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濂素白的手指触摸到黄俞的脸颊,黄俞的睫毛轻轻一颤,说道,“郎君你做什么呢?”
“到那日我给你买些果子吃吧,你喜欢吃御桃?还是李子?还是金杏?”
黄俞浅笑道,“我较喜欢吃点儿李子,郎君喜欢吃什么呢?”
“我一向不吃果子,若是你喜欢吃李子,我记得我家后院就有一棵李子树,到时候我们可在树上摘些李子吃。”
黄俞抚掌笑道,“这样最好,我觉着郎君的院子里风水不错,养出的李子应该也挺甜的吧。”
“甜不甜的我倒不知道,但就现在来看,个头倒是不小。”
黄俞笑靥如花,“佛生日那天,我便随郎君一起摘李子。别人在东华门集市上买果子,我就去郎君院子里摘果子。”
“我候着你,现在春光正好,你愿与我一同出去走走么?”
黄俞垂下头、低吟道,“好些日子没出门,我也正想出去走走呢。”
黄俞出门时,正看见夏夏在小饭馆内擦着桌子。
“小娘子,你怎么又出去了?”
杨濂挑眉道,“又?”
夏夏不明所以,坦然相告,“可不是又出去了吗?小娘子刚才才从山上回来呢,这蒿子粑粑就是小娘子和夫人在山上亲自摘下的蒿子呢。”
杨濂听后喜形于色,脸上止不住洋溢着笑意,“你家小娘子与我一道出去走走,你且先留在小饭馆吧。”
黄俞和杨濂走在街上,只见街上人来人,市坊中的叫卖声纷杂吵乱。
“等过了佛生日不久就是上巳节,那日你可想好准备什么吃食了么?”
说起吃食,黄俞这才反应过来,“呀!我给郎君包的蟹柳春卷,郎君还没吃呢,可我们现在已出来了。”
“无事,我现在又不饿。若是你饿了,便在街上买些吃食吧。”
黄俞微微一笑,脸上顿时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好。”
话音未落,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
“黄……俞?是你吗?黄俞?”
想当初在山寨时,陆渊一直唤黄俞为黄寨主或是寨主。然而,自从黄家山寨被灭后,二人来到汴京城后,他便不能再像往常一般称呼黄俞。
黄俞转过身去,却见得陆渊急步走来,连忙抓住黄俞的肩头,不可置信地说道,“黄俞,我可算找到你了,这么些日子难不成你一直都在汴京城中?”
黄俞看见陆渊也甚是激动,忙说道,“这么些天我都一直待在汴京城呢。我还在这儿开了一家小饭馆,莫不是这些日子你一直在找我?”
“那可不是?我来汴京城就是为了寻你,谁成想却怎么也找不到你。那天在忠勇侯府,我吃到你做的饭菜,正当我去寻你时,却发现你早已了无踪迹。”
黄俞回想起忠勇侯府那日,本是为了躲避何烈,没成想最后却让陆渊没找到自己。
“原来那日你竟也在忠勇侯府?”
陆渊颔首,又瞥见黄俞身边的杨濂,猛然想起那日侯府厨子说——那天黄俞和一个俊俏的小郎君走了的事儿。
“黄俞,这位是?”陆渊强颜欢笑假意、斥责黄俞道,“你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介绍杨濂?这可难倒黄俞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杨濂也偏着脑袋,想听黄俞如何说。然而,黄俞沉思了良久后,这才说道,“他是我的恩人!……对,恩人!”
杨濂不免觉得好笑,笑问道,“我何时救过你?”
“郎君虽并未直接救过我,但朗君给的钱却是雪中送炭,实乃衣食父母。故而我说郎君您是我的恩人并不为过。”
“郎君,你难不成还不知道陆渊?他的本事可大着了,若是你以后到了用人之际,可别忘了陆渊,他办事一向稳妥。”
不料,杨濂却反问道,“你怎知他办事稳妥?”
黄俞还未来得及答话,却听得陆渊说道,“我与黄俞青梅竹马近十年,她自然是知晓我的品性的。纵使如此,我也不愿入你的麾下。”
黄俞见二人大有剑拔弩张之势,只好充当和事佬,“既然二位不投缘,那就当我之前的话没说。今日相逢便是缘,恰巧郎君没吃蟹柳春卷,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一顿?”
“黄俞,夫人现在可还安好?夏夏和冬冬呢?”陆渊摆明不想和杨濂一起共食,只一个劲儿地提起山寨中的旧人。
“她们一切安好。”黄俞垂眸想了一会儿,困惑道,“若你早就来到汴京城,为何却从未碰见我?我出门的次数并不少,莫不是因为你不常出门?”
陆渊摆首道,“这一切,还都因为何烈这厮!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我又怎会错失机缘?”
“你与何烈是……”
陆渊这才解释道,“我伯父乃忠勇侯,而忠勇侯夫人的亲弟就是何烈。若不是他一再阻拦我寻你,还一口咬定你已离开汴京城,我又怎会现在才看到你?”
“也难怪。”黄俞顺口说道。
“也难怪什么?莫不是何烈与你有过节?”
黄俞将陆渊扯到一边,轻声说道,“他之前还想非礼我,我自然是不会吃亏的,故而将他打了一顿后,把他丢猪堆了。”
陆渊顿时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我就说他闻到猪味儿,时不时想吐。”
黄俞笑道,“这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招惹我的?”
话音刚落,陆渊转头看了一眼杨濂。果不其然,这位小郎君的样貌很是俊秀,何烈被揍也在情理之中。
“冬冬呢?我倒是很久没看到那个机灵鬼了,要不然,我随你一同回家?”
还未等黄俞说话,杨濂立即反驳道,“兄台一人前往女子屋舍多有不便。”
多有不便?黄俞不禁偷瞥杨濂一眼,他此前在我家过除夕又算什么?
黄俞自然是知晓杨濂的心思,故而没有当面拆穿他,只回绝道,“陆渊,等改日吧。况且你如今得要好生准备科举,不好在旁的事情上分了精神。”
听得黄俞如此说,陆渊也不好再强求,只温声道,“春日到了,正值百花盛开的日子,犹记得你最喜芍药花,若是要等到花期,还要等上一阵子。”
杨濂漆黑的眸子犹如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阿俞,陆兄不饿,我却是饿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应将你亲手做的蟹柳春卷吃了。”
陆渊听后,忍俊不禁道,“那春卷儿虽是黄俞亲手做的,但并未专门做给你吃的。杨兄既然饿了,我们三人便一同前往黄俞的小饭馆。你看如何?”
杨濂一直以为钱希白走后,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却不想冒出个“青梅竹马”。杨濂咬牙道,“陆兄若是无事,我与阿俞就先走了。”
陆渊觉得“阿俞”二字从杨濂嘴中说出格外刺耳,正想说话,却听得黄俞直接说,“时辰不早了,大家各回各家吧。我去小饭馆走一遭,和夏夏马上就回家去。”
“你们还愣在这儿做什么?我可先走了。”说罢,黄俞直接转身离开。
走了一会儿后,黄俞回头看,不料他二人还在原地一动不动,似在讨论何事。
黄俞叹息一声,径直走向小饭馆。
刚走到小饭馆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杨濂的声音——
“阿俞,等等!”
黄俞转过身来,“郎君还有何事?我这就回家去了。”
“现在时辰并不算晚,你今日这么早回去么?”
黄俞浅笑道,“今日我去看屋子,这不?开了这么久店子,我手头上也有些积蓄。我家距离小饭馆太远,而且还有些破烂,我想搬家。”
杨濂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若我不追来,你打算多久和我说这事儿呢?”
“等我找好屋子后。”
杨濂缓缓说道,“阿俞,从前的你总是一个人;但现在不是了,你现在有我。我比你熟悉汴京城,你若是想找屋子,大可以来问我。”
黄俞的眼睛瞬间一亮,“对啊,我只知道这城中大体的房价,却不知道如何比较选择屋子?若是郎君愿意帮这个忙,那自然再好不过。”
“你来汴京城不多时,竟有钱买下一家小饭馆的钱财?还能买下屋子?”
黄俞听后,得意地回应道,“那是自然,我家小饭馆的生意一向好,钱财是慢慢地积少成多的。纵使我之前的钱财不多,但日积月累下来自然可以购置些房产。”
杨濂凑到黄俞的耳边呢喃道,“嫁给我后,你何需愁钱财之事?”
一夜暴富?
“不行!我知郎君有钱财,若我孤身一人嫁给你,往日有何颜面见众人?况且,我早已承诺我家食客,以后无论刮风下雨,我这小饭馆都会开着。岂能因为嫁人而变动?”
杨濂听后不禁笑出声来,“如此听来,你莫不是……在为自己攒嫁妆?”
“才不是呢!我家小饭馆是我的心血,这是我的事业,才不是因为你呢!”
杨濂柔声道,“好好好!这些都是你的,无论你是否有嫁妆,你且放心,我的聘礼是少不了的。”
黄俞含笑道,“这才哪到哪呢?你怎又提及此事?这未免也太早了些。如今天色不早,我也该先回去了,郎君也早些回府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