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县令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伤兵回来和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的很啊, 师爷指着这伤兵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的解说到:
“四个伤兵,除了一个是有妻有子的, 年岁也不小了之外,剩下的三个,一个爹妈已经没了,兄弟分了家,回来只能独身居住, 二十出头,兵营又攒不下多少银钱, 还伤了腿脚,这将来的日子怕是清苦的很,即使有些银子,再加上咱们给的抚恤银子和田地, 可这开垦……怕是也不容易娶媳妇。还有一个也是二十多,家里大哥没了,只留下个7岁的孤儿,寄养在族长家,都快被养成奴才了。可偏偏要回来的那个没了左臂,自己活得都不容易,养活孩子必定更难,娶媳妇自然更不容易;最后一个倒是爹妈都在,也有兄弟,可就目前学生知道的来看,那一家子……爹妈偏心老大一家,怕是容不下这么一个伤残的,能不欺负他,侵吞了衙门给的就不错了,这娶媳妇怕是更难。这么一算大人,您看……”
路县令眼睛都亮了有没有!他是真没想到这事儿还能这么处理!一下子一举双得了有没有!一面是不好娶媳妇的伤兵,一面是无辜糟了难的可怜女子,哎呀呀,这绝配啊有没有!
那几个女子的名声旁人许是会有疙瘩,不想要,可这些个伤残的,按照以往的来看,就是娶个寡妇都未必能有,哪有嫌弃的份?再说了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比寻常人想的开多了,这个县令都这知道。早年那些将军都有娶寡妇的例子呢。
更不用说如今这几个了,年纪不大,姿色尚可(没点样子,人山匪也不要对吧!)最最要紧的是,没有亲戚负累,更没有拖油瓶啊!遭过难的不会瞎折腾,这娶进门就能一心一意的过日子,你说好不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县令觉得自己这要是做成了,传扬出去的名声必定很是不凡。嘿,为国征战回来,衙门居然连媳妇都给包了,这是啥待遇!这是什么样的父母官才能这么周祥?怕是那些大老粗们见一回自己就要乐呵一回。
“好,好啊,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路县令高兴的直接从自己的位置上走了出来,在书房转着圈的开始细想可能遇上的其他的问题,一门心思想将这事儿给坐实了,做好了。
“咱们好事儿做到地,既然这些个伤兵回老家也未必能得到善待,家人也不省心,那索性干脆些,直接在那新村安置了,选三块好些的地方,不对,四块吧,这些伤兵安置在一处,免得落下一个不好看。按照一亩的宅地基来划,衙门直接帮着起上石头泥胚的屋子三间。嗯,只是这地……让人再去寻寻,附近总能再寻出些来,若是少,就一人十亩,到时候抚恤银子多给十两,若是有的多,就直接给划二十亩。”
路县令说的相当的爽气,也是啊,这地他又不用出银子,就是出银子,那不是还有一群富户能帮着分担嘛,他乐的做好人的。
路县令要做好人容易,那师爷就更容易了,一个从中联系,上下不沾手的人,做点积德的事儿他自然更积极。所以一听路县令这么说,立马打蛇随棍上的说到:
“县里的富户那边已经凑了三百七十两,加上衙门您吩咐划出的五十两,大人,别说是给安家银子了,就是一人送一头牛都够,不过是十七八两一头的事儿,就是连那死了的人家都算上,十一户,才几个钱?按照十八两算,不过是不到二百两的银子,可只要这牛活着,大人,您的慈悲,那就没人敢说一个不好。”
这师爷是真心为这些人家着想,他不看不知道,看了才发现,家里少了壮丁的人家日子过得有多难。旁的不说,就说那最不堪的,爹妈偏心的人家。那是爹妈真想偏心嘛?还不都是穷闹得,只能顾着一个的情况下,为了防老这当爹妈的自然偏着老大了。
还有那只留下一个孩子的人家,那是亲戚们心硬嘛?亲戚没一个好的?不是,是因为各家日子都不好过,平白的养不活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所以只能由着他在族长家靠着做活混口饭吃。
好在自家这东翁家中豪富,看不上那些富户们施舍一般丢出来的零碎银子,愿意顺手撒出来买名声,那他自然要也愿意多帮衬着些,一来能让这些不容易的人多些实在,同时也为东翁多赚几分美名。
不是所有的大人都能这么不贪周到的,让这样难得清正的大人得点民心,想来对这富户豪门出身的大人来说,总是有用的。
“牛?还真是,本官倒是差点忘了,他们都是伤兵,给了地,耕作也不得力,多一样牲口更实惠。行,这事儿你去办,死了的一家一头牛,家乡附近给寻二十亩荒地,再给二十两银子。有了这,加上朝廷给的抚恤,想来日子应该不错了。伤的在新村给二十亩地,给房子,给牛,哈哈,再给个媳妇,这也足够齐全,至于银子……给十两吧,这算新婚贺仪,到底前头那七家是没了个人。总不能一样,让人说嘴。只是这样一来,师爷,来年若是再有征兵,咱们县这差事可就好做了。哈哈。”
路县令说的飞快,安排的十分清爽,一刀切的让师爷也感觉十分的豪气,可惜啊,这还是有问题。
“大人,七家没了人的人家里,有两家怕是还要您操心的。”
师爷说到这个,脸色有些不好,露出了几分苦相,一看就知道是麻烦,看的路县令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还有什么不妥?这些给下去,便是吃不上饭的,也必定能立即翻身了,难不成还有不成的?”
“其他几家都好说,总有人在,给了也就了了,还能让周围的人都记得大人的慈悲。可这两家,呐,就是这最后两家,一家只剩下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今住在舅舅家,给了田地,牲口,银子,怕也撑不起来。还有一家只剩下一个老父,这……”
孤拐一个的人家,还是老弱,这给这么些东西,不是小儿抱着金元宝上街,平白的让人惦记嘛,这要是因为这个出了事儿,那好事儿可就变成坏事儿了,到时候免不得大人也会跟着落了口舌。
“这也容易,不是一老一小嘛,正好将这两家合到一处,直接送到新村,和那些伤兵们拢一起,好歹是袍泽,想来看到老弱总能照顾几分,如今老的照顾些小的,将来那小的给老的养老送终就是。”
路县令得法子干净利索的让师爷都想咋舌!就没这么干的,旁的不说,那孩子的舅舅莫不是就白白的养了孩子几年?到了还落下个不容孩子的名声不成?人家那还是挺讲情谊的,哪怕自家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可那孩子却过得还算可以,虽然一样吃不饱穿不暖,却和他家自己的孩子没差什么。
还有那老人,死了唯一的儿子,这是不是还有活下去的心气谁知道?万一人一听到消息,直接上吊了呢!这后续又该怎么办?若是早早的接了孩子出来,岂不是让人孩子两头落不着?
师爷小心的将自己的想头吐露几分,想听听自家这东翁还有没有别的考量。可不想人路县令愣是不接盘,只扬了扬眉头,笑着说道:
“本官反正办法给了,具体做成什么样……师爷,那就看你了。”
合着您这是只管痛快,其他啥都不管不顾啊!不过也对,不然要师爷干什么呢!对吧。想到这个,师爷难得也利索大胆了一回,笑着对路县令说到:
“既然这样,大人,那学生可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好好,只要处置得当,随你。”
不过是四百多两银子的事儿,当得什么!路县令一甩手就丢了出去,任凭师爷处置了。那么师爷是怎么处置的呢?
很简单,他直接先一步,去了那些死了人的,家里人齐全的人家,将该给的给了,随后剩下的两家里,先寻了那孤老头,说了县令的安排,随后还安抚人老头说:这自己养大的干孙子,养的亲了,将来也能给他儿子上坟祭祀,让老头鼓起了几分心气。为了将来自家儿子不至于到了在地底下没饭吃,也不敢寻死了。
最后才去了那已经在舅舅家住了两年的孩子家,直接和那当舅舅的说,让他跟着搬过去,卖了自家的五亩中田和房子,去那新村定居。为啥这么劝?因为田地差价啊,这山里的田地少,中田能有6两一亩,五亩那可就是三十两,到了新村,换成三年免税的开荒地,能直接换成十五亩,这一下子就翻了三番,哪怕再差,三年不交税也是大便宜,多划算。
还能就近的照顾自家外甥,外甥家跟着那老头一起住的话,可是能分到两头牛的,他这亲舅舅,还有养活两年的情分,能借不到?即使那样一来,未来会要帮着那一老一小照顾四十亩荒地,可有了牛,这活计能省多少力气?怎么算都比在这老家苦熬着强吧。
等着这些个都说定了,师爷就开始丢手了,开始指挥着人在新村开始寻找新荒地,还让牲口市的人帮着赶紧运牛,转头又安排人开始起屋子,甚至连三个救回来女子的思想工作都没落下,让女牢的婆子帮着开解了。有了这样积极有效的工作你说,那些伤兵回来之后是个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