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快。”白姝撇撇嘴,有点想笑。
时轶表情严肃,蹭坐上化妆桌:“你怎么能说我快呢?”
“什么?难道你不——”
“是男人,就不能说快。”时轶回答得理所当然。
白姝当即收紧手心,被自己的卸妆巾溅了一脸脏水,但来不及抹只是咳个不停:“臭、臭流氓!真的是没、没羞没臊!”
这句话音量不小,让小李和黎曼都实打实地听清楚了。
他俩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复杂:红、橙、黄、黄……
就卡在黄上过不去了。
小李故意清嗓子:“小时啊,你跟白小姐到底调解好了没啊,大家伙都等着呢!”
时轶正准备抽纸给白姝擦脸,闻言一下抬头:“好了好了!”
“滚滚滚,莫挨我,臭流氓!”白姝径直推她下了化妆桌。
“哎哟别戳我咯吱窝啊!”时轶下意识拍掉那白皙的手,丝毫不觉男女之间这样会显得有多亲昵。
小李咂了砸嘴,这下是真看不下去了,于是摆摆手就往外走。
只剩下黎曼在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觉得这天是真闷。
“你来化啊。”时轶朝她招手,语气轻松完全没有半分被骂的窘迫,看样子是相当习惯了。
她立马在心里刷新了一下对这小伙厚脸皮的认知,然后几步走过去,拿起妆前乳就开始干活。
时轶便抽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观察得很是细致。
直盯得黎曼额头都冒出了些细汗,不由道:“你能不能走开一点。”
时轶插起胳膊,两条腿交叠枕着椅背很是慵懒,“我又没打扰你干活。”
黎曼无话可说,只能忍着燥热继续。
“不过,你这眉毛化得是不是有点太凶了。”过了半晌,时轶忽然吱声。
黎曼不悦地皱眉:“你在怀疑我的专业水平?”
“没说你化得不好,”她弹根中指出来抵起下唇,眉梢思绪游走,“只是你这样化,是真的不太适合白小姐的角色。”
“其他配角都是这——”
“这个理由你已经说过了,”她直接打断她的话,“但我也观察过其他配角的妆面,她们的眉毛都没这么细挑,还有你给白小姐打的腮红和口红,也都比她们的浓不少。”
黎曼脸上显出一丝被抓包的紧张,但很快掩饰起来,“你又不是专业的,你懂个什么。”
时轶一侧直眉高高挑起,语气不羁而劲冲:“我不是专业的就不懂了?黎姐姐,你当我的眼睛是摆设还是近视一千度?”
“还是那句话,非专业人士我劝你就不要随便对我评头论足。”黎曼自持在这剧组外爬滚打了数年,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便又硬生生地怼了回去。
“行啊,那我去找个女配角来,让大家都看看她的妆容和白小姐的妆容是不是一模一样。”时轶懒得跟她胡搅蛮缠,屁股就要离开座位。
“那你去找呗。”黎曼扔下手中的化妆刷,从容不迫地吹了下指端上的少许散粉。
“时轶,”白姝突然开口,“就这样吧。”
她握住门把的手一停,偏头看白姝,“就这样?”
白姝垂眸,眼线细长竟勾了些妖气,“今天这场戏本来也是要往坏了演。”
“你这角色只是被别人骗了才误会了女主,又不是真的变坏了,”时轶将门把往下沉沉一按,又任由它自行跳起在空中发出粗糙难听的弹簧声,“而且,你刚才不就是觉得这个妆容不适合才闹脾气的吗?现在怎么——”
“我都不计较了你还在这磨叽什么啊!”白姝别过头,小细跟在地上锵出恼意,“黎曼你来给我化完吧。”
时轶眼眦微收,审视过去。
却见白姝眼神躲闪,耳根轻微颤抖。
而这些微表情,都能看出她所言不过是在撒谎。
说不计较了,那一定是假的。
不过,她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去帮她找证据呢?
左思右想,时轶心里有想法开始隐隐成形。
白姝一个人窝在化妆间闹,外面的导演和工作人员都不会专门过来伤了表面和气。
但一旦自己找了女配角过来,兴师动众之下未必不会引来很多人前来围观,而到那个时候,要是他们都站在了黎曼这一边,那白姝心里的自卑感就会更上一层台阶。
所以……白姝其实是在怕,怕这小事被闹大后,又要直击一次人心险恶。
说到底,她还只是个才成年不久的孩子。
小性子是有的,但是胆子不够。
一旦被反欺,就会满身狼狈。
“砰!”时轶使力关上方才小开的门,几步跨到白姝旁边,也不说话,咔咔就倒了卸妆水在棉巾上,然后抹上白姝那已经完成了八成妆面的脸。
黎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成果在一瞬间付之东流,声音一下就尖了:“时轶你有病啊!”
时轶闻言,纵身箍住她的手腕拽到白姝旁边,眸光冰冷,“这下你又得重化了。”
黎曼能感觉到剧烈的疼意从腕部如同电流一下蹿进她的心脏,当即就要发火。
耳畔却随即接收到了这男人俯身渡来的悄声,如棒槌落鼓面后的余震波得她浑身一栗:“我从来不揍女人,可也不保证就一定不揍。”
她忽然就没了逞凶的气势。
时轶跟外面的工作人员的关系都很好,女的都是姐姐妹妹的叫,男的都是以拜把子的形式混在一起玩。
所以要是这男人真偷摸着揍了自己,说出去可能也不会有人信。
他们那里会觉得,时轶都被白姝折腾成这样了,还会如此护短呢。
第70章 别对我好
“算你狠!”她咬牙低声,“放开!”
时轶松了手,还特意敞开掌心在空中晃晃,脖间墨色十字钉跟着动起来,一股子吊儿郎当的痞气油然而生,“就知道黎姐姐你人美心善咯。”
黎曼瞬间一口老血膈在胸口喷不出来,憋屈至极。
好他妈的反讽!
时轶见状勾起唇。
对付黎曼这种有点底气就仗势欺人的人,只有简单粗暴的威胁最为管用。
而且要不是自己被这中上层阶级的社会规则条条框框约束,没准就真的动手了。
嗐,烦。
拳头痒痒,也只能揍揍那些地痞流氓和没啥社会地位的人。
新的妆容很快化好,这次柔和了不少。
虽然果真是标准配角妆容,但因着白姝本身较好的五官,看上去愣是要多了几分清婉,能让人见了她使坏都不忍心多责备。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神情自然了很多,而后放下剧本疾走出去,演得很是流畅。
高导演高举着喇叭坐在下面嘴巴嚅了又嚅,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埋汰白姝的误工,“行了,切下一个场景。”
时轶笑嘻嘻地迎了她下来:“演的不错啊。”
她瞥她一眼,有点动容,但很快藏了起来摆脸:“谁让你这么爱管闲事了,我都说了就这样吧,你居然还敢擅自做主给我卸了妆!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啊!”
时轶被骂得缩脖:“你是,当然你是。”
“下次还敢这样,”白姝踮起脚揪她耳朵,“我就把你这聋掉的驴耳朵扯下来泡酒喝!”
时轶啊着嘴:“疼疼疼!好的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靠之,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这臭妹妹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白姝这才收手,趁着时轶还龇牙咧嘴的时候,走过她身边开口轻到几近无声,“别对我好。”
就像霁叔一样。
她会离不掉的。
时轶眼看这臭妹妹一下走远,有点怔:这人说啥了?
黎曼在收工之后心情极度郁闷,正想要找点乐子缓解。
碰巧闺蜜来了电话:“今晚去不去昔穂酒吧玩玩?”
昔穂酒吧,是当地最大的酒吧,地处贫民区,里面云龙混杂。
原本黎曼是拒绝这个地方的,因为怕喝多了误第二天的班。
但此时此刻脑子一上头:“去。”
——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嘹亮的放学铃声通过广播在校园里回响开来,随后是无数学生背着书包从教室门口鱼贯而出。
阮渊坐着没动,继续翻看着刚才自习课上一直看着的《少年文摘》。
算上今天,已经是时轶连续第三天留话说要来接他了。
而这意味着,今晚他也即将被一堆化妆品腌臜。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是敢怒不敢言,那么到了现在,他就已经完全失去了挣扎的意志。
“阮渊!你哥今天又要来接你吗?”陆柒柒一反常态没有跟着外面的赵浔走,反而奔过来双肘撑他桌,眼珠里扑闪着如同釉面一般滑亮的光。
他没抬头:“嗯。”
要不是怕她会犹自叭叭,他是连一个字都不想回的。
陆柒柒的头颅在自个掌心里摇来晃去,像尖耳的萨摩耶鼻头皱皱:“你哥哥好像总迟到。”
阮渊:“……”
“总感觉你哥哥对你很不上心耶,”她往前倾了些身子,“她平时对你好不好啊?”
他往后翻一页,墨亮的眼睛倒映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显得很是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