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的手在广袖中握紧:“你回来后忙着查陈淑人遇刺一事,咱们见不着面也正常。”
“博达,我们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你不必和我绕弯子。”苏景摇摇头,一针见血地问,“是不是冷芊婳同你说了什么?”
“不!她没有!”七王爷反应得过于激烈,以至于苏景不置一词地盯着他,说:“如果你有什么疑虑,尽管来问我,我知无不言。”
七王爷却很是迟疑,他故作轻松地道:“阿景,你我之间说这些做什么?我自是信任你的,至于那些当兵打仗的事,我即使不了解,也绝不会多问。”
惠妃出来时,见他们俩相对而坐,满意地拉着苏景扯了会儿闲话才带着七王爷离去。
陈昼夜在屋里喝药,听见苏景脚步沉重地进来,她立刻问:“和七王爷谈得不愉快?他现下恐怕已经疑心你的身份了。”
“正是如此。”苏景在床边坐下,言语中表露出疑惑:“可这些隐秘之事,冷芊婳究竟是如何得知的?他又为何要对付我?”
陈昼夜暗自想到,以苏景如今的记忆,怕是再想多久都想不到原因。就是她自己也是最近才想清楚,冷芊婳为何要急于除掉她和苏景。此人怕是一直深藏不露,知晓他们的身份。
“世子爷,无论如何,冷芊婳此人绝不简单,她忽然答应同七王爷成婚,必是想借助七王爷外家的势力。”
“的确。”苏景点头道,“惠妃出身陈郡宁氏,家中世代为官,在朝中虽无权势滔天之人,却也是门生弟子众多,否则七王爷也不会在朝堂之上同太子分庭抗礼。”
“七殿下为情所困,他……咳咳,咳咳!”陈昼夜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发现自己这身体是真没一点儿好起来的趋势,就跟林妹妹似的。
“别再说话了!”苏景疾言厉色地把她扶着按倒,像对待一件易碎瓷器似的,将她严严实实掖进柔软的被窝里。陈昼夜听他这么紧张,忍不住就想说两句俏皮话来调节气氛:“爷,你可别……咳咳,这么激动,唔,待会儿手劲儿太大,小心把我给摁得喘不过气,咳咳,反倒帮你了倒忙。”
“休要再说这种话!”陈昼夜看不到此刻苏景的脸色有多阴沉,可她听见刺啦刺啦的木头碎裂之声,感觉到自己窗前的围栏似乎已不再幸存,她忙闭嘴闭眼,装作要认真休息的模样,只是身体底子的败落已成既定事实,即使入睡时刻,她也免不了微张着嘴,不时咳嗽。
苏景在她的榻边坐了良久,那变幻莫测的脸色看得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直到龙卫御灵前来传话,说是凌华公主已向护国公说出背后之人,竟然是一只信鸽。也就是说,她从未真正见过那个与她通信之人,却着了魔似的相信对方,相信只要能把陈昼夜除掉,她就可以如愿以偿嫁给苏景。
苏景检查过暗卫的值守情况,走出明光宫,问御灵:“可有查到他们的书信往来?里面具体都说了些什么?”
御灵陪着苏景一起往鸿宁宫走:“书信都在陛下手中。陛下已全数看过,那字迹粗犷狂放,似是男子所写。”
“字迹不足为凭。”苏景快步赶至鸿宁宫,找泰和帝要来书信查看。那字迹果然和他先前所见的冷芊婳的字迹全然不同,但这冷芊婳向来厉害,即便真是她所为,要想抓到她的把柄,恐怕很难。
泰和帝道:“案子查到这儿,已是断了线索,凌华是为何如此深信不疑,她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苏景漠然道,“我可以把冷芊婳抓起来,搜查她留下过踪迹的各处府邸、铺子,审问刺杀前后段时日里接触过她的人,必要时用刑。”
泰和帝听完也不生气,只是挑眉道:“可是,景儿,你没有权力。”
“你说得对。”苏景道,“我需要权力,无上的权力。”
若是换一个人说这话,早就以谋反罪论处,拖下去株连抄家了。但苏景说完这话,泰和帝却欣慰地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看来你终于想通了。你像极了朕,景儿,记住,唯有无上的权力才能牢牢把握住你想要的人!”
御书房内站着的龙卫和內侍没对这场谈话表露出丝毫惊讶,他们看向苏景的眼神越发恭敬起来。
泰和二十三年,泰和帝昭告天下,镇南侯世子苏景乃是他同镇南侯胞妹在宫外生下的骨肉,现今认祖归宗,在众皇子中排位第九。
百姓们看到此诏,都是当皇家轶事,一笑置之。然而没过多久,京城的市井之中却忽然传开了流言,说苏景的生母并非镇南侯的胞妹,而是十多年前已故的长公主!
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百姓自是不敢公开议论。然而私底下,这种说法却是遏制不住地蔓延开来。等陈昼夜听到这个消息时,朝中局势已是不稳,群臣上书,劝谏泰和帝不可混淆皇室血脉。
第132章 世子的盲眼通房27
泰和帝对新认回的第九子宠爱得不加掩饰, 将自己还是宁王时所居住的王府赐予他, 让他入朝议政。朝堂之上的反对之声犹如洪水般涌来, 但泰和帝一意孤行,以他在朝堂的威势, 尤其是对兵权的掌控,朝臣们一时也没办法。
陈昼夜被接到王府静养,即使有珍贵药材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堆, 也完全不见好。很快到了七王爷成婚的日子,陈昼夜深深觉得自己这样废下去不行, 难道她就这样看着苏景在这个世界追逐权力,最后按照原定的结局登上皇位, 然后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陈昼夜觉得, 是时候放大招了。
苏景被认回后不久, 在疫区治病救人的冷芊婳归京同七王爷完婚。京中不少权贵都受过她的诊治,送去添妆的名门闺秀不计其数, 就连皇后也高调赐下种种华贵的金银玉器,替她撑场面。明眼人看得清楚, 在泰和帝突如其来的诏书后,皇后已将苏景视为最大的对手。
抑或说, 她原本就已心存怀疑。
七王爷成婚当日,苏景带陈昼夜出现在喜宴上。七王爷和苏景关系正僵, 苏景又不放心将陈昼夜独自放到女席, 于是便只是匆匆来送了个礼, 就要离开。
“阿景!”七王爷从喜宴中脱身出来, 在院子里追上了苏景,“你真就预备一直这样下去了?”
“此话何意?”苏景揽着陈昼夜的腰,说,“我前后寻过你几回,你都闭门不见,我还当你彻底不愿与我相交了。”
七王爷一身新郎红装,神色却十分狼狈:“我、我只是还没想好。母妃气疯了,说我们俩相交多年,你却一直隐瞒这么重要的事,还说从此刻起,你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苏景淡淡道:“我无意与你为敌。”
七王爷点点头,向他伸出手:“没错,我左思右想,这件事一定不是你的本意。你从小到大的种种表现,不像是早已得知此事。阿景,你跟我来。”
三人往王府的书房行去,陈昼夜曾经来过,知道他们进入了七王爷居住的正院。就在正屋里,他新过门的王妃应该在静静地等着他洞房,七王爷却选择先把他们带进书房。
“这是你上战场之前,要我帮忙保管的账簿,如今我该交还给你了。”
苏景手底下的生意有一些是有七王爷入股的,他临走之时,本是把这部分生意全都交给了他管着。
苏景问:“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会儿把账簿还我?”
七王爷苦笑着摇头:“我累了。母妃和芊婳都希望我能去争那个位置,可我却越来越觉得疲倦。我倒真希望你能登位,给我个富贵闲散王爷做做。”
他正说着,陈昼夜忽然出声道:“有人在接近书房。”
过了会儿,门被推开,身上还穿着大红嫁衣的冷芊婳走进来,温柔地对七王爷道:“夫君,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怎么和九殿下一起待在书房里?”
“只是叙叙旧。”七王爷上前扶住她,但冷芊婳却注意到了苏景手上的账本。
她问:“这是你近一年来管着的生意?为何要交给九殿下?”
陈昼夜暗自忖度,冷芊婳对七王爷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对王府的把控说不定已经很深。
果然,当苏景提出要先走时,冷芊婳拦住了他,凉飕飕地道:“九殿下先别忙着走,如今的情势,你我心知肚明,我看不如就趁此机会,将你与夫君合作的生意拆分开来,桥归桥路归路。”
“芊婳!”七王爷情急之下,握住她的双肩,“你不要胡来。”
冷芊婳哀怨地看着他:“博达,你说过要待我至诚,把一切都捧到我面前。你明知苏景富可敌国,我们留下属于我们的东西,也仅是为了自保而已。”
“自保?”陈昼夜忽然开口,说出的话也十分尖锐,“冷三小姐,我看你只是想拿钱去招兵买马吧?”
“是你。”冷芊婳的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我早就想见见你了。不过可惜你身体不好,九殿下不轻易带你出门。我猜,你一定有很多事想要问我,怎么样,如果你肯和我单独谈谈,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好。”
“不行!”苏景强硬地揽着她,推门。他就说陈昼夜怎么这么不对劲,明明前些日子还乖乖地待在家中,昨夜却缠着他说要来七王爷的婚宴,还说什么沾沾喜气,说不定她的病能好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