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将军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他并不知晓这两个女儿间发生了什么,可瞧着如今二人的面色,显然他提议将钟瑜叫过来是个并不是个好主意。
挤了抹尴尬的笑来, 钟将军道:“瑜儿,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说笑,这样吧,你既是暂时有事, 父亲也不勉强了。”
钟瑜轻扫了他一眼, 道:“哦, 你说让我过来,如今我来了你又后悔了,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现在……倒是真想坐下来与你这个女儿聊一聊了。”
钟将军无法,抬眼朝祝嘉弛求助的看了过来。
祝嘉弛心下却有些犹豫。
钟瑜与钟家人的不和从几番对话中显然就可以窥见一斑, 按理说钟家如今与祝家算是亲家,他理应帮衬一二, 只是钟瑜现下里是世子眼前的红人,如今她翻了身,要为过往讨一个说法,如果自己拦着,她定然会觉得憋屈。
连世子都宠之如命的人,他哪敢给半点委屈受。
思来想去,祝嘉弛决定去含糊的打个圆场, 却是刚欲抬脚, 步子还没迈出去,右臂上便被一只柔软的手坚定的拉住了。
侧头望去,柳燕儿一手紧紧的拉着他, 抬头看着他的目光带了几许娇蛮,又轻蔑的看了一眼远处的钟紫茜,极小声的道:“不许去!”
祝嘉弛和钟紫茜曾经有过一段,这件事虽说已经过去多时,但柳燕儿心中依旧不快,对那个娇媚做作总是扮可怜的女子满腹的鄙夷厌恶,如今正是看好戏的时候,怎会容许夫君再去帮这个女人脱身。
祝嘉弛停下动作,其实想想,钟家两个女儿的事,他一个外人倒也确实不必置喙。
“今日之事,是我与钟六小姐两个人之间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关。在场的每一位,只要不曾参与到其中,自也不会被波及。但如若……有人意欲颠倒黑白帮衬这个杀人犯,便别怪我无情,一同收拾了!”
话是对着众人说的,但钟瑜尖锐狼戾的目光,却是一一扫在钟家几人的身上。
言下之意,只要他们不参与今日她与钟紫茜的事,她便不会与他们计较从前的事。
钟将军犹豫再三,还是温声劝道:“瑜儿,你与茜儿的事既是家事,如今这般场合,在外宣扬是否……不甚合规矩。”
钟瑜直起身来,瞧向远处的祝嘉弛,道:“今日是蔓妹妹和祝二公子大婚的日子,我本不愿兴生事端。只是钟将军几番邀请,我才过来只是说几句话,不算过分吧?”
婚礼已然办完了,如今不过宾客们边用膳边坐着聊上片刻,宴席便要散了。这会儿她和钟紫茜不过说几句话,自然谈不上影响什么,于是祝嘉弛道:“自是无妨。”
钟将军还想说话,钟瑜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哦?钟将军看来是想参与我与钟六小姐的事了?”
钟将军于是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默默的坐回了位置,双目阴沉着执过酒杯发泄似的饮了一杯。
钟瑜复又将目光移到委屈着低头啜泣的女子上,冷漠着一双眼,嗤笑了一声,道:“又哭了?这位钟六小姐,论起演戏的功夫,全京城最负盛名的名伶只怕都不如你。”
钟紫茜一边轻轻的抽泣,一边哽咽的第一次开了口:“瑜姐姐,若是从前哪里我得罪了你……我愿向你赔不是,日后你要茜儿如何补救都可以,只是现下父母俱在,你我姐妹在众人面前失礼,茜儿不忍让他们失了颜面。”
这声音娇娇弱弱,一番话说的深明大义。
钟瑜不屑的道:“你若不忍心让父母丢了颜面,便不要做下那些龌蹉肮脏之事!如今在这里装什么洁白无暇,也不嫌自己恶心!”
“你!”
钟紫茜没想到钟瑜已然全不同往日,一字一句说的如此狠绝,她心中愤愤不平,还有许多话要说,却又碍着如今钟瑜的身份,生生的憋了回去。
今时不同往日,钟瑜如今背后是世子,她若与钟瑜来硬的,起了冲突也不会有人来帮她的。倒不如暂且忍耐,哀求几分,若是钟瑜心软了,钟家别人曾经做下的事她都能原谅,也许她做下的那许多事也能既往不究了。
尽管心中存着滔天的恨意,钟紫茜依旧摆出了一副弱势无助的模样,缓缓的起了身,朝着钟瑜行了一个深深的福礼。
“茜儿给瑜姐姐赔不是了,求瑜姐姐高抬贵手,便饶了茜儿和爹娘吧。”
只可惜钟紫茜想错了,钟瑜会原谅钟将军和施氏,是看在他们毕竟是这肉身的生身父母的情面上,可钟紫茜这个恶毒的庶妹,她有什么资格求自己原谅?
冷笑一声,钟瑜道:“哦,杀人赔个不是就行了,那不然这样吧,我可不可以现在杀了你,然后也和你赔个不是?”
钟紫茜面色一白,双目含泪的道:“我已然道过歉了,好歹姐妹一场,便是有什么不是,瑜姐姐何必非要苦苦相逼?难不成、难不成非要我跪下求你息事宁人?”
“钟六小姐说笑了,你这般蛇蝎心肠之人,看一眼都是脏了眼睛,你的膝盖,我可收不起。”
钟紫茜胸口起伏,面颊上挂着泪痕,站在那思索着要如何才能避过这一场祸事。
实在不行,便如上一次在太尉府中一般,再装一次晕,钟瑜便不得不中止这一场对话了。
钟紫茜这边正考虑着装晕,那边一直站在远处祝嘉弛身边的端庄女子,面上带着温和,几步走了过来。
柳燕儿最是厌恶钟紫茜这个满心攀附又做作的女子,如今两人的对话听下来,大致也猜到了,这个钟紫茜应是曾经对钟瑜做下过不少恶事,如今这是债主找上门来了。
她瞧向钟瑜,一双眼中带着和善,仿若浑然不知的劝道:“夫人,钟六小姐说的也在理,既是姐妹一场,想来旧事也许都是些误会。不如……夫人将事情说出来,给钟六小姐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正是钟紫茜最怕的——她的名声已然十分臭了,若杀人的旧事再传出去,只怕这一生都要背负上弑亲恶女的名声,嫁人也无望了。
钟紫茜一双眼恶狠狠的瞪向了柳燕儿,对方却眼中却一团和气,仿佛真的只是不知内情,想帮衬她一般。
她急忙的看向钟瑜,抢在了她开口之前道:“瑜姐姐,既是旧事,说来话长,如今不好因着私事耽隔大家的时间的。”
钟瑜却淡淡的笑了,斜眼睥睨着她,轻轻的道:“婚事已然完成,如今宴席间本也是可以自行离去的。我与你说几句话而已,也没强迫着谁听,若有宾客想离开,自便即可。”
这一出好戏,众人皆是好奇又兴奋,又怎会有人想离开。
“钟紫茜,你这般害怕,不过是怕我将从前你做下的事公之于众。你想让我帮你隐瞒,可我偏偏要人尽皆知,这世上哪有一边杀人,一边还要顶着一身善良名声的道理。”
钟紫茜心急如焚,从桌边绕了过来,眼见着便要扑在钟瑜脚边,却是被钟瑜身边的问桃几下便制服在地。
她的胳膊被扭着,颈后被压着,头上的珠花也因着挣扎掉落在地,整个人显的有些狼狈。
“瑜姐姐!算我求你了!从今往后,我愿为你做牛做马,只求你不要诬陷于我,做人不要太绝!我、我现在已经过的很难了,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美人声泪俱下,钟瑜却是一点同情也没有,这个钟紫茜有多自私虚伪,她比谁都了解。
钟瑜几步上前,冰冷着一张面容,一手抬起地上苦苦哀求的女子的面容,对着那张哭花了妆的脸,道:“难?你下手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在水中挣扎的我有多绝望,有多痛苦,有多难!!”
这一声呵斥过后,钟紫茜绝望的开始大哭起来。
钟瑜收回手,直起身来,半点不留情面的开始徐徐叙述。
“这位钟六小姐,当真是一朵腐败了内里的娇花,当年我在钟府里,她不仅总是霸占我的东西,还处处拿我撒气。
这些本也都无关紧要,可是众所周知,去年她还污诟我与肖二公子有私,明明是她自己与肖二公子险些做了露水夫妻,是我路过救下了她,她不仅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设计陷害于我。
试问,这般狼心狗肺之人,值的原谅吗?”
众人私下开始窃窃私语。
“去年太尉府肖二公子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不知道原来还有恩将仇报这一出,这个钟六小姐简直不是人!”
“是啊,我也听说过,只是忌惮着太尉府的事少议论,便没当真。如今看来,这个六小姐当真是个不要脸的!”
这一声声的钻入耳朵,折磨着钟紫茜的神经,她一边哭泣,一边凄惨的喊道:“不是的!我没有!”
钟瑜面上一片冷然,一字一句的继续道:“然而这并不是很令人不能容忍的,这件事之后,这位钟六小姐便恨上了我,只因着我当时据理力争,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没能让她陷害成功。
她见我与宝鸢公主关系好,便寄信到谢府,让宝鸢公主误会我与谢琰兄妹有暧昧,挑拨离间公主与我的关系。
后来,更是忍不住亲自动手,下药将我迷晕,推入了钟府的池水之中!若不是无澜大人正巧遇上,我早已一命呜呼在池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