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现在怎么才能说服这别铮。
她皱了皱眉头,商量道:“阿爹,这考取功名并非我愿,再者说,此次进京,又如何保证女儿能名落榜上?”
可别铮却是往后重重甩了下他那洗得发白的长衫,哼声道:“这事没得商量,下月初五你就动身!”
“阿爹!阿姐不好啦!”话音刚落,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便扑通一下摔到地上。
別亦岚见状赶紧上前扶起,心里阵阵发慌,“怎么了?”
阿瑶几乎语不成句,着急忙慌地道:“阿娘……阿娘她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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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小的小屋内,弥漫着发苦的气息,那是常年累积的药味。屋内五人皆是敛声屏气,唯剩角落里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长胡子郎中正坐在床边为一位气息奄奄的老妇人把脉。
郎中眉毛紧蹙,捻着胡子不言,只是连连叹气。
別亦岚皱了皱眉,知道杨氏这是病重的征兆,如今便是连这郎中都不知如何开口。
别铮却先急了眼,“大夫,内人可有大碍?”
郎中这才把枯黄的手放回被子,站起身来抖了抖袖子,“令夫人久病不治,已是病入骨髓,现如今,也是没了办法,你且跟我去拿点药吊着罢。”
別亦岚看着这郎中,心下却是明白杨氏这哪是无药可救,不过是这郎中看她们家这情况,不肯拿出好药罢了。
还没等她细想,郎中却已经抚了抚衣袖,准备离去。
别铮更是低着头,神色凝重,跟着大夫出去拿药。
“阿岚……阿瑶……”
別亦岚听见有人唤她,这才回过神来。
床上的人几乎已是皮包骨,一层枯黄的皮打在瘦弱的身子上,这会儿她艰难地张开混浊的眼睛,低声唤道。
別亦岚赶紧上前几步,坐到床边去,看到杨氏这般模样,不由得心头一酸,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去世时,“阿娘。”
阿瑶也赶紧跑过来,抱着床上的人失声大哭,“阿娘……你别离开我们……”
“傻孩子,”杨氏颤抖着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虚弱得不成样子,“娘哪儿舍得离开你们……”
別亦岚赶紧别开头,不愿看见这一幕,她向来便是一个经不起离别的人,更何况这杨氏和她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阿岚,”杨氏又唤她,“这家里,日后便是靠你顾着,你爹他固执,非要你去考那什么状元,我朝虽有女官的先例,但你毕竟是女儿身,性子又要强,少不了受些委屈……”
杨氏突然顿住,许是因为一次说了这么大段话有些喘不上来气。
“阿娘,你别说了。”別亦岚赶紧靠过去抚了抚她的背。
杨氏却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拉着她不放,“阿岚,不若、不若你此次进京,便化了男儿身罢……也好让娘安心。”
別亦岚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回握着杨氏瘦弱的手,“阿娘,我不进京了。”
第2章 . 锅魁凉粉 杨氏却张了张唇,半响没……
杨氏却张了张唇,半响没说出话来,“方才你是说……”
“你又在说什么糊涂话!”一道熟悉的男声传至耳畔。
三人皆是闻声转头,别铮正站在门边,见此情景,气得眉毛倒立。
別亦岚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自知已无退路,索性先直接挑明她的立场,“阿爹,我是断不会上京的!”
“你……你……”别铮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浑身气得发抖。
眼见形势不对,阿瑶赶紧跑过去抱住别铮的手,“阿爹!阿姐!你们莫要再吵了,让阿娘歇会儿罢!”
果不其然,一听见杨氏,两人便是冷静下来半分,可双方依旧是不肯退步,别铮更是重重地甩了甩衣袖,哼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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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阳初升,別亦岚早早地便起身煎药。
清早的风穿堂而过,吹得炉里的火愈来愈旺,瓦罐渐渐飘出阵阵清苦的味道,別亦岚坐在一旁拿着把蒲扇心不在焉地扇着火。
别铮一副不可撼动的模样,她顿时失了办法,可一想到这原书中別亦岚被人推上火刑台的样子,她身后便阵阵发凉。
她自知阻止这一切最好的办法便是掐断源头,索性不上京,也不见那个魏瑾淮,许还能平平稳稳地过下去,再用她这一身现代厨艺开个小店什么的,说不定还能赚个盆满钵满。
可前提还是得先说服别铮。
思索了一晚上解决办法,她决定还是在这杨氏身上寻找突破口。
熟谙剧情的她心中跟明镜似的,这杨氏并非无药可医,只不过是别家腾不出药钱来罢了,到最后也是活生生拖死的。
只要她说服别铮,拿她上京的盘缠去换些好药,杨氏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而自己也有了不上京的理由。
“阿姐阿姐!药!”別亦岚还在走神,一阵惊呼将她活生生拽了回来。
她猛然回过神,却发现瓦罐的药已经不断地往外溢出,在地上溅出棕黑色的点子,好不狼狈。
別亦岚眼疾手快地将瓦罐端起来移开火盆,豆大的汗水自额间流下划过干净的下颌。
阿瑶赶紧跑过来拉着她,小脸一皱,满是关切的意味,“阿姐,你没事吧?”
別亦岚也是舒了一口气,但心中却是豁然明朗,便笑着摇摇头,“没事。”
说着,她便将煎好的药仔细地过滤出来递给阿瑶,“阿瑶,把这药给阿娘送去吧。”
阿瑶望了眼这棕色的药,水灵灵的眼睛眨了两下,便乖巧地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向屋里走去。
別亦岚沉了口气,这别铮吃软不吃硬,硬来她是没辙了,可这‘软’还不容易?
这么想着她便拍拍自己身上的灰,挽起袖子向厨房走去。
架子上还有一小袋面粉,別亦岚小心地拿下来适量取出,又和水开始揉面,待到面团不黏手时便小心放到干净的案板上,用刀切成几块,別亦岚左右看了看,又跑到架子前寻了根擀面杖来。
她拿起擀面杖将一个面块擀平,而后又对折两次,复又擀平,如此反复多次,便将几个面块皆备好。
別亦岚这才拍了拍手,弯下腰从柜子里拿出前几天和阿瑶出去捡的野芝麻,她小心翼翼地抓了一小撮出来,生怕洒到地上去,这别家物质匮乏得很,可不能轻易浪费。
拿出芝麻和油,她便往几张摊在案板上的面皮上抹了薄薄的一层油,又撒上少许芝麻,这才算做好了准备工作。
別亦岚赶紧擦擦手,弯腰烧火,往锅里刷了层油,又把备好的锅魁挨着放上去,锅里滋滋作响,芝麻香瞬间溢满整间屋子。
锅魁下锅煎的这一步尤为关键,这样烤出来的才会又酥又脆,一口下去,便是焦香四溢。
把几个锅魁都煎得表皮焦脆时,她便移开锅,又拿起筷子,小心地把锅魁夹到一块铁板上推入灶中慢慢烘烤。
趁着这个时刻,她又去井边拉出一个水淋淋的木桶,取出一块昨日还未用完的凉粉回厨房。
別亦岚看着手里的食材,思索片刻,移到架子前一顿折腾翻出了个漏勺,她满意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莞尔一笑。
也不再磨蹭,別亦岚赶紧洗好漏勺,便在晶莹的凉粉上刮了几下,凉粉便成了细长的条状,重复多次,一整块凉粉便就刮好。
用碗盛起,別亦岚转身便拿出油辣子、葱花、蒜末、盐、酱油等调料将凉粉拌好,这下才走到灶边查看锅魁的情况。
几个锅魁已经膨胀成一团,芝麻香和面香扑鼻而来,別亦岚欣喜地取出铁板,将锅魁放置案板上。
刚出炉的锅魁有些烫手,別亦岚趁它晾凉的功夫,走到门边唤了声阿瑶。
阿瑶闻声赶来,还没进屋,便已经闻到香味,她一扫脸上的愁容,好奇地看着別亦岚,“阿姐,今个又是什么菜呀?”
“锅魁凉粉。”別亦岚笑了笑。
这个名儿阿瑶是闻所未闻,但她已经全然相信阿瑶的手艺,定又是个好吃的菜品。
別亦岚这下又回到案板前,锅魁的温度已经正正好,她便一手拿着锅魁,一手用刀在锅魁上方划出个口子,然后迅速将拌好的凉粉塞入其中。
阿瑶看着她这操作,惊讶地眨着眼睛,她还从未见过这新奇吃法。
还没等她缓过神,別亦岚便已经将几个被凉粉填得满当当的锅魁递到了她面前,“快,去吃吧,顺便把粥给阿娘送去。”
一闻这味儿,阿瑶便已经受不了了,一大口下去,酥脆的锅魁裹着凉粉的汁水,两种不同的味觉体验在舌尖迸发,回味无穷。
阿瑶三下两口便解决了一个巴掌大的锅魁,伸出小手擦了擦嘴,眼睛盯着別亦岚手里的闪着光芒,“阿姐……”
別亦岚见她这般眼馋,无奈地笑笑,把自己的那份递给她,“喏,慢点吃,别噎着。”
阿瑶的脑袋点得跟擂鼓似的,飞快地接过锅魁,这才端起寡淡的白粥准备给杨氏送去,可她却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失落道:“要是阿娘能吃上就好了。”
別亦岚心下一动,黑如鸦羽的睫毛扇动几下,微不可闻地沉了一口气,安慰道:“阿娘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