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 他忍痛起身,神色故作轻松, 拍掉掌心尘土,“方才有要事交代禇叡去办,我走的太急, 没留意脚下,让你们见笑了。”
苏慕宜岂会看不出来他在编借口,语气担忧,“陛下真的没事吧?”
浑身痛楚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她难得表露关心, 必须抓住这点机会。
“其实有事。”霍珣闷哼一声,坦白道, “伤口崩裂流血了。”
苏慕宜吃了一惊, 没想到他身上竟然带着伤, 忙说,“我去找褚将军他们过来。”
转头,她又对女儿道:“皎皎, 你留在这里陪着伯伯,不能乱跑。”
皎皎乖巧点头。
霍珣心满意足牵过女儿的小手,目送她离去。
走出一阵,才遇见仆僮路过, 苏慕宜说明情况,请众人帮忙送他回主院。
褚叡等人闻讯赶来,替他卸下甲衣, 里头那件赭色军服被脓血染得甚是斑斓。
郎中说需要清创处理,重新将伤口缝合好,霍珣看了看陪伴在侧的苏慕宜,“带着皎皎出去吧,莫要吓到孩子。”
苏慕宜点头,带皎皎去廊下等候,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郎中背着药箱出来,捋了下白须,摇头叹气。
皎皎问她:“阿娘,陛下伯伯伤很严重吗?”
“阿娘也不知道。”苏慕宜牵着她,“走罢,进去看看伯伯。”
霍珣刚穿好衣袍,女儿便进来了,焦急地跑到小榻前,“伯伯还疼吗?”
“谢谢皎皎关心。”他看着小家伙,心中感动不已,“现在不疼了。”
一旁,褚叡关切地问:“陛下方才回刺史府时都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伤口崩裂了。”
霍珣正要遮掩,皎皎抢先替他答道:“褚叔叔,刚刚陛下伯伯摔了一跤呢。”
“皎皎和阿娘在为贺兰叔叔送行,伯伯忽然过来,说了两句话,就走掉了。后来,阿娘带着皎皎出去,就看见伯伯在青石小道上摔倒了,还流了血。”
霍珣:“……”
老底都让女儿揭穿了,他自然挂不住面子,薄唇紧抿,容色尴尬,唯一庆幸的是这屋里都是熟人。
沉默片刻,褚叡摸了摸下巴,当机立断说道:“陛下,大军今夜要在城北扎营修整,只怕阿郁一个人忙不过来,臣先过去帮忙了。”
说完,也不待霍珣点头,兀自行礼告退。
途径苏慕宜身侧时,褚叡止步,低声对她道:“苏娘子,陛下从塞外回来时着急赶路,几处刀伤没能养好,还请您多担待点。”
苏慕宜明白,他想趁机撮合自己与霍珣。
“府里郎中医术精湛,定能照看好陛下。”她从容应对,莞尔道,“褚将军既有要事在身,还是快些去罢。”
褚叡岂能听不出拒绝之意,微微一笑,向她抱拳道别。
少顷,房间里便只剩下霍珣和她们母女。
皎皎还在和霍珣说话,“伯伯下次走路要小心点呀。”
霍珣道:“好,伯伯记住了。”
在女儿面前,他永远是耐心性子,温柔语气,浑然不似多年前那般阴晴不定。
郎中将汤药送来,塌上那人抬眸望向她,目光带着期盼。
曾几何时,他也用过同样的方法,哄骗自己喂他喝药,当初她心一软,便答应了。
苏慕宜移开视线,“陛下若是不方便,我给您找个侍女过来。”
一想到要让别的女子近身,霍珣只觉心中恶寒,连忙回绝,“不必了,方便的。”
苏慕宜把药端过去,放在小案上,询问女儿,“你是待在伯伯房里,还是和阿娘一起去送贺兰叔叔?”
皎皎犹豫了,其实她想去送贺兰叔叔,可是感觉伯伯摔伤有点严重。
霍珣看出女儿迟疑不定,他好不容易才把小家伙骗过来,怎么可能让她再回贺兰桢身边去?
于是他捂住伤口,流露痛苦神色。
果不其然,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伯伯怎么啦?”
霍珣颦眉道:“刚刚摔到的地方,有点儿疼。”
皎皎手脚并用爬上小塌,轻轻给他呼气,“皎皎给您吹一吹,就不疼啦。”
苏慕宜没拆穿这男人的拙劣演技,柔声叮嘱女儿,“皎皎先和伯伯待在一起吧,待会儿阿娘再来接你回去。”
见她转身离去,霍珣本想开口挽留,转念又想,方才女儿提到她们原是去为那小子送行,早些打发走也省事。
去到东院,贺兰桢仍在此等候,愧疚地问她:“姑娘,燕帝陛下……”
“无事,他没有误会什么。”苏慕宜笑了笑,温言提醒,“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我送贺兰先生出去吧。”
他原本还有话想说,见她眉眼低敛,容色淡漠,便没有多言。
这四年,足够让他看清了,她的心里记挂着的,只有女儿和远在大燕的父母。
而当初之所以收留自己,是因为她本就是个心地良善的人,不忍见他死在药堂门口。
临别前,贺兰桢忽然撩起袍摆,单膝下跪,对她说了一句胡语。
苏慕宜嫣然笑着,用中原话对他说道:“贺兰先生日后定要多加保重。”
马车驶离刺史府,拐过街角,往北城楼而去。
战事结束后,通往西境的商道已重新开放,会有人送贺兰桢去雁城,今后如何,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远处茶楼,身披红纱的蒙面胡姬临窗而坐,恰好可以看到刺史府前发生的一切。
她端起茶盏,慢里斯条啜饮,慵懒地道:“动手吧。”
想到接下来会有出好戏,雪姬笑意更深了,心道,真是令人兴奋。
当初阿兰珠截她生意,现如今,总算让她找到机会,让这女子狠狠栽个跟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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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初定,天子嘉奖功臣,敕封云麾将军严郁为镇北侯,他与嘉宁县主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顾念到苏慕宜想早些带皎皎离开漠北,薛明姝主动将举行婚仪的日期定在下月初八,准备时间仓促,少不得手忙脚乱。
霍珣命人将漠北王府改建好,更换牌匾,赏赐给严郁做新婚宅邸。
中秋将近,苏慕宜陪同薛明姝去参观新居。
王府远没有想象中气派,陈设简陋,与京中的高门宅邸相比,看起来甚至有点儿寒酸。
薛明姝解释道:“苏姊姊莫要嫌弃,往年漠北军开支太高了,兄长手里没有余钱,加之他常年不住府里,便没有扩建装点。”
闻言,苏慕宜但笑不语,差不多猜到会是这个缘由。
承安帝在时,素来忌惮这位手握重兵的兄弟,奈何霍珣能征善战,除了他,朝中无人能接手漠北军。于是承安帝暗地里使绊子,漠北的军饷划拨一向是最少的,以防他拿着银钱招兵买马,生出不臣之心。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承安五年,北戎王庭政权动荡,新单于弑父登位,暂时无力对漠北动武,便在此时,时为漠北王的霍珣举兵反了。
现今回忆起来,这些事都很遥远。
快要回去时,路过池畔,皎皎看见太湖石上趴着一只乌龟,新奇地道,“阿娘,龟龟在晒太阳呢。”
怕小家伙掉下去,薛明姝上前牵着孩子,“皎皎,这是伯伯十二岁时从河里捞回来的,养了好些年呢。”
乌龟看起来有小半个她那么高,皎皎一脸崇拜,“伯伯真厉害!”
顺着话题,薛明姝又与孩子提起霍珣从前在漠北时的一些趣事。
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走着,忽然心生困惑,“姑姑要嫁给严叔叔了,那为什么没人嫁给伯伯呢?”
彼时苏慕宜还未跟过来,薛明姝悄悄对小侄女说:“因为伯伯在等一个人。”
皎皎好奇地睁大双眸:“姑姑,伯伯在等谁?”
金乌西沉,风渐渐大了起来,薛明姝给孩子加上一件小斗篷,“是个秘密,姑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她折下一朵秋菊,递到皎皎手里,小家伙跑回去,要将那朵花送给母亲。
苏慕宜半蹲下,任由女儿将那朵花簪在了发髻上,眉眼温柔含笑。
看着母女两,薛明姝心中一阵唏嘘,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就好了。
可惜时光无法回溯,造成的伤害,会深深烙在记忆深处。
她清楚这个道理,所以重逢后,从不主动劝说苏姊姊回头,毕竟当年是兄长做错在先,理应受到惩罚。
众人乘车回刺史府时,夜色渐晚。
皎皎想起今日还没去主院,询问母亲:“阿娘,我可以去看望伯伯吗?”
女儿想见他,苏慕宜未加阻拦,“你和姑姑一起去吧,记得早些回来睡觉。”
“阿娘不去吗?”
“阿娘累了,想早些安置。”
苏慕宜把小家伙托付给薛明姝,又道:“明姝,烦请你帮忙照看皎皎。”
小姑娘轻轻点头,“苏姊姊放心吧。”
半炷香过后,主院,霍珣正坐在烛台下处理公务。
冷不丁,门口多出道小身影,皎皎甜甜地问:“伯伯今天好些了吗?”
霍珣搁下紫毫,快步走过去,将女儿抱起来,“好多了。”
小家伙有些怕高,搂着他的脖颈,霍珣便把她放到小榻上,“皎皎,你阿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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