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轶随手开伞,直接奔进雨里,飒长的背影在天空时有时无的白光下尽显雷厉。
不远处的廊下,阮渊抱住自己的膝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她迅捷地赶过去,目标却不是他。
而是在中途拐入了一条灌木丛,随即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厚重木质伞柄。
与此同时一个躲在灌木丛后的、披深绿色雨衣的男人察觉到异样,身手敏捷一下弹开。
手里的枪支却登时走火,一枚无声的子弹从时轶的腰旁险险擦过。
她墨眉一拧,侧身将伞收了捏在手里当做武器就朝着那男人横扫过去。
他连续躲避压着嗓子:“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劳资事难道还关踏马观音大士的事吗?!”她冷笑出声,手里的攻势愈发猛烈。
男人在踉跄好几回后终于还是端起了枪支对准她:“别动!再动这玩意可不长眼!”
时轶静止一瞬,忽然比了个中指。
而后快速下蹲出腿,将还没从被鄙视的那一瞬缓过来的他直接绊倒在地。
那枪支被甩出去,擦着满地落叶最终被覆盖只堪堪露出了一个小黑角。
男人见了,急忙起身想要去捡。
“有本事你就捡!”时轶抬起长腿直接上跨禁锢住他的腰部,而后狠狠一个手刀劈在了他的脖颈处。
他的身体一下僵硬,而后瘫了下去。
正要起来的时轶忽然间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仿佛……自己的脖颈也被人这样劈过……
而且赶巧的是,自从上次从B市回来后,自己的脖子就酸了好几天。
但又摇摇头:应该是自己以前偷着跟人干仗的时候被人劈过,所以才重新有了这种错觉。至于这刚巧脖子酸痛的事,应该就如阮渊所言是自己睡落枕了。
不再多想,她一脚将这男人给踹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在滂沱大雨里湿着全身去摸索那只抢。
好半天,那玩意才终于被她摸到。
出于好市民的本能,她立马将它揣进裤兜里,接着拉上了其上面的一个拉链,最后将上衣盖下来挡住。
又再三确认了不会露出纰漏,才拿着伞走出灌木丛朝着阮渊直直走去。
“阮渊。”
他闻言抬头,却在看到她全身都湿透后双腿本能挺直站了起来:“哥哥你……”
“男子汉大丈夫,”时轶在大雨里勉强睁眼,黑发盖住盛世眉宇唇瓣向内薄薄一收,感觉自个头顶嗡嗡地疼:“别矫情来矫情去的,来吧,干一架,谁输了就听谁话。”
本来是想好说歹说劝他回去的。
但经过了刚才一事后,她也算是活动了下筋骨,干脆就打算按照自己的性子来解决这件事了。
阮渊凝滞在原地,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不可思议的话:“干一架?”
“嗯,我要是赢了你就乖乖跟我回去,我要是输了就任由你离开,”她捕捉他的微妙情绪变化,“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不可能一气之下就这么让你滚蛋。本来之前我们俩的名声就都不太好了,这要是再传出去了,我的名声还会更加受损。”
他缄默,良久颔首:“好。”
时轶便将那把伞给远远扔了,朝他勾勾手:“那就出来干,别踢坏了人家的电瓶车。”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他会不会因着淋雨而感冒呢。
是男人,就该痛痛快快来一场!要死了就再说!
阮渊看着她的手势,忽然想到了三年前,她买了冰棍回来要给他治疗额头上大包的场面。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般朝着自己招手,就恍若是在招一条畜生。
可是现在的他却觉得,时轶像是个衣着金边的神明,脸颊浮起浅浅的光晕,衣袂处的褶皱被雷电浣白,她伸出手似乎是要将指尖抚在他的头顶轻声隽语:“神眷为你莅临。”
于是这一刻,他死遁沦陷。
踏出的双脚,步步摇莲生颤。
“为了公平起见,我让你一招。”时轶又糙糙抹了把脸。
这雨真是太大了,大到打在她的脸上都生疼,柔软眼皮更是连抬起都十分费力。
“好。”阮渊说着已经靠近,双臂环住了她瘦削的腰身,而后收紧将她整个往下掀。
时轶感受到了自己的重心不对,下意识转动位置就要利用他当垫背回到直立状态。
他却巧妙压低了身体,让她伸出去的胳膊只是空空挽了把雨水。
“草!”时轶一向很骄傲自己打架时的把控度,然而此时判断上的失误让她有了不少挫败感。
于是拳头破开空气与雨帘,径直就朝着阮渊的侧脸袭去。
打架就是打架,绝对不存在什么手软!
“唔!”他躲闪不及,或者说是行动滞后,总之这一拳抗的很结实,左侧脸颊一下子就肿红了起来。
时轶趁机拧住他胳膊就要下压,但一记带着风声的拳忽然从她睫羽前呼过,猝不及防之下她往后倒去,顺带勾住了阮渊的腿。
摔就摔,但也得一起摔!
而就在这空档,她还化解开了他好几下进攻。
阮渊眸色一深,最终别头靠近了她的拳风。
“唔!”又是一声闷哼,他被时轶反身压制,脸上多了好几道彩。
她随之用手臂抵住他脖下轻轻喘起气:“我赢了。”
豆大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无法睁开眼。
第144章 时轶,是他的心之所向
只是听着时轶的宣告,嘴角微微一翘:“嗯,我服输,哥哥带我回家。”
心里同时有话驻扎了进去——
时轶,我给过你机会了。
但这是你自己不要的。
所以往后再有危险,我也会和你一起死生不离。
而你……永远也别想离开我了。
时轶空了几秒,方才噢一声。
莫名感觉有点轻松啊?
本来还以为这小子会因着不服气再来挑战一下的,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就甘拜下风了。
“哥哥,冷。”阮渊说着柔柔打出个喷嚏。
她立马起来,手却被抓住了,“哥哥,我浑身都疼,你扶扶我。”
时轶满脸问号加感叹号:这未免也转换的太快了??!
他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除去感冒那会,都要瞬间提升了好几个乖巧黏人的级别。
“哥哥,”阮渊咳嗽起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不是都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矫情的吗?那我都服输了,你怎么还——”
时轶听得脑壳疼,迅速回抓住他的手:“快起来,我可不想接下来的一周又抱着你去医院。”
他这才眯眼小梨涡软软盛笑,站起来和她紧紧擦着肩膀走:“其实我刚才在蹲着的时候,就觉得是自己太过分了,哥哥你对我的好不是假的,但你知道的,我青春期控制不住我自己胡思乱想……”
“好了好了,”她抓把头发挤出水,而后摇头甩了甩,姣好紧致的面部线条尽撞入他的瞳孔,“只要你心里有点数,哥哥就会体谅你的。”
只要这厮不过分,她这任务终究是要完成的。
所以不管咋样,能体谅当然得体谅啊,唉。
但刚才那满心窝子的火还未消,再温柔点的话也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在即将走近楼道的那一瞬,阮渊回头往一灌木丛后看了两眼,目光紧深。
时轶开了门回家,将阮渊的干衣服扔给他让他去厕所冲一下热水澡,而自己就要关上房门换干衣服。
“哥哥……我刚才好像听到了灌木丛后面有动静。”他凑近道。
她一下停手:“什么动静?”
“不知道,”他摇摇头,“好像是有人在吵架,也好像是有人在撕架。”
时轶闷了闷:“我经过的时候那边什么都没有,所以你别多想了,赶紧去洗澡!”
虽然不知道阮渊是被谁给盯上了,但是作为私生子,他隐形的危险一直都存在,就比如他的亲生母亲……
他轻轻应下:“哥哥也要擦干水,不然也会感冒的。”
“放心,我身子好。”她说完就将门给关了起来。
殊不知这句话,让阮渊带笑了许久,还是很少会出现的某种浓烈笑意。
嗯,身子好。
对了,上次白姝还说过,那李姐姐夸哥哥腰软。
想到这,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抱到哥哥的腰了呢。
瘦归瘦,有劲归有劲,但……真的软。
若是……应该不容易累吧……
其实在查阅那些情感资料的时候,他有注意到一点,那就是上面的关注对象基本都是以异性代入的。
但他在回想的时候,却自动将异性这一词改成了关注对象,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呢?他并不是喜欢男人,而是喜欢时轶,只是恰巧她的性别为男罢了。
正如他在查资料的时候碰见的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性取向,那就是心之所向。
而时轶,就是他的心之所向。
那么,他所有的感情就都没有问题。
至于世俗的目光,他根本就不在乎。
时轶先是从裤兜里拿出那枪支,用布团团包好,塞在了自己衣柜的顶格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