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陆菀居然绕过了自家郎君来问了自己。
他倒也没托辞,捡了些能说的,细细地说给未来的府中主母听。
“郎君幼时也是极得徐夫人宠爱的,连识字开蒙都是夫人亲自教导的。那时郎主已经重病卧榻,三郎君又外放,施娘子与徐郎君也不曾来洛京,诺大的谢府,只夫人与郎君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那怎么会到现在这般陌生的地步?
陆菀诧异地抬眼望着谢觉,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谢觉策马靠近了车窗,压低了声,“后来不知怎地,夫人竟是认定了郎君非她所出,是郎主从府外抱来的,说不定便是郎主养的外室子,甚至为此害死了她亲生的小郎君。”
“当时就发了疯,打了年幼的郎君不说,还险些要掐死他。”
回想年幼时的场景,谢觉打了个激灵,眉眼都耷拉下来了。
那般温和可亲的夫人竟是面目狰狞地要掐死郎君,当年尚且年幼的他都吓病了一场,也不知后来是如何处理的。
只听说是郎主撑着病体赶到,也不知是如何说的,反正是暂时安抚下了徐夫人。
等自己病好能去伺候郎君的时候,就径直被送去了慈恩寺,而郎君显然已经在圆观大师处住了多时了。
陆菀垂着眼,握住了手腕上浮雕着桂枝月兔的莹润玉镯,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她轻声道,“我今日问你之事,莫要告诉瑜郎。”
谢觉自然是从命。
他偷眼瞧着车内的女郎此时怔怔出神,心里偷笑,日后可算是有人心疼着自家郎君了。
嘶,他方才是不是该把自家郎君说得更凄惨些?
也好博得陆娘子多几分心疼。
牛车自宫城侧门入内,转过几重宫门,陆菀才在僻静处下了车,又有安排好的步辇将她接入了一处僻静宫苑。
宫室小巧精致,院内还有流水小桥,只是四周都静悄悄的,难免有些压抑。
宫人揭开了珠帘,陆菀抬眼望去,只看见内室的床榻上卧着一团隆起。
她缓缓走了过去,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悄无声息。
可床上那团还是颤了颤,犹豫地探出头来,见着她就露出个笑来。
娇美的面容上,眼圈鼻头都红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她甩开了被褥,披头散发地扑到陆菀怀里,喃喃道,“阿菀你来看我了!”
陆菀抬着手,愣在了当场。
虽然但是,她跟南安郡主,有这么熟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瑜的好感度98了,其实只差临门一脚了~
第91章 如她
引路的宫人一见这场景, 就给屋内的其他人使了眼色,都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一时之间,精致宫室内只剩了她们两人。
陆菀颇有些无奈, 却也只能学着谢瑜平日安抚自己的模样, 拍了拍南安郡主的脊背。
她轻声道,“莫哭了莫哭了,你先说说,现下是怎么个情形, 我才回洛京,并不知情。”
这话半真半假,她才回洛京是不错, 却不是一无所知的,只不过是想让南安先行起来。
听了这话,南安又在她怀里抽噎了几下。
抬头见宫人都离开了,才慢吞吞地起来,用一种极为新奇的眼神盯着陆菀。
“阿菀变了许多,似乎更温和了, 旧时你整个人内里都是冷冷的, 我还以为你方才会推开我。”
原来她还知道她们两人没那么熟稔, 陆菀的唇角抽搐了下。
眼见南安擦干净了眼泪, 她还没有开口, 就被对方拉到了床榻边。
南安探身到床上, 摸索了一阵,从被褥下面摸出个紫檀木百宝嵌盒。
小心翼翼地打开,内中是几块糕点。
她像仓鼠一样,窸窸窣窣地进食,还鼓着腮。
也没忘分给陆菀一块。
有些含糊地问, “你怎么突然来看我了?”
……?
陆菀眉心一跳,索性实话实话,“太子殿下说你要寻死,令我来看看你。不过——”
“我瞧着,你可不像是想要寻死的模样。”
南安的动作停了下,她抱膝凑到了陆菀旁边,有些低落地说道。
“我也没想真寻死,只是想离开洛京。可是二郎又不肯放我走。”
“所以我就吓唬他一下。阿菀,你可有法子劝劝他?”
“他若是肯放你走,我大约就不会来这么一遭。”
陆菀侧脸看她,就见到方才还一本满足地啃着糕点的小娘子不安地绞着手,眼圈渐渐变红。
她哽咽地说道,“我是一定要离开的。我心悦二郎,从第一眼就喜欢他,可是我们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陆菀蹙起了眉,接过她手里跌落的点心盒,替她盖好。
南安的声音低了下去,喃喃道,“我早就知道的,可是我管不住自己,阿菀,我管不住我自己……”
陆菀抽出了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掉腮上的泪痕,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南安的阿耶害死了圣人,周怀璋又逼死了越宁王。
杀父之仇宛如一道天堑,他们当然不可能心无芥蒂地在一起。更何况,周怀璋身份尊崇,他的亲事本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未来的皇后之位,朝中的大臣们,各方势力定然都会插手其中。
南安,南安,其实难安。
僻静的宫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些风拂过光秃秃的树枝时,轻微细小的声响。
偶尔,还夹杂着女子极为痛苦绝望的呜咽声。
陆菀都忘记自己劝了些什么,一直到天色渐黯,才拖着疲乏的身躯回转谢府。
回程路上,车辕悬着的避让铃清脆悦耳,车内的女郎却是盯着起伏飘荡的车帘,在怔怔出神。
良久,她扯了扯唇,苦笑了一下。
让她去劝南安……她自己都要与谢瑜分别了。
南安与周怀璋不过是生别,日后定会有相见之日,而自己与谢瑜虽算不上死别,却是再也不会有什么联系。
真要说起来,她觉得明明是自己与谢瑜更惨些。
等回了府,见到含笑迎上的清隽郎君,陆菀就觉得心尖仿佛被极细的银针刺了许多下,密集微弱的疼感针针入骨,让她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有些难过,也有些不舍,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见她如此,谢瑜面色不变,也没问原因,语调温和地将她哄好。
转身就联合了御史台与尚书省的不少官员,施压给周怀璋,让他松了口送南安郡主出宫。
素来相合的君臣之间顿时紧张了起来。
每每朝会,大理寺卿上奏之时,端坐的周怀璋都是面色冷淡,能站在含元殿上达天听的,哪个不是人精?
又不是没有人盯着谢瑜的位置,见此情形难保不会想落井下石,试探一二。
这些都是陆菀所不知的,她只是体感近些时日谢瑜归来的时辰有些晚。
大约是在准备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之事。
她也没在意,一心忙着筹备,打算给谢瑜好好过个生辰,日日琢磨着该给他送些什么。
除去准备了许久的生辰礼,陆菀还盘算着,去求只新的平安符给他。
他曾经那么珍视徐夫人为他求的平安符,而自己先前给他求符时,心思又不纯。
日后便是自己不能陪伴在他身边,也是希望他这一世都能平安顺遂。
唯一发愁的,就是该如何说服谢瑜让她出门。
自谢九埋伏之处逃脱后,沈池其人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竟是再没了音讯。
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暗地里在筹划些什么。
眼睁睁看着谢瑜的生辰将近,陆菀亲自提着为他煮好的一盏山煮羊汤,在他回书房的路上准备堵他。
这也是没法子。
他上值的时辰自己还未曾起,这几日偏又回得晚,回来时谢觉还捧着一大摞文书卷轴。
她几次三番叫人来探听,都道是郎君还未曾忙完。
往往等到夜了,她自己打熬不过,先睡了过去。
阿妙在回廊转角亭的美人靠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好让陆菀倚坐得舒服些。
陆菀敛起绯红斗篷的衣摆,从容就坐,将手中的暖炉捧得稳些。
“这几日刮起了北风,眼瞧着就冷了起来,好在临行前夫人教人将洛京府内的库房钥匙送了来,才能回去取些厚衣来。”
阿妙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库房钥匙。
陆菀没应声,转眼往庭中望去,便见枝上稀疏,瘦影横斜,一派初冬的萧条景象。
冬日里少了几抹带着生机的青绿,难免让人心下郁郁。
她把玩着手里的铜炉,心里胡乱地想着,忽然就凝住了视线。
阿妙若有所感地抬头,就见着自家娘子的眼角眉梢上渐渐浮起了清浅笑意,她顺着陆菀的视线望去,果然就见到青衫如竹的郎君转过回廊,一步步往亭中行来。
“此处不可避风,阿菀如何在此?”
谢瑜声调温和,抬袖便抚上了陆菀的手,不动声色地试探热度。
察觉不到一丝凉意,才满意地轻轻松开。
“瑜郎自己算算,你都多久不曾陪我了,还不许我在此等你?”
陆菀翘着唇角,口中说着埋怨的话,眼里却有碎光在欢跃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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