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钟瑜可不认可,她自穿到这个世界,便晓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付久珩再受宠,这王府里,乃至三州、天下,生杀大权还是掌握在他老子手中的。
王爷不喜她,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她被付久珩宠上天,不过是因着付久珩不肯另娶他人,而王爷自己又一心急于求后嗣,所以才不予理会。
若是她恃宠而骄,王爷未必不会出声敲打,就如同这次的同房一事一般。
付久珩细细的观摩了那幅画,眼中显出几分赞赏,道:“人都说字画相通,这于作画精通之人,大多也写的一手好字。以前我瞧过几回你的字,嗯……只能说是尚可,倒是没想到你于作画一事上,倒是有几分造诣。”
“再怎么说我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我兄长是探花郎,父亲也是中过举的,我若是不学无术,那未免也太丢谢家的人了。”
付久珩将画小心的收好,放回到架子上面,回身打趣道:“琴棋书画,除了画,你的棋和书我已经‘领教’过了,不知道剩下的琴又如何呢?”
这……其实原主小时候是个十分淘气的孩子,谢琰学这些东西的时候,她不是跟着捣乱,就是偷懒,虽是也学了一些,可也不甚擅长,琴棋书画之中,她也就画拿的出手。
钟瑜不由有些泄气,坐在窗边,一手支着下巴,耷拉着嘴角,酸酸的道:“我就是学的不怎么样呗,我承认。哪比的上你,堂堂南安王世子,天之骄子,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那你现在看着我不学无术的模样,还坚持要娶我吗?”
付久珩原不过是想逗着她玩,却没想惹了她不快,当即坐了过去,哄道:“当然娶,要听琴,我给你弹便是了。我的世子妃只要好好的陪在我身边,这些东西你要是觉着有趣便学着玩玩,不喜欢便不必理会。”
说着,满面笑意的凑到她的脸边,道:“再说,我的世子妃还会箭术呢,英姿飒爽的模样,那些只晓得琴棋书画的闺秀如何比得了。”
钟瑜这才舒服了,一双含情目剜了他一眼,哼哼着道:“这还差不多。”
一上午便这般甜甜蜜蜜的过去了,两人还没来的及用午膳,王爷那边便来了人,说是有要事急寻世子前往。
付久珩这一走,最快也要晚间回来了,但厨房里已经按着两人的份备下了一大桌菜,钟瑜瞧着自己也吃不完,便派人去唤了张娇娇过来一同用膳。
张娇娇其实是很顶爱热闹的人,只是因着她的出身不好,又一人独宠,王府里的人要么看不起她,要么眼热嫉妒,所以大多时候也都是自己一人。
现下里听钟瑜要叫她一同用膳,便立即欢喜着来了。
张娇娇往钟瑜边上一坐,眼神往桌上的菜肴扫了一遍,红唇微张,惊叹道:“怎么这么多肉,我竟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肉食。还是说……”
她坏笑着朝钟瑜挤眉弄眼:“你弄的这么丰盛,是想庆祝下世子又回到了你的床上?”
张娇娇出身唱班,这教坊青楼里的艳闻秩事听的多了,哪里会想到这两个日日相对的小情人时至今日仍是清清白白。
关于两人回府后一直分房住的事,她的理解是两人间大抵出了什么心结和误会,不过瞧着世子对钟瑜浓情蜜意的模样,又不像是这样。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人又和好了,这当真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钟瑜尴尬的移开了目光,道:“这肉食是给世子准备的,他本来要在这用午膳。”
张娇娇执起一个鸡腿来尝了一口,点着头道:“嗯,昨夜辛苦了,是该补补,这肉还挺好吃的。”
钟瑜无奈:“不是专程准备的肉,是他本来就爱吃肉食。”
张娇娇抬眼看了她一眼,满眼惊奇的道:“世子?他这仙人似的模样,平时清高孤傲的,喜欢肉?”
钟瑜不咸不淡的看着她,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很意外。”
张娇娇嘴巴成了圆形,手里的鸡腿都惊讶得差点掉了下来,眨了眨眼,吸了口气,重新把鸡腿塞进嘴里,重重的咬了一口。
“人还真是不能光看外表。”
钟瑜心想你还说人家呢,她这外表就一妖媚惑主的狐狸精人设,这一连几月的独宠,府里的下人流传着的闲话中都把她妖魔化了,谁能想到这个传说中不正经的妖艳女子现下坐在她的厅中,一手拿着鸡腿,啃的一嘴巴都是油。
两人吃好了饭,钟瑜正要饮上几口茶水解腻,张娇娇又神神秘秘的拉过了她,小声道:“对了,你一会让问桃上我那去一趟,我给你个好东西。”
钟瑜疑惑道:“什么东西啊?”
张娇娇一张娇面上笑靥如花:“坐胎药。”
钟瑜手里的茶杯都抖了一抖,差点扔地上,当下摇头道:“我不用。”
张娇娇以为她是害羞,劝道:“你可听我一句,这后院里的女人有了子嗣才能稳固,如今全家都盼着世子能开枝散叶,现下里又没有其他女人和你争抢,若是你一举得男,那便是世子的长子啊。”
说着,见钟瑜一副恹恹的样子,甚是不感兴趣,更是替她着急,扭着腰一跺脚:“你真是急死我了,不听娇娇言,吃亏在眼前!”
钟瑜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道:“好好,我都知道了,听进去了,不过这坐胎药还是免了,药又不是甜汤,我可不想没病一天灌上一碗,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张娇娇撅着红唇,往边上椅上一坐,道:“你当我自己没喝?红颜易老,谁不想有个子嗣保障,可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动静,再想到王爷之前的几个侍妾的孩子也都没能生下来,那还不如没有呢,便渐渐的也想开了。”
钟瑜坐到她边上,定定的看着她,道:“娇娇,你这般好,定是能心想事成的。”
“那便承你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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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付久珩离去之后,消失了一天一夜,这是之前所从来没有过的。
后来他再来看望钟瑜,她也没有询问他的消失,还有那所谓的紧急要务是什么,她很清楚自己知道的越少,便离得那些争斗越远。
然而付久珩的神情还是能看出一二的,自那日起,他显然被什么事情困扰着,就连和钟瑜同房而住的那几日,也不似以往一般神情轻松。
这一日,已然是第十日,付久珩从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行了出来,伸手遮了下正午明媚得晃眼的阳光,缓缓的适应了,才放下手来。
他后面跟着出来的,还有王府的谋士韩玄彰韩师爷。
韩玄彰是和阳道人唯一的弟子,当年和阳道人以谋略智慧名扬天下,早年间一本《观星言》内含数百星象解析,斗转星移间暗里推出几十年政权兴衰。而他最有名的,还是在南安王付霆十二岁那一年,就曾断言他一生只有一子。
付霆当年不过是个初长成的少年,于是一笑置之,却不想几十年后,这句话成了困扰他的最大的咒语。
韩玄彰是和阳道人晚年才收的弟子,彼时他大难不死,为和阳道人所看中,收在膝下,因着总是书生打扮,后来人称玲珑书生。
第115章 已然找不出第二个比她……
此时他行在付久珩身侧, 面色凝重的道:“这个梁三公子既不在意家人的性命,又不贪财恋权,软硬不吃, 当真是块难啃的骨头。”
付久珩目光肃然的望着前路, 缓缓的迈着步子,思索着道:“梁家当年不认他,他一直记恨在心, 自然也不在意梁家人的死活。至于钱财和权势……他若是只为着这些, 大可以不必投靠皇帝, 留在梁家这些都是唾手可得的。”
韩玄彰眯着眼思虑着,道:“若是我没猜错,定是有什么人, 或是什么事,是他在意的而我们还没发现的, 令他宁愿受尽刑罚也依然咬紧牙关,半个字都不曾吐出来。”
这是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付久珩想到了当时在途中遇刺,梁晖对自己、对付氏那滔天的恨意,就仿佛付氏夺走了他最珍爱之物一般。
难不成是过往曾因着付氏而死的什么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韩玄彰这边也想到了这一层,便听付久珩道:“韩师爷,劳烦你去命人再仔细查查,这个梁晖在被认回梁家前, 都曾结识过些什么人。我记得他曾参军, 还立过战功,这一段也要细查。”
韩玄彰点头,笑道:“世子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两人从地牢出来, 便坐上了马车启程回府。
付久珩一掀衣摆落坐,衣角上一滴暗红便由着这个动作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伸手执起了那一块布料凝视着,微微蹙眉,面露不快之色。
韩玄彰顺着付久珩的视线看去,便见他衣角上一滴不甚明显的血迹,显然是刚刚在地牢中不小心溅在上面的。
一阵裂帛的清厉之声,付久珩已经将那一小块布料撕扯了下来,随意的掷在了一边。
韩玄彰看着马车一角处的那块料子,再看看世子缺了一块的衣角,道:“世子回了府换衣裳便是,如今衣角缺了一块,始终是不好看的。”
付久珩不甚在意的道:“无妨。”
见着韩玄彰依旧看着自己,顿了下,又补了一句:“若是遇上瑜儿……我不想让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