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文想,平常爱请多少次假就请多少次假,反正沈闻弢的文章一向是不用夫子操心的,可这次是邱太傅啊,桃李满天下的,于当今圣上有一字之师,身为太子老师的邱太傅要来他们学院收关门弟子!
这是多大的机遇啊。
方子文的心尖都在颤抖,不提别的,光是拜在邱太傅的名下,至少将来,二甲不用愁了。
方子文自知自己是够不上这个资格的,别说他,整个学院能达到邱太傅的要求的,屈指可数,沈闻弢虽然脾气臭了一点,人直了一点,但不得不说,这家伙能力是相当优秀,这也是方子文会跟他做朋友的原因。
也因此,得知在这种重要时刻,沈闻弢居然不在书院,而是千里迢迢的跑回了镇上,方子文就气不打一处来。
“别说了,快先跟我回书院。”方子文说道。不明就里的沈闻弢抵不过方子文的力气,只好被拉着走,和徐肇擦肩而过时,还不忘对对方比了个手势,示意这事没完,下此在解决。
徐肇:……
徐肇有些无奈,事情明摆着不是沈闻弢想得那样,这人怎么还跟他缠上了。
目送两人出门,徐肇正想着往回走,措不及防一股大力自身后传来,将他拽上了一辆马车。
昨天遇到的那个书生的声音随着风声响起。
“算了算了,一起走,好歹能把我的玉佩捞回来。”方子文嘀嘀咕咕念到。
听得一清二楚的徐肇:……
这是多舍不得他的玉佩?
第13章 江城秋山,一辆简朴的马……
江城秋山,一辆简朴的马车哒哒的走着,车内,山河书院的院长和方子文口中的邱太傅分座在车厢两端,两人指尖各执黑白棋子,一脸严肃,车外赶车的小厮借着被风吹起来的帘子,瞥见的就是这样一幅贤士手谈的画面。
小厮不由感叹,真不愧是天下读书人所推崇的邱太傅和张院长,就算是在赶路,也不忘高雅的下棋。
然而车内的氛围并不如小厮想得那样风雅无边。
两个岁数加起来都能合上两甲子的人,此刻正在为一步棋反复争执。
“你又悔棋。”邱太傅捏着白棋的手微微用力,他实在受不了张院长这个臭棋篓子了,棋下的烂不说,还总是悔棋。
张院长腆着脸辩解道:“哪有,刚刚我就是放的这个位置。”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让邱太傅直接气笑了。
将手里的棋子一放,邱太傅干脆将棋盘上的棋子打乱,说道:“不下了,不下了,跟你下棋没意思。”
邱太傅本以为这么多年没见,对面这老家伙好歹也当了十几年院长,怎么说棋艺也该有点长进,起码要对得起一院之长的名声,没想到,却是更加不要脸了。
八成这两年没少压榨他的学生。
邱太傅到了一杯茶,老神在在的喝了起来,对面的张院长被拂了面子也不恼,一颗一颗将棋子放回棋盒,一边套着邱太傅的话。
“你怎么突然要收弟子,还千里迢迢的跑到我这里来抢人。”张院长斜睥了邱太傅一眼。
邱太傅一脸高深莫测,“这是为了传承……”
“放屁!”张院长想也不想的就打断了邱太傅的话,这话也就能糊弄糊弄那些外人,张院长和邱太傅几十年的交情了,同窗同朝几十年,说句不好听的,邱太傅就是提提裤子,张院长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这老家伙懒得很,教了一个关元出来还不够传承衣钵,在收一个?
张院长嗤笑,老家伙肯定打着什么坏主意。
正打算再逼问几句,突然就听到车外小厮的大喊声。
“后面的不要命了,看路!”小厮看着后面疯狂追上来的一辆马车吼道。
山间的就这么宽,基本只能容纳一架马车的通过,后面那架车非要挤上来的话,就是两架车一起塞死的结局。
被小厮认为不要命的后面赶路的方子文也很无奈,赶车的车夫不知道早上吃了什么,走到半路突然腹泻,说什么也不能接着走了,无奈,车内的三人面面相觑。
已经被方子文告知事情重要性的沈闻弢也是眉头紧皱,“这可怎么办。”
沈闻弢懊恼,要是他不出门就好了,这回也不必再山路上心急。
旁边的徐肇倒是还好,他只是被方子文拉着,趁着众多夫子都在,提前走个招生考核的流程而已。
徐肇刚想开口,说让他来驾车,一旁的方子文就跺了跺脚,“我来。”方子文这样说道。
没办法,车上就他们三人,沈闻弢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而徐肇一看就没有接触过马,只有他,从小跟着从军的大哥操练,还能勉强赶一赶。
眼见着方子文说话了,徐肇也就闭嘴不言。
他还真的没有驾过马车,方才想出声也不过是看方子文两人着急,想着帮忙,现在既有专业人士出手,他还是老是坐着比较好。
但很快,徐肇就为他的提早放心付出了代价。
“你到底会不会赶车?”徐肇用手撑着车壁,尽量在东倒西歪的马车内稳住自己的身形,而旁边的沈闻弢已经摔倒在地了,额头还磕到了桌角,红了一大块。
他大声朝车外吼道,声音顺着呼啸而过的风声传到方子文的耳朵里。
“我本来会的!”方子文也大声回道。
他的的双手尽力勒着缰绳,想要控制住发疯的马儿,鞭子抽打在马屁股上,本来想让马冷静下来,却没想到起来反效果。
马扬起前蹄,长长的嘶鸣一声,随后哒哒跑得更快了,滚滚的烟尘随着马车的飞驰而过留下一地尘土。
被措不及防的加速给撞倒在地的徐肇简直杀了方子文的心都有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上。
徐肇本以为现下已经够糟糕了,他捂着磕到桌角的腰嘶着气,渐渐的也适应了这种风一样的速度。
和对面的扶正帽子的沈闻弢对视一眼,两人都心有戚戚,并决定以后再也不要让方子文碰到马车的缰绳。
“没想到方兄的技术如此‘高超’”,徐肇叹着气打趣。
沈闻弢一脸苦瓜色的赞同:“是极,是极。”
两人之间本来因为婚约事件产生的古怪隔阂在经历过相同的‘疯子’待遇后,倒是友好了不少。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以为能就这样顺利到达书院的时候,方子文的鬼叫声又响了起来。
“闪开闪开,我控制不住马——”方子文看着转弯处突然出现的一架马车,瞳孔紧缩,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却忘了手里还握着缰绳,本来渐渐慢下来的马儿被他这么一刺激,直接往前冲刺,刹都刹不住。
两架马车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车内的张院长和邱太傅被突然的冲击力给撞倒了,方才不曾盖严的棋盒和倒在地上,黑白两色的棋子撒了满地。
张院长黑着脸爬起来,掀开马车的帘子,正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就正巧和狼狈从另外一辆车钻出来的徐肇三人对上了视线。
徐肇:?
方子文、沈闻弢:院长!
片刻后,驾车不当,人为制造车祸的三人在张院长的马车上排排坐着,三个大男人委委屈屈的挤在马车的一边,瞧着倒有些可怜。
不过,作为受害者的张院长本人可是感受不到的,他只知道这三个兔崽子让他一把老骨头遭了大罪,不好好教训就不错了。
“沈闻弢,春闱在即,你不好好在书院温书学习,倒出来外面顽耍,怎么,是觉得胸有成足,不必复习了,回去写一篇策论交给我。”
沈闻弢羞愧掩面,连忙称是。
“方子文,你也是!人沈闻弢好歹也有个功名在身,你这区区童生,去年的教训还不够吗,你父托我好好管教你,我必要对得起他,回去三篇策论!”
方子文也被训得满脸通红,诺诺不敢言,只是暗地里腹诽院长偏心,都是犯错,沈闻弢就只用写一篇,怎么到他就要三篇。
方子文委屈。
方子文撇嘴。
方子文怨念的瞪了眼沈闻弢。
沈闻弢:……幼稚。
张院长可管不了两人之间的小九九,接连训了两个人,气呼呼的老头接着把目光移向了一旁人高马大的徐肇,就要接着惩戒。
“……”
张院长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徐肇的名字,不过也正常,去年招收学子的时候他刚好在外地带着学生游学,估计是新进的学子吧。
张院长想,不知道名字也不妨碍他说教:“你,就是你,别左右看,才进学一年,你就跟着不学好,居然在非休沐日公然出书院,跟方子文一样,回去后三篇策论交上来。”
被训了个猝不及防的徐肇:“……”
“院长,”徐肇双手置于膝上,垂下眼眸,看起来十分恭敬地模样。
张院长勉强满意他的坐姿,眼睛微微眯起:“怎么,你可是不满老夫的决定。”
语气中暗含着威胁,大有徐肇一抗议辩驳,他就加作业的架势。
“我不是书院的学生,院长。”徐肇慢吞吞地回道,语气恭敬至极。
“不是书院的学生怎么了,不是书院的学生老夫就不能罚你……嗯?不是书院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