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讷讷地点了点头。
苏越心当机立断:“带我去。”
鬼影这回倒是没驴她。
它真的带苏越心找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是一个用血液和古怪的绿色液体勾勒出的图案,就画在公馆的地下室里。
图案的旁边还有一张被撕下的纸片,苏越心捡起看了眼,只见上面写着
“艾得库罗斯,赛尔库罗斯,我以我忠诚的声音呼唤你;艾得库罗斯,赛尔库罗斯,我期待着您的注视,以您忠诚的仆人之名。”
苏越心:“……”
失策了,早知道能捡到这玩意儿,她干嘛还有那么费劲去记……
她暗暗叹口气,将纸条认真收起,又在地下室进一步翻找起来——除开这个古怪的,像是祭祀法阵一样的东西外,这个地下室里还摆放着不少杂物。
散落的腐烂内脏、混着碎骨头的杯子蜡烛、还有好些奇奇怪怪的祭祀材料——最让苏越心在意的,是一个破损的水晶球,水晶球表面布满裂痕,球体与底座之间则满是古怪的白絮,像是水果腐烂后出现的痕迹一般。
底座是空心的。苏越心低头观察了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纸来。
那纸已然泛黄,字迹却还清楚,文法却有些颠三倒四。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与那怪物同归于尽。将它封印在这水晶球里,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意味着那怪物很可能已经逃出来了。如果真是如此,那我真切地恳求你,把下面这段信息带出去,一定要带出去
“去这屋子的三楼,三楼最右边的房间里。那里还有一枚水晶球,最后的一枚。这是唯一能用来对付那怪物的东西了。记住这句话,然后赶紧从这屋子里出去。
“请将这事告知神秘事务调查局,他们会派人来处理的,但一定要快,必须快!
“这个怪物的苏醒,需要一个人的性命、一个人的呼唤,与若干人的注视。那些在它苏醒时就看到它的人,它会记住他们的视线,然后循着这份记忆追过去,将他们一一杀死
“一旦所有的注视者都死去,它就会彻底地恢复自由。到那时,事情麻烦了。
“不要再耽搁了,赶紧走,赶在它完全恢复之前,远远地走开,将这消息带出去——我的身体又感到冷了。它肯定已经看到我了,只要你还待在这里,它迟早也会看到你的。
“它要来了!快跑!快跑!跑!”
……跑去哪儿啊。
苏越心缓慢地眨了眨眼,将这纸条也收进了背包里,跟着又在地下室慢悠悠地搜索一番,方不慌不忙地去了三楼。
按照那人的说法,另一枚水晶球应该就藏在这里……
苏越心依着纸条上的指点,拉开了面前的柜子。
旋即,就见她的表情僵了一下。
只见那满是灰尘的柜子里,没有什么水晶球。
有的只是另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迹,那水晶球里那张一模一样,但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
那是用的血迹写着的,“一切都晚了”。
第七十六章
白河又梦到那片树林了。
昏暗的画面,凌乱的尸块,扑面而来的血腥与腐臭味。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这回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站在了尸块之间。
掉落在地的那半截尸体上,生的依旧是姚少爷的脸。他从腐烂的落叶堆里抬起脸来,定定地望着白河,脸上徐徐拉开一个瘆人的笑意。
“你又回来了,我的偶。”他缓缓地说道,嘶哑的声音里像是带着笑,“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白河下意识地问道,内心却有些莫名。
这里是他的梦——他很清楚地知道这点。但让他奇怪的是,姚少爷这态度。
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还是某个,借由梦境这种形式,在他脑海中自行拉开的图景?
不管是哪种,似乎都不容乐观……白河抿了抿唇,徒劳地想要移动双脚,却发现身体像是被固定在了原地。
就像是直面盲少爷时那样。
似是看穿了他无效的挣扎,姚少爷笑得更开心了。他向上扬起脑袋,半截身体下冒出淡淡的黑雾,如蛇尾般延伸开来,将他的身体顶到了半空。
“当然是等你来进餐了。”姚少爷缓缓道。
白河:“……”
白河:“不,谢谢,我不饿。”
“你不需要饿。”姚少爷轻声说着,朝着白河的脸凑了过去,强烈的腐臭味直冲白河的面庞。
……也是,食物的满腹度好像并不重要。
白河瞬间明确了自己的定位,并眼睁睁地看着姚少爷朝自己一点点地靠了过来。
然而才靠到一半,姚少爷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这么香?”
他茫然地低头,正对上从白河身后探出来的粗壮藤蔓。
姚少爷俯下身子,从藤蔓面面相觑。
藤蔓昂然不惧,甚至还扬起了半截身子,如蛇一般地晃动着,与姚少爷对峙。
姚少爷乐了,冲着藤蔓慢慢拉开了嘴角,一直拉到耳朵下方,露出一张黑洞般的嘴。
藤蔓抬着脑袋,头部上慢慢拉开了一道裂缝,裂缝上下打开,宛如一张巨嘴。
姚少爷冲着它“哈”了一声,一团腐臭的气味打在藤蔓身上,冲得它往后退了一步,左摇右晃。
不过那藤蔓很快便缓了过来,它往前爬了两步,再次扬起脑袋,咧着巨大的裂缝,冲着姚少爷“哈”……
不,不对,它不会说话。
它只是摆出了一个仿佛要哈气的姿势,身体猛然一拱——伴随着一声仿佛喷气般的声响,一团淡淡的黑雾打在了姚少爷的脸上。
跟着便是一声惨烈的尖叫。
姚少爷捂着脸连连后退,四周亦开始剧烈摇晃。白河心知定是苏越心放在藤蔓里的那团黑雾起了效果,恢复行动能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藤蔓跑路,不料没走几步,便感到脚下的地面松动,猛然向下陷落,连带着站在上面的白河,也一并跌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白河再次睁开眼睛,是在一阵规律的哒哒声中。
他低头向下看去,看到了一个正在运行中的缝纫机。
他的手脚都放在缝纫机上,正在自然而然地动着。台板上,一件白色的小衣服正随着他的动作匀速移动着,随着缝纫针的不断下落,落下细密的阵脚。
……我在做什么?
白河茫然地盯着那机子,睡蒙的大脑逐渐变得清新。
对,我想起来了。我刚刚在给她做衣服,做着做着睡着了……
至于“她”是谁,白河没有细想。
这个指代性的称谓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仿佛一个根深蒂固的符号,完全不需要质疑。
白河只是低下头,继续小心地、细致地缝他的衣服。
缝纫只是个开始。在缝好衣服后,他又自行拿过了针线包和素材盒,开始往那件小小的衣服上缝各种精致而繁复的小装饰。
珠子、蕾丝、蝴蝶结……缝纫机与纯手工缝纫交替上场,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件堪称“成品”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望着那衣服,眼前却像隔了层雾,看不清那东西的面目,尽管如此,他却还是放松地笑了起来,转头往后看。
“你看,这不就做好了。”他对身后道。
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白河愣了一下,缓步走了过去,走到一半,忽然听见砰砰的声响。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衣柜,正被从里面轻轻敲打着。
紧闭的柜门因此往外微微突起,响亮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中显得分外诡异而突兀。
白河却没感觉到害怕。他觉得自己像是笑了下,跟着便走上前去,轻轻打开了柜子门。
柜子里,是一个背对他坐着的女孩。
她穿着白洋装,脸朝着柜子里面。白河蹲下身去,嘴巴里自说自话地冒出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女孩没有回头,只淡淡回了一句,“外面有光”。
“现在没了,窗帘已经拉起来了。”白河轻轻地哄着,将手里的衣服递过去,“喏,你想要的那件公主裙,我给鼓捣出来了。你看喜欢吗?”
女孩轻轻地“唔”了一声,慢慢地朝他伸出手来——她依旧是背对着白河的,伸手的姿势却像是正对着他一样。
如果这个时候白河还清醒着,他必然会察觉到这个细节有多么的诡异。但此时的白河却只是一边说着安抚的话,一边将衣服递到了对方递过来的手掌上。
女孩的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在空中转了一下,又绕回了自己面前。
她低下头,似是在打量着手里的小衣服。过了一会儿,才听她轻轻道:“谢谢,很好看。”
语气有些飘忽,听上去像是中气不足。
白河听了,却油然而生一种轻快的感觉。
“那你等等试试吧。”他对对方道,好像让一个成年体型的女性去试一件娃娃衣服是件多正常的事一样,“我该去上班了。你看你还有什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