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不幸,由于大雪突降,院子里原本晾着的柴火都打湿了,没法做饭,只有厨房里仅剩的几根干木柴和一罐子李伯自己煨的木炭,刚刚能够烤几个洋芋。
李伯连连道歉,苏言让他别太自责,她倒不太在意吃食,有的吃就吃,没有的话就简单一点,再说了,烤山芋——即是烤红薯,味道不错,香甜软糯,还管饱。
经历了上回一事,苏言了解谢明允也还算爱吃红薯,便和他一起去了厨房——对她而言,烤红薯最温暖的记忆反倒不在于吃的过程,而是和亲人围坐在灶台炉口前,夹着一把火钳,坐在几把小矮凳上,烤着火聊着天。
那便是最温暖的雪天了。
“李伯,我来吧。”苏言拦住了他想捏火钳的手,笑着说,“这个我会。”
李伯倒是没细想,为什么她养在苏府。却会这些下人的粗活,毕竟他近日可算看明白了,昔日长皇子的女儿啊,不仅模样和他父亲像,就连这凡事都能摸索一点、能上手就一定要自己找乐趣的性子,都如出一辙。
脸上显露出和蔼笑意,李伯嘱咐了一声:“小姐烤火就行,翻面的事儿不急,老奴可以来。”
苏言“嗯”了一声,转身问谢明允:“距离可还行,会不会有点冷。”
毕竟每个人对温度的感知不一样,苏言觉得正好的位置,睡说不定谢明允会觉得不够暖。
谢明允摇摇头,道:“刚好。”
他虽然吃烤红薯,但幼时在谢府也好,前些日在此处也罢,都没有过自己上手的经历,一时很是新奇,也难得的多话了起来。
“要烤多久?”他巴巴的望着。
苏言失笑:“看个头,像最里面那个大个的,得大半个时辰,外面一点那个小的,约莫两柱香时间。”
谢明允了然的“哦”了一声,又开始问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有的是怎么判断生熟,又或者是问为何红薯生的熟的都能吃,半生半熟的却不可,苏言心里虽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是一一回答,满足了他幼时缺席,而今迟来的好奇心。
暖炉前,火光映在二人带着笑意的脸上,似每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夫妇。
作者有话要说: 2:05更,此后修改为捉虫。
今天粗长,大家久等了,晚安
【ps:一般零点前更说明一章3000,如果零点没有更,那就期待第二天早上起来的“粗章”吧,5000~6000的亚子。】
第45章 雪仗
雪仍在下。
大雪封山,挡住了来路。
山下,女伙计在一处荒凉的客栈暂时歇脚,满目茫然大雪里里,她忧心惆怅,心说:这可如何是好。
……
“雪真大,不知道是否每年都会如此。”苏言倚着窗,单手一伸,雪花很快铺满手掌。
她轻轻一吹,雪就飞了出去,和漫天飘舞的伙伴们纷纷旋转,再也分不清。
身后,谢明允好看的眉头蹙起。
为何她说“不知是否每年都会如此”?
这话若是他自己说,倒也寻常,毕竟谢明允他先前从未到过京城,不知晓此处的四季常态也是自然。
可苏言生于京城,更是长于此地,岁岁年年,拢共二十多年,为何竟然也会说出这般话,这不合常理。
疑窦渐升,谢明允也不知究竟该从何追究起,只得作罢,心想待回了京城,吩咐手下人打探一番——并非是他不信任苏言,只是此事似乎涉及许多,开口询问难免尴尬。
谢明允自认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只有涉及生意场上之事,才笑里藏刀地说上几句,明里暗里都是利益相逼,令对手咬牙切齿。
对于苏言,他不愿,更不敢,将一切心思坦白,让一切疑惑直面解决。
他满身的刺,常年外放惯了,怕伤到她。
太过在意,反生桎梏,却是他心甘情愿被束缚的牢笼。
……
“谢明允,你看!”苏言突然惊奇的样子,指着窗外。
“嗯?”谢明允起身走近,没注意到她另一只手藏在身前,动作细微像是在抓什么东西。
忽然,什么东西从他眼前闪过,但他措不及防间来不及闪躲,只是偏过头,于是冷不丁被那团东西砸到脸上
是雪。
谢明允一个哆嗦。
倒不是多冷,屋子里有暖炭烧着,苏言似乎也很贴心的没有揪很大一块,只是些松散的雪,砸到脸上后很快一窝蜂的落到了地上,化成一滩雪水。
“哈哈哈哈!”苏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轻捧着腹部,语气欢快:“玩过这个吗?打雪仗。”
谢明允:“……”
还真没有,谢府哪有下人敢不顾谢母吩咐,和他玩这些乡下孩子的“粗俗花样”,更何况,江南的雪下得微小且湿润,还没来得及在地面堆积起雪层,就已经同地上水汽一道,化成了半软的沙状,对于雪天,他有的只是泥泞不堪的印象。
他抬袖擦了下脸上残余的雪水,看向那个跟他打雪仗的人。
苏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突然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向窗前。
“你看!”
谢明允抬头,看向窗外一片茫茫雪地,明明只下了一两个时辰,却也能积起几寸深的雪,压垮了枯草,或许明日一早醒来,院里的枝桠都得被摧残得弯下。
“很美。”谢明允说,左手伸出窗前,感受雪花砸在掌心、指尖,复又融化,只留下冰凉的水,淅淅沥沥地从指缝间淌下。
苏言袖手立在一旁,肩膀几乎挨着他,看他侧脸轮廓分明,皮肤像是打上一层柔光,眼角染上一点笑意,或许是吹了点窗外的寒风,鼻尖泛上些微的红。
真可爱。
苏言低低的笑了。
谢明允一侧的手,悄悄收回,附在窗沿上,看似是半撑着身体,实则……
雪仍在下,苏言还沉浸在美景美色共赏的情绪里,突然眼前一花,离得太近根本来不及闪躲,于是生生受了这一下——这一团雪球。
“谢、明、允!”苏言咬牙,一字一顿看向身边倏地笑起来的人,实则心底不怎么生气,玩闹而已,谁不会啊。
手心微凉,微微蜷曲,在苏言惊讶的目光中,谢明允突然抬手,为她拂去脸上融化的雪,倏地笑了。
他眨了眨眼,罕见的露出一点俏皮姿态,说:“就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苏言失笑,反而觉得有趣,山中的日子本就闷,也没有琳琅满目的铺子、游人熙攘的繁华京城街头,更没有五花八门的吃食点心,可偏偏这一场雪,像是带来了无尽的乐趣似的。
两个人不顾体面地闹了起来,揪其一团雪就往对方身上砸,却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衣领袖口这些会让冰雪钻进身体的地方,好像都怕对方沾了冰着凉似的。
忽然,不知余光扫见了什么,苏言动作一顿。
“那是什么!”
……
此处位居山腰,俯视望去,由于是冬季,秃噜皮的树干根本挡不住什么,更别说视野白茫茫的一片,单反有点别的色彩出没,都再明显不过,站在窗前几乎能看清山底情形
苏言此刻,正是看见了山底下有一小小人影策马奔来,却似乎半途困在雪中,深蓝色的衣服和红色的马辔显目得很,正在山脚下打转——她估摸着是雪地太冷,马儿不愿意走了。
“看见了没?”苏言指着底下。
自刚才起,谢明允目光便似僵住,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苏言心下了然了一半,皱眉问:“那是你的人?”
这回谢明允倒没否认,却道:“算是,这身服饰乃谢家钱庄的统一着装,虽然看不清脸,但应当是店里的伙计。”
苏言沉吟片刻,试探性拍了下他肩膀,似是安抚:“莫非是遇上了什么事?还是你来此处前,有交代过让他们过来寻你,不然这大雪天的天寒地冻路还滑,何必大老远跑一趟。”
“应当是。”谢明允皱眉,不怎么掩饰地透出几分忧虑,“店里管事的都是些老人,干这一行经验老道,我相信她们不会在这方面出岔子,便算是有些波折,也当能应付过去,但……如今既然匆忙赶来……”
听他声音一顿,语气严肃,苏言顺口接过下文:“说明恐怕是出了大乱子,他们难以应付,只能寻你回去解决。”
谢明允没否认。
他心里除了对钱庄事务的担忧,还有别的一层——苏言是否会介意。
历来女人都不喜自己家男子出门抛头露面,更别说什么掌管生意了,先前他在苏府,大多凭借书信传意,吩咐钱庄、铺子的管事该如何决策,都并非当着苏言的面。
可眼下事情直面戳到她眼前,谢明允不确定,眼前这人会不会介意,却没想到她竟只字不提自己所做之事,反倒为他操心。
“你不介意?”他心底的酸被暖意所替代,却终究是忍不住开口。
苏言挑眉,不解地看着他:“我介意什么?”
她一时没明白过来,谢明允说她介意什么,指的是她刚刚讲的话?
没什么不对啊!苏言回忆了一下,很确定。
谢明允不知怎的舒了口气,语气像是遗憾又带着笑意,岔开话口:“没什么,我以为你会介意,毕竟眼下既然有伙计急匆匆赶来,说明事情大到我不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