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瑜点点头,便见他带了些兴奋的步子急匆匆的行出了门去。
看来肖大公子这西境之行,应是要延后了。
三个月后。
皇帝被软禁在宫中,对外声称是染了时疫,国事一直由新承袭爵位的南安王付久珩执掌,付氏离皇位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是皇帝迟迟不肯写下禅让书。
钟瑜这边和付久珩日日里处在一处,满心都是甜蜜,早将钟家那些烦恼事淡忘了。
直到有一日,问桃和她说,钟紫茜怕是不行了,她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细问之下她才得知,事情还要从肖二公子和钟紫茜的一段孽缘说起。肖二公子向来花心惯了的,比钟紫茜美艳的也不是没有过,自然不会得了她便收手,于是两人私相来往的那些时日,他也没少在外面花天酒地。
不久前,肖二公子不知染上了什么怪病,全身长满了红色的脓疮,治了一月也不见效,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了。
医者们虽是对这病束手无策,不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下来,因着旁人均不见感染,再细诊其症状推算,这怪病大约是一种不常见的花柳病,因着肖二公子平时浪荡,如今从何处染上也是无从查起。
而钟紫茜,得的便是这同一种怪病。不同的是,钟将军嫌她丢人,早已对她不管不顾,新来的妾室们因着从前受施氏压迫,现下里也很是排挤她,于是她虽然发病较晚,却是因着遮遮掩掩未得到良好的医治,每况愈下,不过半月,便已然剩下了一口气。
原女主要下线了,钟瑜忽的想见她一面。
冬季的寒冷还未消散,寒风刺骨,钟瑜裹着厚重的披风,时隔近一年,再一次迈入了钟府的大门。
庭院里的景致这一年来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冬日里难免显得有些萧索,钟将军亲迎了钟瑜进门,引她进到了主院的正厅中。
在这个“家”里住了多年,这是钟瑜第一次坐在正厅的主位上,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父亲,不由一阵物是人非之感。
钟家六个女儿,大女儿早早的嫁了人,钟瑜进府的时候便没怎么见过了,钟紫芬在夫家倍受冷落,钟紫蕾死了,钟紫茜病入膏肓,也只有钟紫蔓算是得了个善终。
想到最初自己看这本书时的心情,期待着男女主今生如何再续前缘,便是穿进来之后,也几次好奇两人间故事线的发展,却怎么也没想到,钟紫茜最后会得了这样一个结局。
贪心不足蛇吞象。
第142章 两世的孽债
钟将军的嘴开合着, 似乎说了许多话,可钟瑜却恍惚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父亲知道你从前受委屈了,可是父亲后面待你也是极好的啊, 难不成, 你因为一点误会便不认你爹爹了吗?”
钟瑜渐渐回神,并未多言,起身道:“我来, 是有几句话想与钟六小姐说, 不知钟将军是否方便?”
钟将军怔愣了下, 似有些顾虑,犹豫了下才道:“自是方便,只是……茜儿她如今患了怪病, 瑜儿你还是先避一避吧,若是过了病气王爷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钟瑜看向他, 直言不讳的道:“不是说是花柳病吗?肖二公子那边治了一个月,也没见身边哪个人染上, 如今我只是看一眼,又怎会过了病气。”
钟紫茜做出败坏门风之事,又惹下了一身的病,钟将军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如今被亲生女儿当着面说出来,顿时尴尬不矣。
“这……她如今境况不好,模样也甚是可怖, 只怕瑜儿你见了她……会受惊。”
钟瑜的心性向来坚韧, 也不似古代的女子们娇弱,倒是不担心吓着自己,坚持着道:“正是因着她境况不好, 我才要见,今日不见,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将肚子里的许多话说出口了。”
钟将军见劝不动她,只好招手唤了管家来吩咐了几句,管家领了命出去了,钟将军才道:“也好,我便带你去见一见她吧。”
钟瑜却道:“不必了,这钟府里我也算是住了几年,又怎会找不到偏院。钟将军,我想和钟六小姐单独说几句话,自己去便好。”
说着,她已然转身迈出了门槛。
这个钟府留给钟瑜和月圆的回忆并没有多美好,因而此行她只带了问桃,这时她正候在外面,见钟瑜出来便抬步跟了上来。
问桃是付久珩选的人,她的心思玲珑剔透,许多事心下都是一片了然,但主子的事却从不多问多言一句。
此时她默默的跟在钟瑜身边,随着她熟门熟路的行到了偏院,在门口处正好见着管家先她二人一步从偏院里出去了。
钟瑜停下脚步,见管家走远,这才对问桃道:“你说……这院子里究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要先派人过来打点一番?”
问桃朝着衰败的门庭望了一眼,淡淡的道:“他命管家先行来打点一番,许是钟六小姐这处太过寒酸,怕您入了内里不惯。也担心您看了会心中凄凉,觉得他冷血薄情,更不会与他亲近了。”
钟将军因着钟紫茜的事颜面扫地,被同僚们所排挤,又因着家风不正在朝堂上被付太后训斥,还贬了职,如今虽还是将军的头衔,可手里却没有多少实权了。
他本就对钟紫茜心存不满,身边还有往昔与施氏不和的妾室在枕边吹风,只怕……这钟紫茜的日子的确艰难。
钟瑜抬步迈入,院子内里虽然还是往日格局,可是满地的落叶枯枝,从前繁花似锦的花丛有一些枯萎了,有一些已经被野草取代,院子里的石凳上也带着许多污渍。
她简单的四处看了下,几个房间都门窗紧闭着,她和钟紫松的旧房间都挂着锁,那锁上已然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灰。
行至钟紫茜的房门前,钟瑜终于见着了偏院里第一个下人。
那婢女年岁不大,瞧着十五六岁的模样,是个钟瑜不认识的生脸,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是几副面纱。
钟瑜示意了问桃将她拦下,问道:“你是新来的?偏院里原来的下人们呢?我记得……钟六小姐身边的妙珍是自小跟着她一块长大的,怎么连她也不能留下来吗?”
那婢女愣了下,方才管家过来嘱咐了一遍,她也知晓今天会有贵客到访,本就有些紧张,如今见着面前之人是从未见过的美丽尊贵,又被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说话便有些结巴。
“我、我是半年前才进府的,偏院的下人们已经、走的走,散的散了……妙姨娘,她、她现下是桦公子那边的人了……”
钟瑜疑惑道:“姨娘?她是钟紫桦的妾?”
“是、是……蔓小姐出嫁之时,茜小姐得罪了贵人,这之后茜小姐过的不如意,妙姨娘她原本和桦公子也没什么关联,那时不知是怎么的,便、便被桦公子瞧上了,收了过去。那之后,妙姨娘便没再来过偏院了……”
不知怎么被瞧上了?钟瑜在这个府里生活了几年,凭着原主的记忆,钟紫桦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算了解。虽说他也喜好美人,时不时逛个青楼,可也绝不是肖二公子那般饥渴之人,这个妙珍在钟紫茜身边这么多年都好好的,若不是她主动去招惹勾引,钟紫桦又怎会突然打她的主意。
显然,钟紫茜要彻底倒台了,妙珍是急着为自己谋求出路。
钟瑜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妙珍跟在钟紫茜的身边多年,真是将她的作风学了个十成十。
“那钟紫松呢?我见他的院子里似乎也许久没住人了。”
小婢女见着钟瑜面色和善,显然不欲难为她,这会儿也放松了下来,回道:“松公子被老爷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了。”
这倒是也好,钟将军虽然苛待她,可是对待两个儿子,却向来十分上心的。
钟瑜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道:“茜小姐现下如何了?可醒着?”
小婢女点头,道:“管家刚刚进去过,她这会儿应是醒着的。”说完才想起来管家嘱咐过自己不要提起他来过,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嘴。
钟瑜温和的笑了下,朝她道:“去忙吧,我进去和茜小姐说几句话就出来。”
小婢女将手中的托盘向前递了下,道:“小姐带上面纱再进去吧,免得过了病气。”
钟瑜瞧了眼她端着的面纱,在现代戴过口罩的人都知道,若钟紫茜当真得的是什么呼吸道传染病,这纱制的薄薄一层大抵也没什么用,不过还是顺着小婢女期待的目光取过戴上了。
小婢女这才行了个礼,匆匆的离开了。
钟瑜朝问桃道:“去开门吧。”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打了开,内里一片昏暗,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一点装饰,灰蒙蒙的一片,看着死气沉沉的。
钟瑜将问桃留在了门外,见她有些不放心,温声道:“无妨,她这病说几句话是不会过上的。何况她如今病的起不来身,也不会对我不利,你在外候着,若当真有事,我会唤你的。”
进了内里,钟瑜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乍闻着是极浓的香料味道,内里却是掩不住的怪味,夹杂着腐朽陈旧的气息,似乎还有一丝臭。
钟瑜皱眉四处打量,果然在桌上瞧见了一支正点着的香炉,再仔细看床边和地面上,似乎也有简单清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