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平日里必然是个解乏的手法,但昨日那般剧烈,谢明允强忍着才没软下腰。
他一把攥住苏言不规矩的手:“……放开。”
“哦?”苏言倒很知趣地松开,转而握住了他的手:“不是说没有那么脆弱。”
谢明允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惊呆了,一时没话可说。
哪有青天白日里,还扯夜晚那些事儿的人,岂不……不……而他也没想出,到底“不是”个什么实在的规矩礼制,毕竟妻夫之间,或许就是这般亲昵地不分场合?
苏言:“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
谢明允终于解脱,心道:那就好。
“我们讲点儿正事吧,明允。”她顿了顿,将今日朝堂之事,连带着散朝后那位老臣意味不明的话,一道讲给了谢明允听。
谢明允缓缓正了神色,凝神思考了片刻。
苏言也没打断,静静地等着他,看他是否有些不一样的看法。
谢明允这才开口:“你觉得,皇帝陛下,莫非今日是第一回 遇上有人参奏太女?”
不等苏言反应,他又道:“我猜不是,既然太女避朝数日,以我朝言官之责,第一日就该有人上奏,等不到今日。”
苏言一惊:“你是说……有人刻意压下,等我上朝才连同言官奏报,可据我所知,封老这种官员,恐怕不会和旁人串通。”
谢明允摇了摇头:“也不一定是和旁人串通,只是太女避朝一事可大可小,若是有人递上其他的事情,言官的注意力分散了,太女之事便自然而然拖到今日,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具体的……”
他的猜测并非没有依据凭断,一贯很准,几乎是某种预知,苏言是信的。
“最近我会留心一下,谁有这个动机。”苏言皱眉道。
她自己能多加留意,在加上还有十三她们能暗查情况。
……只是,苏言仍有一事不明,苏母前几日身体还好着,为何昨日突然身体抱恙,连今天的早朝都一并不去了,今日这么多巧合,其中苏母这一环,想来是最无法被人左右的。
——但苏母总不会害自己的女儿,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莫非是真的病了?
“你又在想什么?”察觉眼前人的走神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更何况是对谢明允这种察言观色到了极致的人。
苏言耸了耸肩膀,似漫不经心道:“我等会儿去看看母亲,她这几日身体抱恙。”
“嗯。”谢明允点了点头,目光却一顿,被某个物件吸引。
他摸上苏言束得草率的发,碰了下那顶和他发间一模一样的白玉冠,忽而轻声笑了
“你才刚回来,就把它戴上了?”
第89章 纯情
苏言笑了笑,“嗯,刚换的。”
不过……谢明允居然如此迟钝,现在才发觉,也是难得奇事一桩,大约他今日也是累着了。
苏言挑扫过他眼底淡淡的颜色,一时间有些心疼,几乎想说——“你其实不用那么操劳”。
但她知道,对谢明允而言,有些事情是说不动劝不服的,不是她轻飘飘的一句心疼就能让他放下一切理想抱负——更何况苏言也不是那种因一己私心,便做出束缚另一半的事业的人。
故而那句半是心疼半是私欲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谢明允此时坐在苏言身边,见她低着头半晌无言,忽然凑上去亲了苏言一下。
温润的触感落在颊边,明明只有一瞬功夫,却一路蔓延至苏言心底。
辗转了多时未曾出口的另一句话,终于脱口而出
她拉着谢明允的手,声音仿佛有着不可拒绝的魔力:“明允,我叫人给你配一些药膳,你不要挑食,养养身子好不好?”
谢明允倏地抬头:“什么?”
苏言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身体不太好,又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唔……药材调养身子太受罪了,我寻思食补或许是个不错的法子。”
“等等,”谢明允无奈皱眉:“不是……我为何凭白要开始调养身子,只是生来体寒,没什么大不了……”
苏言眼神一凛,指责的目光生生拦住了谢明允即将出口的话。
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扫遍了谢明允全身,眼神轻嘲:“就你?还说什么只是‘体寒’罢了,我看你全身上下都虚!”
谢明允一时心梗,不说话了。
他想起今早起身时,腰一软就跌回了层层被褥里,后来歇了一会儿再起身,走路时的不适难以言说,干脆破天荒地在门口叫了马车。
钱庄李管事见到他的时候一脸惊讶,谢明允也只板着脸胡扯了一句:“今日起晚了,赶时间。”
总之,似乎真如苏言所说……“虚”。
“行吧。”他板着脸做出一副艰难妥协的样子,看着苏言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心情也跟着好了些许,随即想起了什么:“但有一点,我不吃鱼。”
苏言已然达到了目的,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不会不答应,十分痛快道:“行。”
说起来,谢明允的确是不喜欢吃鱼,平日里尽管不说,但苏言见他好几回闻到鱼香皱了下眉头,就知道他不爱这类食物,往后也嘱咐厨房不要再端鱼过来,就算他这回没特意提起,苏言也不会让人弄什么鱼汤药膳端过来的。
按理说江南一带水产丰富,不少人家的小孩自幼吃鱼喝汤,挑刺的本事一流,像谢明允这样的反而是少数。
也罢,管他那么多干什么,苏言想着。
当天下午,她就让人请了专门的大夫,大夫和府里退休的那位御厨一道研究了大半个下午,终于是制定好既适合平常人口味,又颇有养身之效的膳食。
……
第二日一早,苏言和苏母一道上朝,她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下了车,看着身边的苏母一脸淡定安然神色,半分也不像是有病在身的中老年人。
苏言默了一路,却在走上台阶的时候忍不住了:“母亲,您病痛初愈却还这般精神焕发……岂不是告诉陛下您装病不来朝,也不装一装?”
苏母步伐一顿,悠悠的叹了口气:“为母年纪大了,早晨起不来,偶尔偷个懒避上一回早朝也无妨,陛下不会怪罪的。”
苏言:“……”她懂了,这操作恐怕也不是第一回 了。
果然,这俩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
今日有所不同的是……皇太女经历了数日“失踪”后,终于露面了,满朝文武上殿时纷纷向殿最左前方的位置看去,皇太女神色却有些阴沉,看样子不像是病未好,而是再明显不过的心情不好,好似上朝一回让她受了多大的不平似的。
众人心下几乎有了决断——太女先前是刻意不上朝。
虽然无人敢出声,整个朝堂却已然笼罩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不像诡谲风云变幻,而像是……一个个地等着看太女笑话似的。
苏言心底泛上一丝异样,找这般看来,皇太女在众位大臣中的声誉并不太好,似乎出了她自己的党派势力,其余的对她都不看好。
至于这不看好的人中,有多少是二皇女的人,苏言心底也有数,并不太多,也就是说,目前中立的人居多,但并非全然中立,或多或少对皇太女有些意见,只是也不偏向二皇女罢了。
看来……二皇女的“助力”,比她原本想象的强得多,苏言心想。
皇帝高坐殿前,一挥手让身边的内侍宣旨,那内侍年纪同皇帝一般老,却因常年喊嗓子的练习实践,仍有一把尖亮的嗓子,一开口像是鹦鹉的声音般尖刻入耳,直让人无法忽略。
苏言大致听懂了意思,心下一惊!
通篇语气刚正不阿,却是清清楚楚列出太女的失职,诸如沉溺男色,不上早朝,不关心政事,东宫殿内夜夜笙歌燕舞好不热闹,责令其关禁闭一个月。
皇帝这是……第一回 严惩太女?
众臣的心悬了一把,往日纵然太女错处再多,也没见皇帝有如此重的惩罚,今日这居然……莫非她们的陛下终于想清楚了,要好好管教这自幼跋扈胡为的一国太女?
不少大臣这番喜不自胜,那头苏言却心里门儿清——没这么简单。
皇帝那老狐狸,难道不知道太女已然十八,性格本事都定了性,又不像钢铁还能回炉重造,更何况太女一关禁闭,朝政上,那些要皇室太女才能插手的事情,又要轮到谁去办呢。
这时,皇帝忽然开了尊口:“至于有些事情,朕知晓诸位大臣不便掺手,总要有个人选不是。”
众臣应和称:“诺。”
高座上的人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便这样吧,左右二皇女就在京中,朕便召她来管一管事,这朝堂琐事,也是该清办一番咯!”
!
这……
开国百年,黎朝从未有此先例,众臣不论原先是站在哪一派的,眼下都统一了阵营,纷纷跪地劝阻:“陛下三思啊!”
“是啊,祖制不可违啊陛下!”有位大臣直接上前一步,“二皇女既非太女,怎能担此指责,虽说太女有错,可您这……”
她胆战心惊地看了眼早已面色阴翳的太女,道:“您这,不是寒了太女的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