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这事儿其实也算的上是皆大欢喜了。顺带连着开荒的事儿也彻底解决了,毕竟人县令这事儿干的这么坚决,你这当属下的能不支持一波?所以啊, 看看,师爷转个圈的功夫就完成任务,提留着一张单子回到了县衙的后宅,给县令报喜去了。
“都好了?”
“是,都好了,大人是知道的,这些人再不济的,那也有些家底,既然是好事儿,怎么能不积极。”
“呵呵,那是看到这人手的问题能解决了这才上心的吧,这些人啊!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本事可比你我都厉害些。”
又不是初次当官,县令心里明白着呢,这些胥吏们日常虽说听令办事儿还算勤勉,比他以前待得的县好不少,用的挺顺手,可那骨子里属于小人物的油滑却半点没少,这也是为啥他敢说出赊欠的缘故,因为他知道这谁人传出去能得到这好处的是谁,也知道得到的人会敬畏官府的力量,不敢欠账。
“对了,那些外出的……”
当领导,一碗水端平很要紧,特别是对那些为他出力的,更要多想几分,避免让属下寒心。在这一点上路县令一向做的挺好,这也是为啥下头的人肯听话办差的缘故。而作为幕僚,邱师爷自然心里有数,做的更是周到的很,不然能当心腹?
“大人放心,都是同袍,这些人有分寸,已经专门留出了一百亩,等那些人回来再分,足够了。”
果然,一听这话路县令就满意的笑了。
“嗯,这点上这些人确实不错,比早年在山岚县的那些人知道分寸。”
“这里到底是山多猎户多的地方,单个活不长,人多力量大他们懂的很。”
“成吧,事儿到了这份上,接下来的就交给许主簿去办,等着划分清楚了,让张县丞记下,三年后咱们这税赋就能多上一笔了!这可是政绩。”
“学生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许主簿已经过去六房了,想来他也上心着呢。”
又是个不错的消息,路县令放下茶盏的动作都轻柔了好些,只觉得这百里侯做的相当的顺心。只是转头一看案头上那一叠的公文,脑袋忍不住又涨了几许,只觉得这琐事儿不是一般的多。
“这就好。对了,前些日子府城那边说近来会有北面边关退役伤残兵士回乡,还有一批兵役死在外头的骨灰送回来,名单已经送到了衙门里,那,就在这里,你寻寻,我县似乎有四个伤患,死的约莫有七个。你问清楚是哪个村的,到时候好安置。好歹也是咱们这里出去为国尽忠的壮士,总要表示表示。”
师爷动作很快,这里路县令说完,那边他已经翻出了那张通知,细细的看了看要回来人的情况,掐算了一下各个归乡兵丁的出处,立马转头说到:
“都是山村出身,大人,这抚恤要不咱们继续在这田地上做文章?您看这样,咱们寻人去这些人的家乡村落看看,尽量划出十亩荒地,或者二十亩山地,然后衙门花上几个钱,帮着开垦出来,到时候作为县里的抚恤奖赏……”
“这倒是也行,还能借着三年免税让这些伤患们多些好处,有利民心。”
不用花大钱,就能收买人心的事儿,路县令觉得这事儿很可以操作啊!而且上次卖木头……真算起来好像还挣钱了?!!
所以他一听到自家师爷这法子,眼睛都亮了,轻轻地拍了下手掌,立马给出了许诺。
“好好找找,多些也不打紧,大不了咱们继续卖木头,用这银子雇人,一来一去的虽说麻烦了些,可到底也是为了百姓不是!”
嚓,想着法子给衙门增收还能说的这么好听,这么冠冕堂皇,这路县令的水平可真是够可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这么操作,而不是一味的想着怎么占百姓的便宜,这样的官其实真的,已经是很不错的清廉的官了,最起码师爷就觉得自家东翁有些太不知道变通。难得带上几分引导的说到:
“地多少只要能寻出来,都好说,倒是这抚恤……大人,您看到时候要不要和县里的富户说一声?回来的虽然活着的也是伤残的,可里头到底也有个九品的杂官呢,比那些个商户总有身份些,让他们迎一迎……”
响鼓不用重锤,路县令心里一动,眼睛一扫,明白了这师爷是个啥意思,细细的想了想,慢慢的点了点头,然后沉声说到:
“接风宴总是要的,死了的丧葬银子也该补贴一二,到底扬的是咱们繁花县的威名,活着的接风礼也该送,嗯,这个你可以透露一些口风,总有那善心的会和咱们同心的。”
“大人说的是,修桥铺路是为民,这褒奖抚恤兵士可算是为国了,县中必定不少想为国出力的。”
路县令什么都没说死,可又什么都说了,这做官的人啊,能说会道这个技能点,基本都是全满啊!师爷也水平不差,这高大上的,借鸡生蛋都能搞到为国出力上,情商不是一般的高!
繁花县虽只是中下等的县,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事儿一桩接着一桩十分的繁杂,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两人就又说到了别处。而这个时候衙门六房的院子里,简苍头领着沈清明还有段老二带着银子,跟着老葛到了交银子的地方。
啪,一包的银子往那书吏的面前一放,简苍头的下巴就微微的扬了起来,这一辈子活到了将尽六十,第一次一次性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简苍头自觉他从没有这一刻这般神气过,腰杆子都直了几分。
而那书吏也是个秒人,一看他这样,立马笑呵呵的一手提溜起钱袋子,颠了颠分量,一边用力的上下打量了简苍头几眼,然后吸着气,语气夸张的说到:
“简苍头,那可是三十亩!你居然能一次性全拿出来?你家藏得可真够深的!谁都没看出来,你这居然还是个财主!”
“哈哈哈!”
这羡慕的口气,别说他自己没信了,就是简苍头也不信!哦,不止,边上的其他人也不信,全笑了不是。
“行了啊,你能不知道这银子怎么来的?县衙的戳还在呢,全是花豹的银子。赶紧的,给我办好了,后头还有人呢。”
都是一个马勺里吃过饭的人,谁不知道谁啊!简苍头翻了个白眼,瞪了一眼那些笑话他的人,然后没好气的指了指那书吏,语带嫌弃的指使人干活了。
“记上记上,我家小子不在,我可得利索些,免得他回来着急,给我选个好点的地啊!”
“知道知道,都是自己人,还是头一个,能欺负了你去不成?”
办事儿的书吏笑闹归笑闹,这办事儿的本事还是不小的,这里一颠就吃准了银子的分量,随手一扯,那刚画好的新村落的耕地分布图就落到了桌子上,三下五除二就给简苍头画好了地界,边上的另一个更是连着准许开荒的文书都一并写好了,可见这事儿办的有多顺当。
而有了这第一个,后头沈清明什么的自然也不会麻烦了去,只是这划地的事儿上,稍稍耗费了几分功夫,毕竟这到底在哪儿总要细看不是。而这点子时间,那头一个好的简苍头就和人闲话上了。
“怎么样,听说都分了?”
“怎么可能全分了,不是还有人在外头公干嘛。总要给他们留些。”
“哦,也是。留了多少?”
“一百亩。”
“那可以啊,我家还有段家这都登记了,那出去的人里,去了我家孩子和女婿,那剩下的不过是八个人,分这一百亩,一人十多亩不算少了。真算起来,怕是比在的有些人都多了。”
“话不能这么说,那不是还有民壮嘛,总要给他们留下些。”
“要是这么算又少了,那可是十来个人。”
“有总比没有好,再说了,这只是初步的,等着第一批的分好,开荒了之后,核对的时候总能再寻出一些来,到时候给他们就是。”
“咦,这还能多出来?”
“衙门里的老人说,早年开荒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咦,你也是老人,怎么不知道?”
“我一个看义庄的能知道啥?反正上次好处我没落着是真的。”
“所以这次你们家这么多,大家才什么都不说。”
“瞎扯,那是我家第一个,当时你们一个个的躲后头看风头呢,当我不知道啊!”
简苍头虽说早年看义庄的时候大家伙儿嫌弃晦气,不怎么亲近,可到底也是衙门里的人,如今去了那差事,没了那一身阴寒,倒是多得是人和他闲话,一来二去的,这院子里热闹的,连着许主簿都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咦,简苍头你速度可够快的啊。这就交银子了?”
“能不快嘛,慢了万一让你们抢了可如何是好。”
下意识顺口回话的简苍头刚说完这一句,就见刚才还和他没大没小的几个全都禁了声,立马就知道不好,稍稍的回头一看,哎呦喂,娘唉,他刚才那么冲,居然说的是主簿?老头冷汗立马就下来了,脑袋一缩,背脊一弯,然后露出个尴尬又献媚的笑,凑到许主簿跟前,顶着他的黑脸解释道:
“那个,大人,大人,这,这小老儿人老眼花耳朵聋,居然没听出是您来,这真是,真是该打,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