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赵嘉芙正困倦得厉害,傍晚时分便倚在贵妃榻上睡着了。睡意朦胧间,听见外间一阵响动,赵嘉芙这人起床气厉害,尤其是被人吵醒,她眯瞪着一双眼,半撑着脑袋,对着外间喊:“红绡,怎么了?”
一阵温软的脚步踩在厚毯上,赵嘉芙只觉得那脚步声极其熟悉,她仿佛突然间灵台清醒,蓦地睁开眼,入眼便是男人一身紫袍玉带,外头一件沾着雪粒子的大氅,顺着一路瞧上去,那日思夜想的脸变晃在她眼前。
赵嘉芙抬手揉了揉眼睛,嗓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朦胧睡意,道:“你回来了?”
作势要起身,被魏询抬手摁住了,他凑近了些,伸手环住赵嘉芙,替她将锦被裹好,不透一丝凉风进去。
赵嘉芙只觉得男人身上携着一股风雪寒凉之气,可他拥着她的时候,又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是不是吵醒你了?”男人嗓音微哑,问怀里那个小姑娘。
赵嘉芙点点头,须臾,她对着男人道:“但我不生气。”
赵嘉芙裹得像个粽子,身子挪腾着往前拱了拱,小脑袋贴在魏询的脖颈处,声音软软,道:“我还很高兴。”
“魏询,我好想你啊。”
男人声音喑哑,他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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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存的时光不过半柱香,华仪已经急冲冲地赶来了,她已经啥都管不了了,推了门就冲了进来,见魏询在,她忙道:“魏询,正好你在。”
全然没了从前还有点胆战心惊的意思。
可见,爱情使人盲目。
姐妹情使人胆大。
魏询眉心微皱了皱,显然是对华仪的突然闯入不是很爽,衣角突然被人拽了拽,魏询垂眸去看,是赵嘉芙从锦被里伸出的那只白嫩嫩的小爪子,魏询眉梢挑了下,伸手把赵嘉芙的小爪子捏住,硬生生塞回了被子里,小姑娘趁他抓着她手塞进被子里那会儿,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偷摸摸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魏询一怔,小姑娘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他,勾着他的尾指轻轻荡了下。
魏询明白了。
小姑娘叫他别对着自己的姐妹发脾气。
还态度得好。
得。
只能认栽了,魏询轻咳了一声,看向华仪,手上却一直摁住被窝里那只不安分的小爪子,对着华仪道:“恩。”
语气尚算温和,问:“什么事儿?”
华仪急急道:“你不是跟长孙烬一起回来的么?怎么你回来了,他还没到?”
魏询漫不经心,道:“路上耽搁了吧。”像是想跟人比赛似的,魏询看了眼赵嘉芙,道,“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惦记着心里头欢喜的人,不管不顾地一路奔袭。”
魏询一路到驿站便换一匹马,七天七夜未曾休息,只为了早些见到赵嘉芙。
华仪不得魏询这话的要领,只问道:“他是不是出事了?你们不敢说,都瞒着我?”
魏询笑了,道:“没见过这么咒自己未来夫君的。”
华仪一副急得快哭的样子,道:“他真的没事儿吗?”
魏询嗓音冷下来,道:“没事儿。”
末了,忍不住补刀,道:“就是腿短了点儿。”
华仪:“……”
赵嘉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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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烬回来的比魏询晚了两日,等人回来了,华仪就迫不及待地去见了人,好在人囫囵吞都在,半点损伤没有,华仪才算放心。
赵嘉芙特意办了个接风宴,给魏询同长孙烬洗尘,旁的人也没请,就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小火锅。
魏询知道,这事儿纯粹是因为赵嘉芙她嘴馋,随便找了个过得去的理由。
魏询也懒得戳破,就当不知道这事儿,陪着小姑娘一起吃顿她喜欢的。
席间,魏询一直给赵嘉芙夹菜,长孙烬忙着给华仪布菜,根本不用一旁伺候的人上手。
两个男人仿佛杠上了,魏询给赵嘉芙烫一筷子羊肉,长孙烬就给华仪烫一筷子牛肉。
长孙烬给华仪夹一筷子青菜,魏询就给赵嘉芙夹一筷子菠菜。
……
两个女人看着自己小碗里堆起来的高高小山,都看傻眼了。
这得是多幼稚的两个人才能玩得起来的小游戏?
最后两个女人联手,才让那两个小学鸡停止斗争。
各自回府后,赵嘉芙不解地问魏询:“你多大的人了,怎么成天跟长孙烬过不去?”
魏询扶着赵嘉芙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自从赵嘉芙肚子大了之后,魏询连同床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他原本是无论如何都要跟赵嘉芙躺在一起的,奈何赵嘉芙说魏询夜里做梦会打她,她被打伤了,魏询怕自己真的怨念太深误伤到赵嘉芙,于是便不再跟她同床。
虽说不同床,但魏询还是跟赵嘉芙睡在一个屋里的,免得她夜里有点儿什么事情,他不能第一时间照顾到。
便叫人搬了张床进来,自己单独睡了。
魏询坐在赵嘉芙床榻上,同她说话,道:“谁让他女人总跟我抢女人。”
赵嘉芙:“……”
赵嘉芙认真缕了缕这思路,觉得魏询这个人也真的是想得挺多。
赵嘉芙:“你多大了啊?”
“今年三岁半吗?”
“魏三岁?”
魏询牵唇笑了笑,在北边儿那会儿,忙的时候倒还好,若是闲下来,便总会想起赵嘉芙,做事情的时候也会想,若是赵嘉芙在,她见到自己这幅样子,又会如何语出惊人,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时常想着想着还自己笑起来,而后无奈摇摇头。
如今,赵嘉芙就在他跟前,他只觉得整个人的心都被填满了。
那是一种很安定的充实感。
他轻笑了下,道:“我在北边那会儿,有人来刺过我,是长孙烬救了我。”
赵嘉芙一惊,忙坐起身,要扯魏询的衣服来看,焦急问他,道:“你有没有受伤?”
“你伤到哪里了!”
魏询牵住赵嘉芙的手,轻轻摁回去,道:“一点皮外伤而已。”
见赵嘉芙一脸焦虑,他道:“要是伤的重,我一定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了。”
赵嘉芙竟然觉得魏询这个逻辑很说得通,她道:“那你还对你救命恩人那么凶残?”
魏询沉声道:“为了长孙烬好。”
赵嘉芙瞬间懂了,世人皆知,赵嘉芙同华仪亲如姐妹,长孙烬是未来的驸马,那魏询作为赵嘉芙的夫君,跟长孙烬算得上连襟,两人的关系自然亲密。外人都这么觉得的话,为了长孙烬的安危,还是离得远些好。
赵嘉芙抿了抿唇,道:“魏询,我错怪你了哦。”
魏询勾唇轻笑了下,道:“不想让你担心罢了。”
赵嘉芙乖巧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她撒娇卖乖道,“魏询,你不在的时候,我有乖乖地,把你儿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魏询轻轻揉了揉赵嘉芙的头发,道:“那就好。”
“快睡吧,被困着我儿子了。”
赵嘉芙难得乖觉,道:“好。”
-
平静的日子未过多久,边关外戎因为长孙烬远在帝京,未能坐镇,不断骚扰,今上不堪其扰,只得安排长孙烬回到边关镇守。
华仪十分舍不得,好在她还没有忘了自己是个公主,虽然不舍,还是很克制地同长孙烬道了别。
赵嘉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连行动都不如之前灵活,母爱也一点点开始泛滥,已经开始跟绣坊里的绣娘学着做点儿针线活儿,总归宝宝还是得穿一穿亲娘做的小衣服,哪怕就是做做样子。
魏询有时候还为这事儿醋一醋,赵嘉芙就会把织了一半的小衣服扔魏询怀里,道:“你自己穿吧!”
魏询还真的尝试把自己的胳膊给伸进去,见实在戳不进去,他才一脸委屈地看着赵嘉芙,赵嘉芙被他那副样子给逗乐了,道:“行行行,改明儿我给你也搞一件。”
魏询这才心满意足地把小衣服还给赵嘉芙。
赵嘉芙正跟魏询闹得欢的时候,翠微姑姑却匆匆来访,说是有急事,一定要见世子妃。
因是翠微,赵嘉芙便知道是华仪的事情,忙叫翠微进来见了。
翠微一脸焦急,道:“见着世子妃你就好了,我家公主跑了。”
“跑了?”赵嘉芙一怔,“什么意思?”
翠微忙解释道:“长孙将军每月都会给公主寄一封平安信,可这个月平安信一直未见着。公主今日便入了趟宫,原本是想去等长孙将军寄回来的军报。可却偷听见了军机密报,说长孙将军被围困,断水断粮,等待援军。公主是哭着回来的,同奴婢说了这事儿以后,奴婢劝着公主先睡下了,可刚刚奴去给公主送晚膳,她人却不见了。”
“府里的银钱被拿走了不少,马厩里还少了那匹公主最常骑的绿螭骢。奴婢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在公主府还有城里都找了个遍,也没见着踪影。原本想着公主会不会来世子妃你这里,可想来公主是不想叫世子妃您担心的。”
翠微急得要哭了,道:“奴婢实在担心公主,她从小到大都没一个人出过远门,奴婢怕她有事儿,又怕这事儿闹到陛下那里……还请世子妃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