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苏慕宜问她:“秋露,前几日交代让你临摹的字,可有临好?”
秋露忙回过神,佯装寻找那叠宣纸,“快好啦,小娘子容我找一找。”
见她这心虚模样,苏慕宜便知她必定又趁自己不在长秋殿,悄悄偷懒了,轻叹道:“以后可不许再这样。”
她所处的这个时代,虽然民风开放,但女子生存不易。
这些年,她一直在教秋露看书识字,希望小女郎将来离宫去了外面的世界,能有谋生的本领,不必仰仗他人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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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散了早朝,霍珣乘辇回御书房批阅奏疏。
行至殿外,白玉石阶下立着一道熟悉身影。
霍珣不由蹙眉,见状,新来的近侍余泓忙开口:“请陛下稍候片刻,臣马上处理好此事”。
“不必。”霍珣径自走下石阶。
觑见那玄色袍摆,英国公跪地行礼,重重叩首:“求陛下准许臣的请求。”
这老头还是和当年一样固执啊,风雨无阻,不达目的不罢休。
霍珣语调不疾不徐:“送英国公出宫。”
余泓会意,吩咐小黄门上前搀扶,英国公嘴唇嚅动,想继续哀求,却听见那近侍隐隐带着威胁道:“英国公,若您希望苏娘子平安无虞,最好还是趁陛下顾念旧情,赶紧离开罢。”
再看霍珣,神色漠然,完全不为所动。
英国公轻叹一声,拱手行礼告退,自觉随那小黄门离去。
刚好步辇也过来了,余泓谨慎询问:“陛下,是否还是和先前一样,为英国公准备一辆马车?”
霍珣抿着唇没做声,便是默认了。
御书房内,奏疏堆砌如小山,批完后,已是掌灯时分。
褚叡过来禀报军务,并说,那天苏娘子指认的小黄门,人已经找到了。
霍珣搁下紫毫:“关押何处?孤想亲自会一会。”
褚叡道:“在西苑的一处废弃宫室关着,那杂碎嘴硬,出言不逊,陛下还是莫要去了,免得脏污陛下的耳朵。”
“哦?倒是有趣。”他施施然起身,唇边虽衔着笑,眸中却透出几分冷意。
两人去了西苑,没有让內侍跟随。
为逼问出其同伙,褚叡轮番上了酷刑,那暗桩实在受不住,这才招供。
他浑身衣裳染血,像瘫烂肉似的挂在刑架上。
负责刑讯的禁军劈头盖脸泼了一瓢凉水,将他喊醒来问话。
烛火很暗,霍珣大半身子沐浴在阴影中,面色肃冷,犹如地狱中爬出的修罗。
“苏氏的匕首,是你给的?”
暗桩啐道:“我压根就不知匕首的事。”
褚叡脸色大变,忙出言解释:“陛下,这杂碎下午还招供说,匕首是自己硬塞给苏娘子的……”
霍珣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又道:“宣政殿的刺杀,与你有关?”
他却不肯答话。
“很好。”霍珣抚掌,忽然大笑道,“你是霍珲留下的人,孤可不会善待。”
话音刚落,一道铁链自后缠上他的脖颈,越收越紧。
霍珣面无表情看着那人挣扎,浑不在意血沫子喷溅在他的衣襟,直至最后,室内再无半点动静。
“陛下。”褚叡小声道,“那杂碎死了。”
“处理好。”霍珣转身,重又恢复往昔冷漠,“一个也不要留。”
走出没几步,褚叡追至殿外,神色急切:“陛下,方才那杂碎说的话并不可信,午后他已招供,是王允那厮吩咐他给苏娘子递匕首……”
“褚叡。”霍珣直呼他的名讳,“孤虽不喜苏氏,但也没有昏聩到会认为苏氏有意在登基大典上行刺。”
意识到自己失言,褚叡抱拳行军礼:“臣逾越,请陛下处罚。”
“杖五十,回去自己领罚。”霍珣没与他客气。
出了西苑,他兀自往紫宸殿行去,途径金明池畔,忽停住脚步。
池水幽深,倒映一泓弯月。
昔年临水而建的蓬莱殿,早已化作一堆瓦砾,淹没在荒草从中。
心口隐隐作痛,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旧疾复发,还是因为其他。
他嗤笑一声,大步流星而去。
回到紫宸殿,苏氏已等候多时,她今夜换了一身素色衣裙,身上也无其他味道。
苏慕宜躬身行礼:“陛下。”
太医令提醒过,再过半刻钟就到了该吃药的时辰,好在霍珣及时回来了。
“太医令说,陛下该用药了。”苏慕宜小心斟酌字词,“陛下是否要现在传唤?”
总之宫人就在殿外候着,随时待命。
霍珣道:“允。”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苏慕宜将药端了进来,与昨天一样,舀起一勺递到他唇边。
霍珣却不张嘴,微微睐眸打量她,若有所思。
其实他的右手已无大碍,不过想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昨夜分明不情不愿,暗搓搓使绊子,今天就表现得柔婉顺从。
苏慕宜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浅笑着打破沉默:“陛下,是妾的脸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他说。
苏慕宜看了看托盘,确认这次宫人准备好了蜜饯,并无疏漏。
“如果你恨一个人,会怎么杀掉他?”霍珣嗓音低沉,眸光带着探究。
第6章 隐情 “孤看起来很着急吗?”……
难不成霍珣怀疑她要弑君?苏慕宜紧张地道:“陛下,妾没有杀过人,也不敢生出杀人的念头。”
“是啊。”他牵动嘴角,勾勒出讥讽的笑,“金尊玉贵、温和有礼的苏太后,怎么会杀人呢?”
她最害怕霍珣提起自己以前的身份,惶恐之下,便想请罪。
忽然,他将薄唇轻贴玉勺,饮下那勺汤药,又道:“你动作再慢点,就要凉了。”
霍珣语气淡然,仿佛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人当真变脸比翻书还快。
担心他催促,苏慕宜加快手中动作,喂他喝完汤药,又用玉箸挟起蜜枣,送到他唇边。
这次她终于学乖,不敢再有大不敬的举止。
丝丝甜味弥漫开,冲淡口腔内的苦郁气息,霍韫垂眸看她:“退下,记得不要离开内殿。”
苏慕宜行礼告退,将托盘送出去,再回来时,内殿已熄灭烛台。
她摸黑走去小塌,蜷着身子,陷入沉睡中。
半梦半醒时分,有人唤她:“快醒醒。”
苏慕宜勉力掀开眼皮,见霍珣身着月色寝衣,擎一盏烛台,站在小塌边上。
“陛下,怎么了?”她刚睡醒,声音软软糯糯。
霍珣盯着她:“内殿有血味。”
“进刺客了吗?”闻言,苏慕宜腾地坐起。
这时身下涌出一股暖流,小腹传来熟悉的绞痛。
她明白血味从何而来了,苏慕宜双手捂脸,羞赧万分,恨不得就此消失在他眼前。
随着她起身,霍珣自然注意到了被褥上洇开的血迹,眸光一沉。
他知道妇人每月固定日子会来癸水,但从没处理过这种情况。
静默片刻,苏慕宜红着脸,小声道:“请陛下暂且回避,妾会处理好。”
霍珣颔首,重又去了帷幔后。
她的癸水向来不太守时,这次竟然提前小半月之久,压根来不及事先准备月事用品,而霍珣这里,想来也不会有。
苏慕宜将脏污了的被褥卷起,心想要怎么开这个口,小腹处的痛意却渐渐加重,像是有一双手在拼命撕扯。
很快,她唇瓣苍白,面上血色尽失,身子无力地往地上滑去……
外头慢慢没了动静,霍珣久等不至,便撩开帷幔前去查看情况。
那女子伏在小塌边沿,双眸紧闭,似是昏厥过去了。
想起那日她在宣政殿时装昏的情形,霍珣不由冷着面色道:“需要什么就直说,不必扮作可怜。”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血腥味越发浓郁。
霍珣上前试探鼻息,轻晃她的双肩:“醒醒。”
她不说话,身子一斜,倒在了他的怀里。
霍珣第一反应是将她推开,到底忍住。
可外殿没有宫人值守,他只好将她打横抱回小塌上,然后再去吩咐殿外的宫人传唤太医。
太医令提着药箱飞奔赶来,心知今夜褚将军有事不在,他的这颗脑袋定是悬在了裤腰带上。
去到紫宸殿,陛下并无什么事,倒是苏娘子躺在小塌上,面色苍白如雪。
太医令忙搭脉看诊,禀道:“回陛下,苏娘子身子尚无大碍,腹痛难忍,乃是宫寒所致,待臣开副药煎服,便能缓解。”
霍珣挥手示意他去准备,想了想,又唤住他:“你找个宫女进来。”
太医令叫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拘谨地向霍珣跪地行礼。
霍珣吩咐道:“给她换身衣裳。”
说完,便去了外殿回避。
小宫女听太医令说了是怎么一回事,依言照做,并好心帮昏睡中的苏娘子擦去冷汗。
汤药煎服需要时辰,闹了这么一出,霍珣再无睡意,命小黄门把狸奴送来。
狸奴跳到怀里,亲昵地蹭他的掌心,喵喵叫唤。
玩闹一阵,霍珣心中依然烦躁,询问近侍:“汤药何时能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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