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起裤子,满脸探究。
但到了厕所镜子面前,又没忍住,“啊!!!”
要死了要死了,这还是张脸吗?!这明明是张鬼画皮!
别人化妆是为了弥补不足,原身倒好,竟将她这张脸所有的闪光点,都用厚粉给涂没了!导致她现在要山根没山根,要双眼皮没双眼皮!还卡粉出了天际!
有病吧!!!
想她时轶,在现实里可是能凭着一张强悍的运动素颜照就火爆了校微博的人好吗!
在曝光最多之时,哪个女生见了她不窃窃私语,哪个男生见了她不多看两眼!
她随即转了视线上去,脸色更差了。
要死,这头乱糟糟的银毛又是个什么鬼?是想染色但还没来得及染咋滴?!很明显它已经完全失去自然光泽了啊!
至于左右耳朵上的各四个耳环她更不想再多说啥了,整个就一夜店小王子不醉生就醉死的形象。
不行,快要缺氧了。
加之气的心肝疼,时轶忙开了厕所门跑出去。
未想,迎面撞上了个东西。
几乎是瞬间,空中便出现了条黑色的抛物线。
“我去——”
时轶这才发现,自己撞出去的那个东西,它不是个东西。
呸呸呸!用词不当!
其实她撞出去的是个人,叫阮渊,是未来的大佬,也是她的弟崽子。
等等!所以她,是把阮渊给撞飞了?!!
时轶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裤缝,嗯,没有异样,像个男的。
这才勉强松口气,朝着阮渊跨过去。
男孩子嘛,不能娇气,摔一下没什么的。
阮渊疼得皱眉,本能要打掉她的手,肩胛部位却被其牢牢遏制住,一时无法动弹。
这种力量上的悬殊,不是他凭脑子就能解决的事情。
“我说,咱们这厕所可真是有够臭的。”
时轶抽了下鼻子,然后将手转移到了他的后背。
紧绷的触感瞬间没入掌心,她不由暗叹: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还挺精壮,倒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阮渊的小脸刚有点皲裂,身后那股力就推了他出去,“去上吧。”
“砰——”
厕所门当即被他撞了个正着,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
阮渊杵在那,周身似乎冒出了缕缕黑气。
时轶忙抓住他肩头,歉疚地探头过去。
却在看清了他额头上那块迅速肿起的大包后,发出了无情的嘲笑,“弟弟,你这体质有点脆皮啊。”
阮渊的唇角微不可查地一抽。
随之将她推开,转身进厕所,砰地一下将门关了起来。
又是一阵木屑哗哗地掉。
时轶摇摇头:“这门的质量真堪忧。”
阮渊正要解掉裤子的手僵住,原本宛若死水的心境,终于起了些波澜。
这个男人,在八年前破坏掉了他一次死的机会,八年后又破坏掉了他离开的机会,而现在,又在这以所谓的无心之失折损他。
好啊时轶,很好。
本来这八年也是相安无事,但今日,这梁子真算是结上了。
门外忽然传来关门声,似乎是时轶出去了。
阮渊冲了厕所,开始慢条斯理地洗手。
在这个贫民屋里,他也只能靠这个来保持自身的整洁了。
他并没有什么洁癖这类的娇气毛病。
毕竟前世的苦也不是白吃的,那时候能活下去,对他来说比干净可是要重要百倍。
不过这一世,他花在保持干净上的功夫,可远比想着要怎么活下去多多了。
因为反正也是无聊,那还不如好好捣拾自己,至少要让自己像个人,总不能跟那男人一样像个鬼。
额头上的包越来越肿。
阮渊站在镜子面前,终于无法再对它视而不见。
这些年,因为不想好好活,所以他都不会管衣服里的伤口,只任由它们自行发痒结痂,倒还能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快感。
可是这个包很难看,藏不住,且,还是拜哥哥所赐。
他的眼底,渐渐燃起青色的火苗,叩上镜面的指骨,开始用力。
想毁掉这面镜子,这个屋子,那个男人。
毁掉一切。
突如其来的毁灭欲,开始慢慢碾压过他只想毁掉自己的颓丧欲。
致命的危险翻转,往往只在一面之间。
第8章 你怎么这么多事
“时轶,你这是又买了啥好东西回来了?分我李万涛点呗。”
“滚开点。”
“哟,时轶你今天的火气还蛮大,不记得昨晚是谁带你去好地方啦?”
这个屋子的隔音效果很差,尤其是在开了窗的情况下。
阮渊眸光一闪,潋滟桃花眼敛起,又恹了回来。
这厕所是挺臭的。
他一边想,一边耷着脑袋往外走去。
屋子没有阳台,只在朝南的墙壁上嵌了两面通风窗。
他踮起脚,将胳膊撑在布满灰尘的窗台上,透过窗口朝下面看去。
对于他的身高问题,就曾有女生开玩笑,说阮渊以一己之力拉低了小学班上的男生平均身高。
他无意间听到,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因为营养不良,所以他现在自然是长不高的,但他后面一定会冲起来,而且,会很高,高到甚至有些不好跟女明星搭戏。
楼下,时轶正在被一个流浪汉纠缠。
这流浪汉叫李万涛,四十来岁,白天装残疾人在外面乞讨,落日了就会溜到这个乱糟糟的小区寻地睡觉。
时轶瞪着这胡子拉碴的李万涛,感觉都要被他身上一股子腐臭的味道给呛死了,而且手里的购物袋还被他那脏不拉几的爪子给抓出了条黑印。
火气一下就很大。
“我叫你滚你听不懂人话啊!”
她猛地将购物袋一扯,接着给李万涛的下颚送了个上勾拳。
他的身子顿时后仰而去,两眼翻白。
“无名小蚤,还敢在爷面前跳。”时轶踩着他的肚子扬长而去。
李万涛一阵抽搐,脱臼的下颚便显得更歪了。
阮渊:……
今天的哥哥,有点过分暴力,就似八年前的那惊鸿一瞥。
时轶开了门进来,看到阮渊正顶着额头包从窗台那回望她,便朝他勾勾手,像极了在招狗。
他斜了她手中的购物袋一眼:“干什么?”
“治伤啊,”她用脚将门利索带起来,催促道,“快点过来。”
她的耐心挺有限,八分都给了值得自己上心的事情。
而此刻的阮渊,就归属于剩下的两分,不是很重要,但也需要关注一下。
阮渊不理她,想要回房。
“你这臭小子,”时轶上前钳住他的胳膊,逼了他坐到餐桌边凳子上,“老实点,再乱动小心我打折你的腿。”
阮渊:……
今天的哥哥,用蛮力生生打破了这八年来,他俩之间所有的安全距离。
很好,真的很好。
时轶扒拉了好几下购物袋,终于从里面掏出了支带包装的冰激凌。
阮渊平川似的眉心锁了锁,不知道她想玩什么花招。
有人治伤是用冰激凌的吗?
“我不吃。”他没有变音的嗓子,说话虽是软澈的,但语气不太好。
“谁说要给你吃了。”时轶从厨房摸出了条毛巾,将冰激凌裹在其中,朝他额头压去。
“嘶。”阮渊没设防,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被冻了出来,语调下了个台阶,“你不会提前先提醒我一下?”
“你怎么这么多事,”她白他一眼,“自己用手压住毛巾冷敷个几分钟,记得别超时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阮渊吸口气,虽郁结,但为了消肿,还是选择了照做。
时轶这才拎着购物袋走开,进了厕所。
几分钟后,她又拐进了厨房,开始弄饭。
他放下毛巾,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冰激凌光滑的包装袋。
做饭?时轶居然在做饭?
家里的锅,自从时轶妈妈去世后,就再也没被使用过了。
而他拾荒打杂赚来的钱,在交了学费和伙食费后,就只够用来买点廉价小面包当做早餐,除此之外再也不能多剩下一毛。
所以,他早就没了吃晚饭的习惯。
虽然不知为何,今天的时轶会如此反常。
但,这男人对他的态度,也不过比陌生人好了一点而已,因而并没有太多值得他去怀疑的地方。
既然如此,就权当时轶今天是在哪里受了刺激吧。
总之,跟他无关。
阮渊站起来,隔着包装袋,按碎了冰激凌还没化完全的地方。
然后走近厕所,想要将它扔进整个屋子唯一的垃圾筐里。
但是一股浓香随之扑鼻而来,差点将他弄晕。
他捏住鼻子,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香味的来源——是一盒固体清新剂。
居然是柠檬味道。
他生平最讨厌的味道。
阮渊细长的睫羽微颤,嘴角的弧度缓缓勾起了几分冰凉。
梨涡浅露,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而后迅速将那盒清新剂抓在手里,绕过厨房,对着朝南的窗户就扔了出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