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入洞房!”
此话一出,堂下有人打断道,“且先等等!世子!您之前说这位小娘子是您的正妃,但她身份低微,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她定不可做世子正妃!”
杨濂挑眉道,“依你之言,何等身份才可堪当世子正妃呢?”
“世子的正妃必然要是官宦人家的闺阁小姐,而且小门小户的女儿也是不能成为世子正妃的。这小娘子的身份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她只是个小厨娘,出生寻常人家,连八品小吏之家都比不上。”
“就是就是!世子您可要想清楚!这小娘子的身份确实不能当您的正妃啊!官家是万万不会同意的,而您的爹爹宁王也会极力反驳!我劝世子三思而后行,莫要执拗!”
杨濂听后,众人皆以为世子会改变主意,哪成想杨濂直接开口说道,“黄小娘子乃侯府嫡女,其娘亲亦是出身汴京黄家。此番嫁我为正妃,并无不妥之处!”
此话一出,堂下众人皆面面相觑,继而高声问道,“世子,她一个汴京小厨娘如何能是侯府嫡女?世子莫要说笑了!”
黄俞轻轻拽着杨濂的衣袍,温声道,“郎君别说胡话。”
杨濂将自己的双手温柔地包裹住黄俞的柔荑,“阿俞宽心,我清醒得很。”
“世子,话可不能乱说!”
杨濂收起脸上的笑意,唇抿成一条冰寒的线,“诸公不信,可随我一同前往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
“世子为何让我等前往刑部?”
“此前世子说小娘子出身侯府,现如今又让我等前往刑部,想必与忠勇侯脱不了干系!”
“忠勇侯又怎样?他刺杀世子的罪证已有,此番他忠勇侯难逃死罪。”
……
杨濂对黄俞说道,“阿俞,等我一会儿。”杨濂说罢,正转身离去,不料黄俞直接牵住了他的手腕,“我随你一起去。”
杨濂笑道,“好。”他回头的那一瞬,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诸公请随我一同前去。”
一群人浩浩汤汤地来到刑部大牢,只见忠勇侯头发蓬松,像是多日未曾梳洗一般颓然地坐在地上。忠勇侯看见杨濂领一群官员来此处,不由得失声笑道,“杨世子,我落得个如此境地,你何苦还让众人瞧我颓态?”
“忠勇侯一向在朝中兢兢业业,生怕有半分差池。而你如今在松山伏击我,将整个忠勇侯府陷入险境。”杨濂轻声一笑,“若不是我查了不可告人的事,忠勇侯又怎会心急到想要我杨濂的性命?”
还未等到忠勇侯开口,陆渊匆匆赶来,见得此情此景,将藏在衣袖中的玉饼又往衣袖中移动了几分。
自忠勇侯入狱以来,陆渊时不时探监带些吃食。因忠勇侯心中厌恶这牢狱中的吃食,又心疑有人在吃食中下毒想要他的命,故而只敢吃陆渊带的吃食。陆渊本就是他一手提携的,陆渊内有大才,但若没有忠勇侯的引荐打点,仕途也不会这么顺风顺水。
陆渊也是念着往日的情分,仍旧对忠勇侯毕恭毕敬。一则是忠勇侯对自己还算关怀,二则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叔父。
“陆兄来的正好!”
陆渊见杨濂身着新郎服,又见黄俞额间花钿,身着红得刺目的红裙,心知今日是二人大婚的日子。
陆渊正要对黄俞说话,却听得杨濂笑着对黄俞说道,“阿俞,这是你亲表哥。”
黄俞一时愣在原地,陆渊更是一头雾水,忙问道,“杨世子此话何意?”
“既然诸位都不知情,唯一知晓真相只有——眼前这位潦倒落魄的侯爷,那我便同各位一吐十多年前的真相!”
忠勇侯见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别听杨世子瞎说,他只是想玷污我的一世清名罢了。”
杨濂回眸浅笑,额间的眉心,透露出凌厉刺骨的寒意,让忠勇侯的身子一时间忍不住抽搐一下,紧接着一动也不敢动。
“二十年前,你们眼前看到的忠勇侯身为侯府庶子,而当时的嫡长子温顺谦卑、能文善武,随军出征后了无音讯。故而这侯爵就落到了他身上。”
周遭有人应和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还记得当时的侯府夫人因痛失爱子,发疯癫狂了好长一段时间,进而连一粒也吃不得了,最后将自己活活饿死。”
杨濂垂眸道,“那正是忠勇侯的嫡母,在侯府嫡长子失踪后,不少人探寻他的踪迹,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最后在万般无奈之下,忠勇侯才得以世袭罔替。你们可知,这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说没有没了呢?”
忠勇侯顿时恼羞成怒道,“杨世子!你别再说了!”
“怎么?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杨濂轻轻拍了拍陆渊的肩头,温声说道,“陆兄啊陆兄,枉你还一直视他为亲叔父。却不知你这是认贼作父。”
陆渊顿时也沉不住气来,“杨世子有什么话,大可以直接说清楚,不必这么转弯抹角。”
“时年,侯府有三子,一是嫡长子。”杨濂说罢,转头与黄俞对视上,“也就是阿俞的亲生爹爹。”,杨濂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二是忠勇侯,最小的一个便是陆兄的亲爹。”
陆渊不由得回忆往事,当年自己的生父生母去得很是蹊跷,自己闯荡天涯来到黄家山寨时,黄俞的亲爹寨主对自己关怀备至。
当时,还有人说自己的眉眼长得有些寨主,还与寨主一个姓氏。因不愿让黄四娘多想,寨中的大汉们此后对此事缄口不言。这么多年,寨主和黄四娘一直将他视为己出,若是按照杨濂所言,一切都可以说通了。
忠勇侯意极轻蔑,“杨世子莫要在此说笑,若是兄长好端端地活着,他怎会不回到汴京?怎会一直隐姓埋名?”
“这就是你忠勇侯的阴谋了,不是么?”杨濂反问道,“忠勇侯啊忠勇侯,你加害兄长不成,反倒威逼他通敌。这偌大的罪名往他头上安,他会堵上整个家族的命运吗?还有陆渊的阿爹,恐怕也是发现了你见不得人的勾当,才会被你灭口。”
忠勇侯听后一哂,“我若真有那么穷凶极恶,为何不直接将之赶尽杀绝?杨世子此番说这些子虚乌有的话,分明是想陷我于不仁不义。凡事都讲究个证据,如今杨世子这么血口喷人,杨世子怕是色令智昏,滑天下之大稽了!”
第66章 玉兰山药 我必定要誓死力争
杨濂将竹碟丢给身后的人, “去年秋天,押往朝廷的生辰纲本应走官道,但因官道突遇大火, 故而改走山路。押送生辰纲本是何等要紧的事, 但却无意间走漏了风声,这是为何?”
“按世子的说法, 我早已知晓家兄携妻女埋名黄家山寨,故而特意派人烧毁官道,将生辰纲引向山寨。再撺掇官家在剿灭周家山寨时,顺便将周边的黄家山寨清干净?”忠勇侯一边说一边轻声笑道,“杨世子,你接下来会说着这些吧?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往我身上安?”
“此事是否莫须有,你自己心中难道还不够清楚吗?”杨濂的目光很是清冷,只一瞥便让忠勇侯心头发毛。
这杨世子平日以来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 但如今看来还是个厉害角色。当日他前来汴京城时,忠勇侯还未将他放在眼中, 以为只是个身子孱弱的贵公子罢了。但如今看来, 却并未如此。
杨濂转身看向众人,“此事我已启奏官家,十多年前忠勇侯暗害嫡兄,并雇人烧毁官道致使生辰纲被截,多年来以权谋私,在府中豢养多名死士。近来, 大有东窗事发之迹, 忠勇侯便派死士于松山伏击我……桩桩件件,皆乃有迹可寻。数罪并下,死不足惜!”
“忠勇侯,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查询数日,当日你派去烧毁官道的人,我已然找到。他浑浑噩噩逃亡了多日,只为逃脱你的追杀。今日松山事件,更是闹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而追捕的一名死士在大理寺的护卫下,也成功躲过你的毒手。”
杨濂话音未落,官家身边日常服侍的公公碎步前来宣读圣旨——
兹有忠勇侯生于公侯之家,金章紫绶,本应上慰圣心、下安黎庶。奈何忠勇侯凉德寡才、暗行奸佞之事、有悖天道人伦。其数年倒行逆施之事,皆已查实。朕心甚痛,琢赐连坐家族。
此话一出,忠勇侯整个脸色都变了,“刷”地一下就变成惨白色,跪在地上,一时间老泪纵横道,“臣……领旨谢恩。”
忠勇侯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杨濂说道,“杨濂,你为何如此对我?我与你并无半分恩怨,你为何非要逼我上死路?”
杨濂并未答话,只转身看着黄俞,柔声说道,“阿俞,我们走吧。”
黄俞沉吟良久,才说道,“虽说此事告罄,但我心中仍有一疑虑,还望有人解答。”
“你说。”
“我阿爹若为侯府嫡长子,当年忠勇侯逼他时,他不会坐以待毙,而是会奋力一搏。陷害通敌之事,就能让我爹心甘情愿遁迹江湖?更何况,我阿爹心知他心术不正,又怎会将偌大的侯府交由他?”
忠勇侯听后,长叹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愿再辩驳。是人都有弱点,你爹为何自甘当山大王,这事儿你得问你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