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也抬起头，像是得到安慰一般坚定地点点头，这才转身小心地给杨氏送饭去。
別亦岚也不闲着，拿了两个锅魁，又添了一小碗清水的粥，端着食盘便向别铮屋里走去。
别铮也是愁得一晚未眠，脸上的疲倦不减半分，一看到別亦岚进来，更是别过脸，故意不去看她。
“阿爹。”別亦岚上前几步，将食盘放在桌上。
别铮的气却是未削减半分，转过头来剜了她一眼，“你唤我做甚？你眼底哪儿还有我这个爹？”
別亦岚知道他这是气话，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好声好气地道：“阿爹，先吃点东西吧，气归气，可别饿坏了身子。”
可别铮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惊异，他这女儿向来心高气傲，何曾跟人说过软话？如此这般，他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见别铮这别扭的样子，別亦岚只是莞尔一笑，拿起一个锅魁递到他面前，“阿爹你且尝尝，此物名曰‘锅魁凉粉’，配着白粥最是爽口。”
别铮瞥了她两眼，本想再说些什么，可面前这锅魁近在咫尺，上面还闪着红油油的光泽，还未凑近，芝麻香和着凉粉香通通扑鼻而来，让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接过了锅魁，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下去，别铮紧蹙的眉头也慢慢开始舒展，神色也缓和了些许。
別亦岚看准时机，又翻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诚恳道：“阿爹，不是女儿不愿上京，只是现如今家里的光景，又怎地叫我放得下心？况且阿娘那病症，哪里是无药可医的样子，不过是那郎中见我们家这情况，不愿拿出好药罢了。”
提起杨氏的病，别铮拿锅魁的手瞬间顿住，脸上又是一片愁容，良久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是我没用，害你们受苦了。”
別亦岚赶紧摇摇头，“阿爹你先别丧气，事情并非没有转机。”
别铮看了她半晌，许是见她这般胜券在握的模样，心中触动，便道：“你且说来听听。”
“拿女儿上京的盘缠去为阿娘求得好药。”
别铮嘴唇翕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阿娘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倘若阿娘不在，即使女儿官至丞相也不会安心的。”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可你又该如何？家中哪有钱再去凑你上京的盘缠？”
別亦岚却干脆答道：“阿爹，大不了女儿不上京便是，考取功名也不在这一时，可阿娘已经等不起了。”
闻言，别铮紧蹙着眉头，低头沉思，一边是病重的夫人，一边是女儿的前途，如何能两全？
“阿爹……”
“你可想好了？”别铮眉毛不曾放松半分，郑重地问道。
別亦岚的眼神却是异常坚定，“女儿何曾有过半分怨言？”
别铮无法，沉默良久，紧闭双眼，终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
此番一来，别铮便拿着那五两银子风风火火地赶到药铺，买了些上等的药材，不过半月，杨氏便稍有起色。
杨氏的身子越来越好，可别铮却越来越愁眉苦脸，思及缘由，別亦岚也明白了大半，无非是那五两银子的债压得他喘不过气。
贫贱家庭百事哀。
念及此番，別亦岚便用普通的食材做了几样新奇的菜，别铮从书院回来闻见饭香，疲惫一天的神色便也舒展开来。
“今个是什么好日子？”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桌上的菜，凉拌三丝、酸辣土豆丝和南瓜汤，简单的菜式，却看的人心头一暖。
別亦岚温婉一笑，为他添上一碗饭，“阿爹在外奔波劳累辛苦了，阿岚也只能帮您分担这一点。”
别铮宽慰地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土豆丝，酸辣可口，令人食指大动，他满意地点点头，“好吃！”
“这可是我帮阿姐洗的！”阿瑶笑眯了眼，赶着向他邀功，却一不小心，露出点沾湿的衣袖。
别铮伸出手刮了下她的鼻头，宠溺道：“你呀你！可别给你阿姐添乱！”
阿瑶小脸一皱，“我才没有呢！”
凉风习习，穿堂而过，桌上欢声笑语，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別亦岚看着两父女你一言我一语，笑眯了眼，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种氛围了，单亲家庭，母亲早早离世，让她对亲情异常渴望。
待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別亦岚沉了口气，终于说出憋了一天的话：“阿爹，我有事要与您商量。”
别铮见她如此郑重，愣了一下，道：“何事？”
她琢磨着说辞，认真道：“前些日子您与书院东家佐的五两银子可还有余？”
别铮看了她两眼，有些讶异她会突然提及这个，但还是仔细回想着，答道：“还余二两。”
別亦岚心下盘算着，复又欣喜地点点头，“那我想去经营一个小铺子！”
第3章 . 钵钵鸡 “小铺子？”别铮明显有些……
“小铺子？”别铮明显有些诧异。
眼见别铮没有抵触的情绪，別亦岚赶紧点点头，解释道：“女儿想要开一个吃食摊子，阿爹，你只需给我一两本金，等到下月，我定能连本带利还与你。”
别铮却是沉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你真当这事儿这般容易？”
別亦岚却是毫不退缩，“不试试又怎会知道？”
“阿爹承认，你的手艺的确突飞猛进了不少，可要凭此开铺子，哪有你想的那般容易？你还是安生在家，只等来年进京罢！”
“阿爹，如今家中这般状况，私塾东家佐的银子也快到约定相还的日子了，如家中再无盈余，就连阿娘的药钱怕是都不够了，你只管借我一两银子，一月后，我定能连本带利还你五两。”
阿瑶也起过身抱着别铮的手撒娇道：“阿爹，你就答应阿姐罢！阿姐的手艺这般好，肯定不会亏损的！”
别铮叹了口气，思量着这事的可成性，沉默良久，他终是无奈地摆了摆手，状似不在意道：“罢了，左右不过一两银子，大不了阿爹下半年不闲着，再去与曹大人誊抄些文书！”
別亦岚喜不自禁，一双桃花眼笑眯了起来，露出了两颗狡黠的虎牙，她激动地往别铮碗里夹了一筷凉拌三丝，“阿爹，吃菜吃菜！”
这一拿了经费，別亦岚便马不停蹄地置办好用具和食材，又跑到人流量最大的三仙桥下摆了个摊位。
等一切准备妥当后，別亦岚又开始犯了愁。这菜单还没定下来。
这城中人嗜辣，可却又无奈这夏日炎炎，大多数人只食清粥淡食。別亦岚在厨房里踱步半晌，突然福至心灵，当下一抚掌，拿定了主意。
嗜辣却又顾虑夏日燥热，那当然是首选钵钵鸡啊！
这么想着，她便赶紧去寻了把刀，跑到院子里看准一颗长得正好的竹子，毫不留情地几刀下去，一颗竹子便直直地倒了下来。
一听到这动静，别铮忙不迭地跑了出来，看着院子里正抱着一根竹子修修剪剪的別亦岚时，一头雾水，“阿瑶，你这是做甚？”
別亦岚正忙着，随口便答道：“竹签。”
“竹签？”
“就那种细细长长的杆子。”別亦岚解释道。
这样一说别铮便明白过来，又见她半天使不上劲，便挽起袖子，“不过是剔灯罢了，你放着我来罢！”
別亦岚一转眼珠，想想这种活肯定是古人更灵巧，她这么个什么都依靠现成的现代人，早就四肢退化了。这么想着她也就不逞强，将刀递了过去。
果不其然，别铮这手上一挥，一根完整的竹竿便断成了几节，他又灵巧都将手腕一别，一节竹竿就顺着丝滑的声音啪啪别成了两版，如此循环多次，一把长度、粗细均匀的竹签便现出了型。
別亦岚欣喜地接过竹签，“阿爹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别铮站起身来，得意地抖了抖衣角，“那是自然，普天之下就没有你阿爹不会的事。”
別亦岚笑眯了眼，但手上也不闲着，赶快回厨房烧了一锅水，把竹签丢进水里边煮边消毒。
“你这是要弄冰糖葫芦？”别铮见她这般动静，能想到的用得着竹签的吃食也只有冰糖葫芦了。
“不是，”別亦岚晃了晃脑袋，故意吊人胃口，“是比冰糖葫芦好吃百倍的东西。”
别铮挑了挑眉，心下便有些期待，但见她忙得脚不沾地，便也不再打扰，自顾自地走开了。
敲定了菜单，第二天卯时別亦岚便整顿好起床，阿瑶一见她动身，也跟着起身嚷嚷着要来帮她。
行至厨房，別亦岚便在井下的桶里拿出已经处理好的鸡肉，大体切成几块后放进砂锅里和着姜蒜葱开始炖汤。
接着她又轻车熟路地从昨日采购的食材中拿出了晒干的二荆条、朝天椒、灯笼椒切成段，然后尽数放置热好的油锅里煸炒，屋里顿时飘起一阵呛人的气息。
阿瑶实在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眼底都逼出了泪水，“阿姐，好辣啊。”
別亦岚勾了勾嘴角，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顺手抓取了一把花椒放入锅中，看着灶火旁扇风的阿瑶，嘱咐道：“你可要好生看好火，今个的菜品重点可就在这辣椒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