。
世人修仙还是修魔都不过是选择罢了,可凤无尤那样歹毒地杀人,就该死,否则遗祸无穷!
洛迦凝视了凤无尤消失的方向片刻,“凤无尤已经重伤,便是跑了也无妨。”
便是逃走了,以凤无尤所受的伤,至少也要静养五十载,何况凤无尤的命数还未到,也断不会命绝于此。
凤鸢却以为洛迦是说凤无尤重伤到已经活不下去了。
如此,她便放了心,浑身的负重彻底卸下,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
她也任由自己倒了下去。
怀里忽然多了一道温软,洛迦垂眸看去,便见得凤鸢完全倒在了他怀中。
他身量极高,这样垂眸看去,只能看见她的侧颜,以往满是笑意的脸上,此刻是遮掩不住的苍白与疲倦,甚至唇边的血迹都还未曾干涸。
他很清楚她的伤到底有多重,能支撑到现在,完全不过是凭借的意志,她以为凤无尤会没命之后,一直撑着的那口气消散,撑不下去了再正常不过。
洛迦思忖片刻,扣住了凤鸢的腰身,灵息也顺势探入她体内。
片刻后,他收回了灵息,却没为她疗伤,只是抱着她飘然落了地。
也是雪色衣袍与红色衣衫交织曳地间,洛迦微一抬手,本是黑沉沉的天幕便如被拉开一般,墨色褪去,微白的天光复现,纷纷扬扬的火红凤凰木花便在折射的天光里,清晰地坠落在两人交织的衣摆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