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三人来到大院的莲花池,这个季节的荷塘已经没有一抹绿色,断枝残荷更显凄凉,映个侯府回廊上飘忽的灯光,柳姨娘一手抱着一个,另一只手拉着一个,就在石板上哭诉 * 自己的委屈,她满是泪水的脸上带着一股子恨意,扬言要带着孩子跳水,死了干净。
周围看热闹家丁婆子远远的看着,回廊后,假山上,站满了人,确是没有一个过来拉着的,眼看着柳姨娘越说越激动,半条腿都踏进了水塘里,韩安若趁势夺下了自己弟弟,柳姨娘哪里肯依,上去就撕打着安若要去抢,两人扭到了一块,双双掉进了水里。千不来,万不来,巧在这时候,就有一队人赶了过来,又是拉又是拽,慌慌张张,拉拉杂杂的,七手八脚,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却最终只捞起来安若。据说等到韩远平来的时候,柳姨娘的整个身子都浮在了水面上,此时才被瞧见,哪里还能救活。
就这样,京城一代人“传奇”人物就溺水死在了侯府的花池子里,一夜之间,这位凭借美貌搅乱忠靖侯府的妖魅歌姬成为大家大茶余饭后的议论谈资,再后来这故事经常成为教育世家公子少逛花楼的典型案例,韩安若或多或少也有被牵扯其中,此乃后话。
彩云苦口婆心的劝着,可曾晓晓全然不当一回事。可常言道: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这得罪卞婆子的后果马上便来了。
韩安若现在住的这个小院子位于整个侯府的最西角落。校园还算方正,正面是三间包含自己闺房在内的三间中等屋子,左边是三间下等小屋,一间给两个小丫头住着,另外两间放着些破烂杂物,也不用管,这右边直接是侯府的外墙。园中左右两株偌大的金桂树开得正好,绿叶上泛起金色的星点,阵阵飘香,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在曾晓晓看来,这园林意趣可是千金难买了。
“彩云姐姐,厨房的蔡妈妈说今天的饭食不够,让我们姑娘再等些时候。”韩安若院子的一个小丫头跑回来,一脸委屈的绞着手指。
这时辰,早过了午饭的点,可是这院里的吃食还是没有送来,彩云便打发一个丫头去看看。厨房就在安若这个院子隔壁,一来一回也不用半盏茶,谁知这丫头回来,竟然说已经没有饭食了。
第3章 替主代罪 放开那丫头,有事冲我来!……
还没等彩云说话,另一个小丫头就道:“她定是骗你的,主子们的饭食都是定份的,哪个院子里多少每天都是按规矩置办的,谁也不沾谁的,哪里是没有了,难不成他们自己都没有吃了?”
彩云倒是没有丫头们的气性,好像有所料到,只是皱眉叹了口气:“姑娘屋子里前日还剩些糕饼,大家凑合对付一顿罢了。”
彩云走了进来,在大箱子里面翻了半天,捧着一个油纸包着的事物,放到了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了一块发绿的糕饼,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只是那样子让曾晓晓想到了小孩子用泥沙做出来的小饼干的样子,甚是辣眼。
“就吃这个?”曾晓晓 * 带着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
“是有些委屈姑娘,姑娘就将就一些……”彩云估计也觉得这实在是太需要耐力去将就了,声音也低下去。
曾晓晓摇摇头,只能掀开被子下床来:“昨晚我看到你抱着个小匣子,好像里面有些值钱的东西,你好歹也拿些东西去当点子钱,去买点吃的回来就是了,我看你拿包东西早就发霉了,快别吃了吧!”
彩云又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姑娘,哪里有人当首饰买零嘴吃的事儿呀,况且这些东西都还好着呢,左不过是一顿饭的事情,这要是跑来跑去,被外面的人瞧见了,那又要生事了。”
曾晓晓刚想跟她出主意,却听到外面又来了一拨人。
“崔妈妈,您老怎么来了?”彩云看着来人,带着两个丫头扑通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为首的老妈子双手交叠在胸前,微微扬首,气场如同玉皇大帝一般,她身跟着的两个老妈子同样的架势,这般的威严阵仗,曾晓晓差点跪。
崔妈妈是太夫人陪房,是全侯府最有体面的下人。
眼前这个穿着簇新云锦褐紫色薄衫小袄,
可好歹没有被封建思想洗脑,曾晓晓这双腿健康的腿可是来之不易,可不能这样白白的说跪就跪,为了让自己也看起来也是有一派威严,正想着要不要搬一张太师椅坐在院子中央。
那崔妈妈也不去看韩安若,只是想宣布圣旨一般的说着:“太夫人说了,三姑娘言行不当,是以当罚,可念在她现下病着,便由服侍的丫头领了,每人二十手板,罚没桂香院三月月例银子,掌刑嬷嬷,动手吧。”
一般家里的少爷姑娘犯了错,长辈们或是可以打骂,但是有些讲究些的,也稍微给点体面,就让自己的奴才来替罚,这就是阶级制度的残酷性,要是奴才得了个好主子那还好,不然三天两头替主子挨打也是常有的事情。
崔妈妈说话,她身后的两个五十来岁的妇人,人手持一柄戒尺走上前来就要开打。
“且慢。”韩安若也不管自己现在还未穿着外衣,直直走到了小院落里:“打我的丫头,可有经过我的同意?”
“姑娘。”彩云皱眉使劲摇头,示意安若不要张口,然后又低下头:“奴婢们甘愿领罚,请妈妈责罚。”说完自己举起自己的手来。
崔妈妈面露不屑,目不斜视,只管让老妈子赶紧打。
安若自知这个情形,自己是说什么都无用了,这个崔妈妈压根就不吃自己这套,也不跟自己说话,这可比那只会污言秽语的卞婆子难对付十分,只能上去,一把握着彩云的手,那原本在飞舞的戒尺,就这样一下打在了安若白皙的手背上,就那么一下,被这薄而韧的竹片一打,手背立马红肿起来。
戒尺也分很多种,有些权贵人家的孩子去读书,也就是去点个卯,上课的老夫子既要立威风又不敢真的打 * 这些纨绔,所以那些人用的戒尺都是用的镂空的,打起来“咚咚”直响,可却一点也不疼,而另一种就是实心的尤嫌不足,还用铅铁等浇灌其中,那打下去就一点没声儿,可是那都是结结实实的皮开肉绽,这就好比是空的矿泉水瓶子和装满水的瓶子的响动的概念。
显然,安若吃的这一戒尺,就是后者这种了。自己只是挨了一下,都已经是疼的直抽冷气,彩云她们可是要挨二十下,怎么能行。
安若用手拦住,掌刑的嬷嬷“三姑娘请自重,今日太夫人只罚了您的丫头是给三姑娘脸面,太夫人说了,若是姑娘您再闹,就把伺候您的这些丫头都给撵出去配人或发卖了去。”
听闻这话,两个小丫头还好,只是一直在小声的哭着,彩云却想遭了雷击,“砰砰”的磕起头来。
安若不忍见他们挨打,只想替她们受罪,可见这情形,自己若是再一意孤行,那么她们的日子便更加难过了,安若这才想到,现在自己身处的封建环境,最喜欢的就是主子犯错,奴才受罚的把戏。
于是,安若只能把手拿开了。
戒尺上下飞舞三个女孩都领了二十手板,崔妈妈还继续教训了几句,转身而去。
“你们放心,你们替我挨了打,这两天就由我来伺候你们了。”韩安若信誓旦旦的道。
听闻此言,三个女孩儿哭丧着脸,都不说话。
我去,这么快就被孤立起来了?
三个丫头围在外屋的一张梨花木圆桌上,桌上放着一瓶散发着红花药味道的药水瓶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碟子,彩云将药水倒了些到碟子里,三个女孩就在碟子里蘸着药水往手上摸。
安若探头一看,三个女孩的左手都已经是红肿中带着淤青的血块,看起来甚是心惊。
“好在都还没有脱皮,这药水擦上去还不至于火辣辣的,小新,你要用力搓才会有用呢?”彩云说着,便要帮那一个小丫头揉手。
安若这才知道刚刚去厨房问吃食的丫头叫小新。
小新被彩云上手揉得龇牙咧嘴,确是没有叫唤,另一个小丫头也是咬着牙给自己小手揉着药水,她好像很有经验,还说道:“这个现在看着肿起来,等好了,这个就掉下一大块皮来,长出新肉来了以后才算真的好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安诺也坐在圆凳上,挨了过去。
“我之前也挨过打,你看这里,还有之前挨打留下的疤。”这个小丫头说的好像是一件平常的事情,还伸手指给安若看。
安若定睛一看,果然看到小小的手心上面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这疤痕陈旧,显然是很久的事情了,看着个小女孩也不过七八岁,这道疤痕应该是在更小的时候留下的,那么小小的人儿,谁能下此狠手,要是搁到曾晓晓那个社会,这样的黑心鬼是要因为虐童被判刑坐牢的。
“谁打你的?”
“之前那些 * 人牙子就经常到我们,来到侯府来了也有挨打,不过这已经算好的了,之前有个丫鬟她老实做不来规矩,结果……”
这丫鬟还没说话,彩云就呵斥道:“蕊儿,不许胡说。”转头道:“哎哟,我的姑娘,怎么还不会床上躺着,您的三下两下的往床下跑,一会子又吹秋风,一会子又听故事,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