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许氏呜呜嚷着,“你要替云姐儿报仇啊!老爷!”
“报仇,嘿嘿!”薛妙云呆呆傻傻的,听到许氏说,她目光空洞的转向对方,不住道,“母亲,杀了薛映秋嘿嘿,杀了她就好了。”
老夫人闻言怒不可遏,这对天杀的母女惹出祸事不仅毫无反省之意,却还想着报仇雪恨!
她拄着拐杖蹒跚行至赵宸跟前,跪地沉声道:“陛下,平远侯治家不严,便由老妇代为清理门户罢。”
先前宁国公府就因后宅不宁,被赵宸罢官、削爵,老夫人唯恐平远侯府也步其后尘,这才豁出老脸求请开恩。
赵宸还能不知她的盘算?
若非念及薛碧微暂且在还平远侯府挂着名,他可不会轻言放过。
“老夫人果断。”赵宸掀唇一笑,“希望朕不会失望。”说完,他便起身往停在近处的车驾走去。
陈元亮并平远侯府,及数众百姓齐齐躬身相送。
赵宸瞥到苏禄钦还捏着薛碧微的团扇,他扬手接过来,在薛碧微身前站定。
总归在场之人俱是低头埋首,他也就放肆了些。
将扇子放在薛碧微手中让她握住,而后他靠过去,附耳低语,“我走了。”
薛碧微害怕引起旁人察觉,不敢有大动作,只微微颔首。
赵宸见她谨小慎微的乖巧模样,在松开她的手时刻意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温声调笑道:“六姑娘的扇子,甚得我心。”
装甚大尾巴狼呢?薛碧微面上恭谨,实则斜了眼睛使劲儿剜他,登徒子!登徒子!
赵瑄以手扶额,只觉此情此景没眼看,皇帝侄儿骨子里的顽劣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成功惹恼了自己的小美人,赵宸心情愉悦,踩着脚凳正要登车,忽闻苏禄钦提醒,“陛下,镇国公世子到了。”
大热的天儿,苏炀很是张扬的穿了身大红锦衣,头上缚着镶珠同色抹额,一股子世家纨绔的飞扬跋扈劲儿。
他三两步蹦到赵宸面前,抱拳行礼,“微臣恭请陛下圣安。”
赵宸的目光掠过站在不远处的薛映秋,而后对苏炀道:“随朕上来。”
赵瑄在后语气欢快道:“陛下?微臣是否可家去了?”
“嗯。”
返程的马车速度比来时快了很多。
赵宸正襟危坐,问苏炀道:“薛妙云的事,你做的?”
苏炀满不在乎的承认,“微臣还觉着便宜了她。”末了,他又趁机道,“陛下,微臣可否讨个恩典?”
“将平远侯府大姑娘赐给微臣?”
“她应了你的求娶吗?”
“那是自然,”苏炀洋洋得意的,“微臣英雄救美,又丰神俊朗,还领着枢密院的职,前途大好,与我那长兄有云泥之别,实为良配。”
“哦,”赵宸只觉他的表情碍眼,“朕明日便下旨赐婚。”
他说着喊停马车,踹了苏炀一脚,毫不留情道:“你可以滚了。”
…
五月初八,宜出行、嫁娶、纳采。
日子很好,天气却差强人意。
晨起初升的旭日,宛若一只被烧红的斗大铜锣挂在天际。空中没有一丝风,闷热潮湿,让人好不自在。
不到巳时,微弱的阳光被铅灰的云层遮挡,似有风雨来临。
纳妾比不得娶妻,规制的繁文缛节甚少。若是寻常百姓,一家子吃一席团圆饭,便算是礼成。
赵宇却反其道而行之,又或许是为了表现对薛碧微的情深不悔。他唯恐平远侯府对其有所怠慢,在前一日便使了王府管家送来精美绝伦的凤冠霞帔,观其规格,竟是王妃的身份才穿戴得。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安排了为薛碧微梳妆的全福老人,可谓事无巨细。
薛碧微不将这婚事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也就不曾邀请送嫁的手帕交。平远侯府如今灰头土脸,自然也不方便广邀宾客。
是以,这玲珑雅致的疏影居里,来来去去的只是侯府女眷而已。
薛妙云在端阳节那日受了刺激,形状疯疯癫癫得很。老夫人看见她就心烦气躁,已在前日着人将其带去家庙看管。余下许氏,薛文博斥责她为妻不贤,是乱家之源,显然透露出休妻之意。
老夫人对此不置一词,算是默认。
许氏这才慌了手脚,整日呜呜咽咽,伤心欲绝。
一大早儿她就到薛碧微这儿献殷勤,期望薛碧微能在老夫人跟前劝解一二。
“伯娘,即使侄女替您出头又能如何呢?”薛碧微披散着发坐在妆台前,心不在焉的摆弄着那些金灿灿的首饰,“那日您也瞧见了,陛下向祖母施压给出他满意的答案,祖母为了侯府,也不会改变心意的。”
许氏愁眉不展,她也晓得这个理儿,可到底抱有幻想。
皇权威压,区区平远侯府无可反抗。
她绝望的呆坐一旁。
院门被打开,老夫人与崔香菱领着全福老人进来,其后跟着薛映秋与薛月婵姐妹二人。
这崔香菱近来风光,眼看许氏要下堂,便是她上位的机会。本是每日晨昏定省才需得去远山院,她却是逮着空儿就去老夫人眼前跟上跟下,细心周到。
今日薛碧微出嫁,原该许氏这侯夫人上下张罗,她反而主动将摊子揽了过去,应是想着借此事表现出自己的掌家之能,为日后扶正增加筹码。
第78章 . 七十八只团子 新生
全福老人宽额大耳, 很是慈眉善目。
因要赶着吉时,双方见礼后,未多寒暄, 她便开始替薛碧微梳妆。
嫁衣很美,制衣的料子混有金线, 稍微动作, 则有微光闪烁。凤冠也很是贵重, 主要采用花丝镶嵌的工艺,其上形状圆润,皆有拇指大小的东珠就有一十三颗, 另有大大小小的宝石不知凡几。
薛碧微出神的望着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 面上不见喜色, 倒像是奔赴战场一般的凝重。
众人围在一起看她梳妆。
薛月婵那日一番巧辩, 老夫人相信与否, 外人不得而知,总之她不见影响,反倒还因为薛妙云成了弃子,隐隐有取而代之之势。
此前无论是她无心还是有意,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她算计了自己的姐姐, 薛妙云和薛映秋。如今看来,薛月婵非但没有愧疚之心,那通身气度,反倒不似往日怯懦,眉梢眼角略显飞扬。
据薛碧微观察, 薛映秋既不与她说话,便是眼神也不见交流,想来是对薛月婵寒了心。
女主在这府里唯一付出过真心的姐妹, 就是薛月婵,谁知到头来还被她摆了一道,哪怕是不曾得手呢?隔阂已经产生,便再难修复。
薛碧微暗道,两个在困境中抱团取暖的人,最后形同陌路。也不知在夜深人静时,薛月婵是否会后悔曾经的选择。
妆成,全福老人由崔香菱领着去花厅里用朝食。
老夫人静静的打量阖府上下姿容最为出众的六姑娘,心里一再感叹,如此绝色,怪道瑾王要用正妃之礼相迎。
她忽地有种预感,平远侯府的荣华富贵怕是要与薛碧微紧密相连。
这个自回京后,便不被府上真心相待的六姑娘。
不,她还有婵姐儿,老夫人的思绪千回百折,极快的否定了先时的猜想,那丫头生性自卑,是个给颗甜枣儿就能记一辈子的老实人,比微姐儿和秋姐儿都更容易掌控。
她不能让侯府的命运握在这两个有着不确定因素的姑娘手中。
“微姐儿,一旦进了瑾王府,便是有甚难处,侯府恐也鞭长莫及,”老夫人缓缓道,“你收敛着脾性,踏实本分的过日子,总有到头之时。”
自端阳节过后,老夫人精神受创过重,头发花白的苍老模样,像是提早步入暮年之人。
薛碧微温婉浅笑,“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今日过后,她与平远侯府就会彻底割裂,往日面对老夫人的那些不甘、愤懑、早化作云烟飘散,余下的只有“大路两边各自走”的漠然。
“都散了罢。”老夫人近几日都精神不济,今日又早起,勉力撑到现在已是艰难。她拄着拐由嬷嬷搀扶着缓步往外走,“容微姐儿自个儿待着。”
“母亲。”许氏见势赶紧跟上去,饶是希望渺茫,她仍是想为自己争取。
倘若老夫人一时心软呢?
薛映秋落在最后一个离开薛碧微的寝房,同时她还没头没脑的留下一句,“且安心。”
安心?安心甚?
薛碧微先时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然灵光一闪,莫不是赵宸托人带的话?她昨晚辗转难眠,至天将报晓时才囫囵着眯了半个时辰,就是为着今日这多事之秋,先是害怕变故丛生,计划失败;后是担心赵宸那方得手,而自己却被困瑾王府。
也不晓得赵宸是否如她一般紧张?她转念又想,他可是一国之君啊,整日面对的是纷繁复杂的国家大事,与之过招的是各有城府的文武百官,他还有运筹于帷幄的沉稳,想来不会心慌意乱才是?
“姑娘,时辰还早着,您可要稍稍歇息一会儿?”喻杏掀帘而入,轻声问道。
所谓昏礼,自然是黄昏所行之礼。
现下还不及午时,期间不能随处走动,也不可吃喝,几乎要干熬至良辰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