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宋玉璃一双凤眼竟瞪得圆溜溜的,苏九卿不禁轻笑出声。
这声音略大,满堂的人都听见了。
大理寺卿微微一怔,问道:“苏大人笑什么?”
苏九卿站起来,玩味地看了宋玉璃一眼:“人道是兔子急了也咬人,我瞧着这兔子的牙口也不怎么尖嘛。”
众人均是摸不着头脑,只宋玉璃气得胸膛起伏,恨不得冲过去挠他。
大理寺卿干笑一声,实在不明白苏九卿讲的这个笑话是什么意思,十分尴尬。他刚要宣布收押宋玉璃,却听苏九卿又了口。
“王大人可否将那迷香给我瞧上一眼?”苏九卿道。
大理寺卿干笑一声,不明白苏九卿的意思,只得将线香给他看一眼。
苏九卿装模作样端详了一下,又交给顾烟,顾烟只看了一眼便道:“大人,这香我好像见过?”
“你只看一眼就能看出这香眼熟?”苏九卿凉凉地说道。
顾烟轻咳了一声:“是,我确有这本事。”
宋玉璃深吸一口气,再次忍住自己挠人的冲动。
顾烟继续说台词:“这香和咱们关起来的那个人身上的一样。”
苏九卿恍然大悟:“你说的对,确实是一模一样。”
说着,苏九卿挥了挥手:“去,将那人提过来。”
顾烟抱拳称是,离开大理寺。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拎了回来。
大理寺卿默默地想,从大理寺到皇城司光是来回路上就得一盏茶的功夫,求问你们把人关在哪里?
顾烟把那昏迷不醒的人扔在地上。
邹氏定睛一看,面上凉了半截,几乎是瘫坐在地上。
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她雇的那个采花贼竟落在苏九卿手里!
好一个苏九卿,在旁边坐着看了那么久的戏,却原来把所有人都耍了!
苏九卿好整以暇道:“前几日有一天夜里,皇城司巡夜,见有人在街上鬼鬼祟祟,身上还带着不少迷香,就带回去审了审,可惜这人有点不经打,晕了大半日也没醒。”
正说着,顾烟又不知道从哪里拎了一桶凉水,泼在那人身上。
那采花贼被一盆凉水泼醒,打了个激灵,茫然地坐起来,见自己是在公堂之上,邹氏又在现场,不禁吓了一跳,只当事情已经败露,顿时叫道:“好你个婆娘,花十两银子就想买我去欺辱宋家的小姐,可当真是害惨我了。”
邹氏面上苍白如纸,她大叫道:“你血口喷人!这都是诬陷!我……我不认识此人!”
苏九卿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慢慢说道:“邹夫人是觉得我皇城司专找此人来构陷你吗?”
邹氏冷汗沁了出来:“妇人不敢,但……但我确实不认识此人!或许迷香一样,只是巧合,又或者是有人陷害我!”
“其实要想印证此人到底是不是欺辱你女儿之人,也很简单,将你女儿从江南叫回来便是了。我皇城司做事比一般的府衙快写,两日之内必将你女儿带回,到时候还在此处,三堂会审,一切都就水落石出了。”
宋玉璃微微皱眉,抬头看向苏九卿。
那采花贼听了这话,也点头如捣蒜,他早就被皇城司打怕了,昨日苏九卿便交代他,若是好好配合审案,他才有活命的机会,更何况他深恨邹氏,让他惹了这些不该惹的人。
“对对对,叫那小妞儿回来对峙,我连她身上有几颗痣都能说得清楚!”
邹氏狠狠瞪着那采花贼,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苏九笑了笑道:“邹夫人觉得如何?”
邹闻氏的脸色先是苍白,而后涨了红,又渐渐褪得毫无半点血色,她脚下发软,渐渐萎靡着跪在地上。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将邹清雅叫回来与这采花贼当面对质,到时候不但母女反目,这邹清雅定然性命不保,邹家也将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沦为九州的笑柄。
大理寺卿见邹氏的样子,便知大势已去,心中叫苦不迭,他又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多事,郑家一开始可没说这采花贼是邹家雇的啊。
更别提苏九卿显然是馋了一脚。
这趟浑水他是蹚不过去了。
“邹氏,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邹氏惨笑一声,幽幽道:“我招,我都招。”
大理寺卿随即点了点头,狠狠拍下惊堂木道:“宋福逆主诬告杖责三十,邹闻氏所犯案件太大,先行收押,容后发落,至于这贼匪。”他迟疑片刻,看了苏九卿一眼。
苏九卿慢条斯理道:“案大夏律,□□掳掠者斩,但念此人受人雇佣,只为钱财,不若先判个宫刑,再行流放也可。”
那采花贼面色煞白,哀嚎道:“你还不若杀了我呢!苏九卿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大理寺卿审案子审的脑壳疼,一听这尖声尖气的,便觉得心烦意乱,忙挥了挥手,派人将他拖了下去,没一会儿,但听着贼人一声惨叫,再没了声息。
宋玉璃自然当庭释放,她走出大理寺,只见苏九卿负手而立,站在外面等她。
她气呼呼地走到苏九卿面前,瞪她一眼,咬牙道:“如今我算明白了,那日灭了我院中线香,将红绸换到邹清雅门上的人,是你!”
苏九卿嗤笑一声,讽刺道:“宋大小姐可算想明白了。”
第22章 了断
宋玉璃瞪着苏九卿,他俩自那日皇宫不欢而散,便再不曾见过面,后来父亲说苏九卿同意帮忙,她以为他已然消气,可如今瞧着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宋玉璃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好心机,玉璃佩服。”宋玉璃阴沉沉道。
“比不得宋大小姐的胆识,靠着一份口供,便想翻云覆雨,险些翻了船。”苏九卿讥讽道。
宋玉璃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对他有恩,有恩,不能骂也不能挠,只能好言好语的说话。
“这也是依仗着苏大人,才顺利过关了。”宋玉璃巧笑兮颜,十分乖巧道。
苏九卿见她这装模作样的讨好样子,就觉得心中莫名的暴躁,愈发不快起来,他宁愿见她发怒,也不愿瞧着她收敛起自己的爪子,对他讨巧卖乖。
宋玉璃看着苏九卿又莫名阴冷的眼神,心中暗骂这厮好难伺候,她忙转移话题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大人,若非大人出手相助,只怕那日被贼人折辱的就是我了。”
苏九卿冷哼一声:“说到此,我却要说,你为何放邹清雅离开?若非你一时心软,今日本不需我出手。”
宋玉璃听苏九卿这般说,略微迟疑片刻才道:“邹清雅为人尖酸刻薄,心胸狭窄,我素来不喜她,但人生在世,一言九鼎,那日我要她写这份口供,便许她一个前程,若我出尔反尔,实在有违家训。”
苏九卿不禁失笑:“你们宋家人实在蠢的很。”
宋玉璃瞧他一眼,心道你这样的莽夫,自然不明白文人傲骨。
“宋家人若无高风亮节,苏大人又怎会愿意与我父亲合作?”宋玉璃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睛看了苏九卿一眼。她一双凤目本就狭长,侧脸瞧他,又嘟着嘴巴,说不出的娇媚。
苏九卿瞧着宋玉璃那嘚瑟的小模样,心中不禁有些痒痒,前几日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了大半。
宋玉璃瞧着苏九卿脸色稍霁,这才道:“我还有一事相求,我想私下见见邹闻氏。”
苏九卿挑眉问道:“何事?”
“邹清雅临走前曾给我一封信,说若他日需要用到那份口供,便让我将这信交给她母亲。”
苏九卿本还想刺她两句,但却见宋玉璃神色落寞,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便答应下来:“好,我帮你。”
宋玉璃未料到此事在苏九卿这里,竟如此好办,邹氏好歹也算是个重犯,毕竟一个谋害官员亲眷加上六条人命的案子,苏九卿只需出示皇城司的腰牌,一路入天牢便畅通无阻。
“皇城司本就凌驾于百官之上。”苏九卿漫不经心道,“我在外面等你,若是有事,便叫我。”
宋玉璃点了点头。
邹氏被关押在女牢,与宋子元不在一处,但格局也都差不多。天牢中阴冷潮湿,邹氏衣着单薄,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见宋玉璃站在铁栏外,不禁微微一怔,而后才冷笑一声恶狠狠道:“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宋玉璃平静地说道:“我为何不敢?又不是我手上沾着六条人命。”
邹氏恶狠狠道:“是,我恶贯满盈,我害了自己的亲女,如今我邹家颜面尽失,只怕我也要活不成了,你便如此迫不及待看我笑话吗?我亦是闻家出来,日后成了罪人,你娘的脸上也一样没有光彩!”
宋玉璃低垂着眼睑,轻声道:“是啊,闻家脸上亦没有光,只是我不懂你今日与我对簿公堂之前,可曾为你的女儿想过一分一毫?若不是她已离开京城,你这番作为就是在逼死她。”
“逼死她?”邹氏冷笑道,“那她写下那份口供不也是逼死她娘我吗?”
“她不想的,若不是你先逼她,她又怎愿意将自己的母亲至于此种境地。”宋玉璃淡淡道,“这封信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