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相识了有数月之久,从来就不知道她胆子竟然这么大,连丁小霸王也敢得罪,她知道自己今日在做什么吗?
她面色铁青,牙关抑制不住地一阵哆嗦,又替陆拂拂着急,又埋怨她自己不怕死,还牵连了她和欢伯楼。
这厢,孙英挑帘而出,只一眼便将面前的闹剧尽收眼底。
身后的随从吃了一惊,笑道:“竟然还真是个瘸子。”
眼角余光觑着自家郎君的反应,却见孙英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前的断腿少年,面色微微一变。
“郎君?”
随从一怔,他侍奉孙英也有数年了,郎君为人处事一向稳重,何曾见过他这般骤然变了脸色的时候。
神情似惊似疑,又似大喜。
“嘘。”孙英收回视线,朝他比了个手势。
神情一敛,转眼间就又换了张脸,朗声大笑,哈哈而出。
“哈哈哈仆还在想,外面缘何这么热闹,原来是善卿你在此设宴。”
丁慈微微一愣,循声看去,瞧见孙英突然扶帘而出,骇然一惊。
“琼芳,你怎么在这儿?”
孙英仗剑而立,唇角含笑:“来这儿小酌一杯,倒未曾想会在此碰上你。”
丁慈挤出个讪讪的笑,忙热络地与之寒暄。
其胁肩谄笑的媚态与方才耀武扬威的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
“琼芳坐,请坐。”
没想到青年却纹丝不动地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就不坐了。”
丁慈懵然:“为何?”
“不敢。”
丁慈更懵了:“这有何不敢的?”
他可是姓孙啊,整个并州就属他最威风,连他见了他,都得小意讨好。
孙英冷眼看着他,微微一笑,语焉不详道:“多日不见,善卿威风渐长啊。”
此话一出,丁慈那谄谀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心里咯噔一声。
暗骂了一句,这小儿今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正如孙英瞧不起他一般,丁慈私下里也没多看得起过他孙氏一门,认为其行伍出身,卑贱俗劣,奈何放眼整个并州,孙循就是土皇帝,就算私底下再不满,丁氏也只能媚意邀宠,抱着孙氏的大腿,混口饭吃。
他心头漾开些许不详的预感。面上挤出个讪讪的笑,颇为无措道:“琼芳此言何意?”
孙英还在笑,笑着笑着,却陡然变了脸色,拔剑直指丁慈,势若雷霆,高声厉斥道:“若不是威风渐长,怎敢对当今天子刀剑相向!!”
在座顿时一片哗然!
青年虎目圆睁,大喝道:“来人!”
左右随从也都吃了一惊,虽说如此,却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地拔出刀剑,将丁慈等人团团围住了。
刀剑加身,丁慈惊怒交加的喝道:“孙英,你这是做什么?!!”
孙英眉眼冷肃,巍然不动,剑刃又递进了一寸。
丁慈吓得面色煞白,想要伸出手挪开脖子上的剑刃又不敢,“孙…孙英你疯了不成?!这里哪有什么天子?!”
“我疯了?”孙英冷笑,剑尖一转,在半空中划开一道明亮圆润的弧线,遥遥对准了门前的少年,“你可知晓,这位郎君是谁?”
孙英嗓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席间投掷出了一枚重磅炸弹,炸得众人耳聋目眩,惊骇交加。
“这位郎君正是我大雍天子!”
拂拂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
这位仁兄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拂拂头皮麻了半边,惊愕地看了一眼牧临川的反应。
少年冷淡地敛着眉眼,漠然地看着孙英二人,一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大雍天子?
丁慈更茫然了,前不久牧行简挥剑向阙,那位暴君牧临川不知所踪,如今还有什么大雍天子?
他下意识地循着剑尖看去。
少年正好在此时掀起眼皮,微微抬眸。
两人视线不偏不倚,正好撞了个正着。
那双如血玉般润泽的眸子,在昏黄的烛光下照见了。
这双红瞳……
丁慈喉咙里滑过“咕”的一声细响,浑身上下抖若筛糠,回想起孙英刚刚说的话,眼前一黑,差点软倒在了地上。
孙英的冷笑犹在耳畔响起。
“丁慈,你好大的胆子啊,”
“我、我……”丁慈额头冒汗。
孙英冷笑着抽了剑,快步走到了牧临川身前,无可挑剔地行了个大礼。
“臣,拜见陛下。”
阿芬亲见这一幕,浑身一个哆嗦,捂住了嘴,差点儿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尖叫出来。看着拂拂的目光惊疑不定。
那少年是昔日天子,那陆拂拂又是谁??
置身于众人惊疑不定视线之下,
少年这才歪着脑袋微微笑起来,活像是天真童稚的谁家小郎君,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某不过一介废帝,郎君何必如此大张旗鼓,惹得人尽皆知,众人不快呢?”
孙英肃然道:“臣第一次亲见圣颜,心中激动难安,一时冒犯,还望陛下饶命。”
又笑道:“陛下远道而来,怎也不知会一声?”
不等牧临川回答,孙英又露出个恳切的表情来,“此地腌臜,还请陛下随我入府。若让家尊知晓,陛下来此,我未能一尽地主之谊,定要责怪于我了。”
少年错开视线,淡淡道:“孙循回来了?”
孙英微微一怔,眉头动也不动:“家尊已于月前回到上党。”
“请陛下随我入府,家尊若见到陛下,必定大喜过望。”
青年言语周到,言辞恳切,目光流露出一股真挚迫切之意。
牧临川目光颇有些轻佻地从孙英脸上滑过,孙英也沉得住气,任由他打量。
少顷,牧临川这才眨眨眼,露出些狡黠与轻快的少年意气来,“也好,那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英哈哈大笑,方注意到少年身旁的女孩儿。
少女俏生生地站着,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肌肤莹润如明珠生晕。眼睛很大,见他看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弯。
孙英心道,这或许便是那位陆王后了。
忙行了一礼,神色极为恭敬。
“仆拜见王后。”
这一个大礼,把拂拂吓了一跳:“呃……免礼?”
火急火燎之中,目光正好和阿芬撞了个正着。
阿芬:……
陆拂拂:……
于是,两个人都默了。
阿芬使了个惊恐的眼神:……断腿,这少年就是你男人?
陆拂拂露出个忍痛的表情。
阿芬继续惊恐:所以你男人是皇帝?
拂拂弱弱:……准确地说是废帝。
阿芬的眼睛看上去都快抽筋了:……那你是王后?
陆拂拂:……也可以这么说吧。
阿芬露出个抽气的表情,两眼翻白,差点儿快吓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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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喂,你真要跟他回去?”
坐在辚辚的马车上,拂拂皱起眉,扭头低声问身旁的少年。
女孩儿忧心忡忡地拧着眉头。
在上京王宫待了那么久,刚刚牧临川与孙循之间的对话,她勉强也能看出个好歹。这孙英表面上虽然极尽礼节,实则就差明晃晃地绑架了。
如此大招旗鼓的虚伪做派,恨不得叫整间酒肆都听见。
想必明日一过,全天下都将知道他迎天子入并州了。这可不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老把戏吗?将牧临川架在火上烤,使其牢牢和孙循绑定在了一块儿,进退不得。
牧临川淡淡地卷起车帘,看向车窗外,看都未曾看她一眼。
“有何不可?”
女孩儿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月色下闪动着明亮的光芒,显得冷静又清醒。
“你就不怕回去之后被扣下?”
牧临川转过头来,眉梢轻轻一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完蛋了。
马车昏暗,少年深红色的双眸如野兽般幽亮。
拂拂缩了缩脖子,露出个讪讪的笑,嚣张的气焰顿时为之一收,额头一滴冷汗滑落。
作死,竟然忘记刚刚惹这小暴君生气这事儿了。
少年眼含讥讽:“你不是很想我去?”
拂拂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避开了他的视线。
少年冷冷一扯唇角,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我若去了,孙循必奉我为天子,许之以荣华富贵,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吗?”
拂拂睁大了眼,眼里掠过了几许怒意。
她也知道闹出这事儿本来就是她出尔反尔,有错再先,如果不是这小暴君来救她的话,她恐怕早就被人当下酒菜了。
但他怎么能这么说她?她以为她在这儿辛辛苦苦上班就是为了钱?为了傍大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