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石斛放在手心,细细转了一圈,打量了又打量,最终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心舒展开来。
“三年生的铁皮石斛,采摘时间最佳,手法得当,没破坏根部,除了烘干手法略有不当之外,算得上一份不错的药材了。”东家先是夸了一番药草不错,然后才接着问道张仁:“你在哪里找到的?”
他对手里的铁皮石斛很感兴趣,当然,张仁既然能拿着东西过来找他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一小株。
张仁听得东家满意,这才露出一个笑,将徐肇过来卖药材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清楚。
东家左右踱步,半饷,将手里的石斛握在手心,大步向外走去:“跟我去看看。”
“欸好!”张仁连忙应道,东家满意这事,说明他做对了,这让张仁喜笑颜开,连带着对徐肇也多了几分好感。
徐肇百无聊赖的端着杯子,靠在柜台上,细细打量着仁和堂内忙碌的景象,他有些惊讶的看着一个大夫对一个明显是看急病的老大娘温声安抚,就算对方手头上一时拿不出钱付账,也依旧好脾气的让小工去煎药。
医者仁心
徐肇看着仁和堂正中央挂着的匾额,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明显的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分量。
东家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夫,却用明显和身份不符的眼神打量内堂。
东家一楞,粗鄙和矜贵这完全不同的的两面在一个人身上恰到好处的体现着。
“你觉得仁和堂怎么样?”东家颇为感兴趣的问道,他想知道这个人打量出了什么。
徐肇一楞,回头,发现一个过分年轻的人站在他身后,神色期待的看着他,而刚才进到内室的学徒张仁,则是在更远处不停的给他使眼色。
徐肇挑眉,猜到了什么,他站直了身体,缓缓地,一字一句说道:“不愧医者仁心四字!”
铿锵有力!
东家哈哈大笑,高兴的模样让张仁都有些诧异,他被张家认回去后,就被告诫,族内最要尊重的人,不是族长,反倒是这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堂叔。
堂叔是仁和堂的东家,得益于表亲的身份,张仁能够进来做事,在仁和堂呆了两年之多,东家要么板着脸训斥人,要么一言不发呆在药园,如此高兴的样子,实在难得一见。
张仁忍不住多看了徐肇几眼,将徐肇的地位又悄悄拔高了。
徐肇等着东家笑完,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这位想必就是仁和堂的东家?久闻大名。”
东家闻言,说道:“你是来处理药材的?石斛是你采摘的?小张,按最高价给……”
“鄙姓徐,单名一个肇字。”徐肇接话。
“按最高价给徐兄算。”东家从善如流的接过,“徐兄手里的石斛可是全部在这了?如果还有的话,我们仁和堂一律最高价收购。”
这就是在给徐肇便利了。
徐肇侧目,倒是没想到东家这么大方,不过他获得的好处是实打实的。
“那就谢过东家。”
东家笑眯眯的回道:“徐兄客气。这也快到吃饭的点了,不如我请徐兄吃个饭?”
徐肇推辞,小姑娘还在外面等着他呢,已经耽搁了好一会,不能再坐下去。
“多谢东家好意,只是家中人正在外面等着我,怕是不方便。”
“这样啊。”东家挑眉,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的说:“那我送徐兄一程。”
恰好这时张仁已经拿着对好的银两走过来了。
“东家,共计五十六两。”
徐肇结果,不动声色掂了掂,然后才收入袖中,跟着东家一块走出仁和堂。
回去给小姑娘多买点糕点,徐肇暗自盘算,想起来时路上对方拿着糖人稀罕的模样,不由得好笑。
岂料,走出仁和堂,本应该乖乖站在原地等他的小姑娘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地上一个吃了一半摔碎的糖人。
徐肇的眉头高高蹙起,四下张望,想找到边语的存在。
半刻钟后,将周围半条街都逛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人的徐肇黑着脸,连袖子里的银子都不能让他开心了。
东家出门买茶水,突的见到立在路旁的徐肇,颇为诧异,“徐兄不是说家里人在等候,怎么现下还在这?”
徐肇勉强扯开一个笑容:“我家里人不见了。”
东家愣住:“不见了?这……在哪不见的?我差人帮你一起找找。”
徐肇没有这下推辞,小姑娘看起来乖乖的,不像是会乱走的存在,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早点找到她,徐肇就不能安心。
他捻了捻大拇指,暗恼自己还是太大意,居然真的让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呆这么久。
“谢过东家。”徐肇朝东家鞠了一躬,人家真情实意的帮忙,总要谢过才是正理。
“我家那位大概十七八岁左右,穿着青色衣裙,我进去前就站在门口等我,孰料出来时人就不见了踪影。”
“这……”东家沉吟片刻,招来一个伙计,问了几句话,片刻后,东家惊奇的盯着徐肇瞧个没完。
“徐兄,没想到你就是边三小姐的夫婿呀!”东家万万没想到,徐肇要找的人既然是边府那位嫁给了农家的三小姐。
东家的兴趣立马就来了,茶水也不买了,叫来随从,架起马车,对着徐肇招呼道:“你家娘子怕是被邀去东湖的赏花会了,徐兄着急接人,不妨我送你一程?”
东湖赏花会?
徐肇眼神一暗,这听着可不像小姑娘会主动去的。
面上却不动分毫,踏上了马车,跟着东家朝东湖驶去。
*
咚——又一箭只落入壶中,在众位小姐的叫好声中,边柔好看的眉挑起,染着最新花色的芊芊细手拿起托盘上的另一只羽箭,递给站在一旁,与赏花会格格不入的边语。
“三妹,该你了。”边柔笑着说道,只是细看,眉眼里全都是嘲讽的意味。
第5章 郊外东湖,湖光秋色,滟滟……
郊外东湖,湖光秋色,滟滟摇波,初春的湖畔,东郊园林里的百花盛放,一簇挨着一簇。
若是放在别日,边语见到这般多的花,不说欣喜,可心情也会略略好上那么几分,只是现下,她看着递到眼前的精致箭矢,在家从来只知道洗衣做饭的小姑娘蒙了。
她说:“大姐……我不会。”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边语不知道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明明她好好的站在药堂门口等那人出来,谁知道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姐出来跟她打招呼,话里话外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小姑娘硬着头皮跟人聊了几句后,莫名的人家就要拉她来参加赏花会,小姑娘毫无防备,猝不及防的就被拉上马车,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嗒嗒跑出好远了。
小姑娘急得都要哭了,那凶恶男人说让自己在门口等着,出来却见不到人,这……
小姑娘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软声跟小姐说,自己有事,赏花能不能以后再说。
小姐不以为意地摆手,拉着边语说道:“有什么急事,花会耽搁不了多久,你我可是好姐妹,怎么,陪我去都不行吗?”
小姐边说着,边赌气般地假意甩开边语的手,一幅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地样子。
小姑娘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样娇娇的人,虽然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姐,但对方伤心的模样总让小姑娘有种愧疚感,她眉头一皱,眼看着就要答应下来,但是……
想到那个男人临走前的警告,和眼神里的凶气,小姑娘还是坚定的拒绝了。
“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她真的会被打死的。
付小姐嘴角志在必得的笑顿时就僵了。
她觉得边语和她姐姐边柔一样讨人厌 。
付卿遥伸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这可是素银阁的新品,攒了她一个多月的私房买的,为的就是在今日的赏花会上压边柔一头,谁知道还未踏出府门,付卿遥就收到边柔穿着素锦楼大师傅的定制新衣出门的消息,这让她一下子就揉碎了手里的帕子。
普通的新品和定制的谁更好还用说吗?
同为茳镇双姝之一,付卿遥向来跟边柔不对付,今天付卿遥在花会上作词一首,引人传诵,明天就能传出边大小姐提诗一句的美闻。两人明争暗斗的次数多得数不过来。
这次花会眼看着就要被边柔压下去了,这让付卿遥怎能不着急,正愁着呢,就看到路旁站着的边语。
付卿遥见过边语一次,在边府的后花园里,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清扫着湖畔的落叶,面黄肌瘦的。
付卿遥当时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这是谁啊,我说边柔,你家也太苛待吓人了,都不给人吃饱饭?”
到现在,付卿遥都记得边柔那高傲的脸上出现的难看神色,后来才了解到,那是边柔的庶妹。
要是今天边语出现在东湖花会上,边柔还不知道该怎样气恼呢……
让人拦着要下车的边语,付卿遥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
果不其然,就在边语和付卿遥争执的时候,东湖到了。
掀起马车的帘子,付卿遥带着边语进去的时候,边柔失态地揉碎了手上的一朵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