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京中的长街上,来来往往挂着各式族征的牛车都频繁了许多。
城北裴府后门。
一辆运送玉山泉水的桶车缓缓驶入下人出入的角门。
待到进了府,到了无人的所在,才有一人狼狈不堪地从桶中爬出。
他似是受了伤,臂上缠了厚厚的绑带,却还有血迹渗出。
旧日里狭长带着邪气的眸子幽沉着,显得越发的阴鸷。
早已等候在此的下仆吓得肩膀一缩,弯腰塌背地将这人引到了传闻中重病不起的裴侍中寝居。
向着庭中负手而立,望着庭中桑树的中年男子禀告道。
“郎主,沈郎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阿菀有对象就不要猫了!
第89章 入京
裴蔺本就清矍的面颊如今凹陷了下去, 一袭素简宽袍,笔立在亭亭如盖的桑树下,身形落拓, 颇有些松石风骨。
似是隔着二十余年的光阴, 影影绰绰可见旧时文采风流的青年模样。
可沈池却无心结交,他沉着脸,眼神放肆,嗓音沙哑。
“不知裴侍中派人救下我, 可是又有什么交易要与我沈某人商议?”
尾调打了个弯儿,又字加重,带着几分戏谑不满。
上次他便是与裴蔺联手, 才落得如此下场,如何能不迁怒。
只是这些时日来,他疲于奔命,还是借了裴蔺的手才能躲过了谢瑜的杀招,倒不好与他翻脸。
但也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再与这人打哑谜。
悬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可还被握在谢瑜手里。
自己当真是小看了那位大理寺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缜密的手段, 不过是冒犯了他心尖尖上的女郎, 竟是百般布置, 环环相扣, 铁了心要他的命。
弟兄们陆续惨亡, 自己也险些在谢九的手上丧了命, 数十年来置办的家当更是毁于一旦,惶惶然直如丧家之犬。
思及此,沈池周身的戾气难以遮掩。
裴蔺不以为忤,瞥了他一眼,便慢条斯理地指挥着人将庭院中的桑树伐去。
他眼中灼热明亮, 语气平静得渗人。
“我有一惦念之物,深埋树下多年,如今阳寿将尽,再无顾虑,想聘得沈郎君为我行一事。”
不愧是老狐狸,话里话外说的可真是隐晦,沈池冷嗤一声。
只是……裴蔺既是用了聘字,必是有筹码付他。
沈池一挑眉,索性抱着臂,站到一旁看热闹。
枝繁叶茂的桑树在斧刃下颤抖倒下,露出了泥中的森森白骨。
他眼睁睁看着裴蔺唇边噙着恍惚笑意,缓步往泥土散落的青砖树穴边行去。
还差最后两步时,身形晃了晃,竟是直直栽倒地跪了下去。
“郎主!郎主!”
“退下。”
侍奉的几个小童小跑着,上前想扶起他,却被小心捧起白骨的裴蔺喝退。
他近乎踉跄地起身,将那物贴在心口,像是护着什么至宝一般。
一线殷红从他的苍白的唇边淌下,染红了陈年白骨。
浓郁血色如斯凄艳,令人挪不开眼。
沈池自然知晓那是人的头骨,瞧着裴蔺这般珍视的模样,想来应该是重要之人。
竟是毫不避讳地埋在了寝居庭院内。
当真是合他的脾胃。
同样殷红的血顺着沈池的指尖滴落,他随手撕下一截衣袖裹缠住臂上伤口,似是感觉不到痛一般。
这么一停顿,裴蔺就行得远了。
沈池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
平心而论,陆菀与谢瑜回京的这一路并不如何匆忙。
尤其是谢瑜发觉她有晕船的毛病,当即便让人重新备好了车驾,提前置办的船只尽皆弃之不用。
一路上行得慢了些,还未进洛京,他们便听说了裴蔺重病而亡的消息。
牛车未曾悬挂着谢氏族征,行过洛京的长街时,能听见街头百姓议论纷纷。
说什么太子殿下好生哀恸,竟是废朝数日,亲自去了葬礼之上祭拜追封。甚至当场言明,裴侍中历经两朝,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如今溘然长逝,应当许他随葬于先帝陵园,以彰其功。
陆菀的唇角抽搐了下。
如果她不知道裴蔺投靠过越宁王的话,如此种种,倒真是史书上一则君臣相合的佳话。
她侧过脸看着展开一卷文书的谢瑜,撇了撇嘴,朝堂中人只怕大多如他这般,惯于表里不一。
又打发走了一波来催的宫人,陆菀扯了扯不动如山的某人的衣袖。
“瑜郎不先去东宫么?太子殿下可都遣人来催了好几遍了。”
谢瑜不急不缓地卷起文书,握住她的手,弯唇浅笑。
“左右也不差这一时。”
见这人如此淡定,陆菀反倒噎了一下。
她索性搂住谢瑜的脖颈,翘起唇角,调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仗着如今的太子好性儿,知晓他不会因这等小事怪罪于你。”
谢瑜眸色微动,接住了她,却没有回这话。
先帝的死便有他插手之故,如今太子能上位,更是他在背后筹谋支持。
图得,便是周怀璋禀性仁厚温和。
只这些却是不好告诉阿菀。
便如他才得了消息,裴蔺其实未死,也不曾告诉她。
朝堂之事自有他来设法,他自会替阿菀遮风挡雨,无需她处处费心。
一直到将陆菀在自己旧日所居的院落安置好,谢瑜才令人备马,出府往宫城方向而去。
不多时,他在宫门外下了马,便缓步行入重门之中。
…………
宫城巍峨,殿阙深深,东宫正殿的玉石圈椅边,仙鹤形状香炉的背上轻烟几缕,被来回踱步的人影不耐地挥散。
周怀璋一贯平和温文的面容上难得有几分焦急,“询安怎地还不曾来?”
一旁端坐的袁默望着殿外,眼见修长清隽的熟悉身影行来,便开口道,“殿下——”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周怀璋目光灼灼地站起了身。
谢瑜进了殿内,刚要见礼,便被人扶起。
一抬眼,便见着周怀璋往自己身后张望的模样。
“陆娘子何在?”
他挑了挑眉,“殿下寻阿菀何事?我已经先行将她送回了谢府安置。”
周怀璋蹙眉,他明明再三交代,让宫人传话时带上陆娘子。
难不成是谢瑜不愿带她来?
他涩了声,握住清隽郎君的手臂,“阿湄她,她今日竟是偷偷将衣带打成结,悬在梁上,又将宫人赶出,若不是……我想请陆娘子来劝说陪伴她几日。”
听到这话,谢瑜的面色渐次冷了下来。
轻轻地挣开了周怀璋的手,他望向袁默,语气淡淡。
“袁御史新官上任,竟是不曾劝阻殿下,任由他将罪臣之女留在东宫这等荒唐行事?”
暗指袁默不曾尽到御史大夫的劝谏之责。
袁默气息一窒,心下暗道这人当真是计较,都这会了,还寻了机会便将罪责往他头上扣。
太子心悦南安郡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若是能劝得动,郡主早就离宫了。
见谢瑜如此,周怀璋便知他也不赞同自己的行事,难耐地撑住了自己的头。
阿湄如今宁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他已是乱了心神。
即将登基的太子情急之下,竟是俯身,欲行一礼,却被谢瑜稳稳扶住。
他托起周怀璋,声线清冷,“殿下与臣相交数年,当知我所不认同之事,便是殿下求臣也无用。”
“当真是无法吗?”
谢瑜垂眸不语,拒绝之意明显。
周怀璋往后退了几步,蓦得跌坐在了圈椅上。
冰凉的玉石装饰悬在扶手边,被他的动作震得摇晃,清凌凌的脆响如数九寒天时扑面的寒风一般,呛得他咳声不止。
看得袁默不忍地侧过脸去。
唯独谢瑜不为所动。
他搭着眼帘,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水,递到了周怀璋的面前。
几乎将肺腑咳穿的郎君抬起头,却没有接过茶盏,反而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
如同抓到了救命的浮木,红着眼恳切道,“询安,你我相交许久,我从不曾求过你什么。我只是想请陆娘子进宫一趟,她曾经与阿湄要好过,我想让她去劝慰阿湄,你就不能替我安排此事?”
谢瑜并不乐见于此。
如今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东宫,周怀璋倒是一心系于儿女私情,甚至想将他的阿菀牵涉其中。
他匆匆回京,可不是为着洛京几次相催,而是圆观大师回了信,说要与他详谈阿菀之事。
若否,与阿菀在路上再慢些也是无妨。
见谢瑜不答,再想到昏迷的阿湄,周怀璋一狠心,扭着脸对内侍道,“让人去将陆娘子传进宫。”
“便说这是孤的召令。”
他用上了太子的自称,这是要拿身份压着谢瑜。
殿内侍奉的内侍战战兢兢,闻言便要出去,却被一袭青衫拦住。
谢瑜掀起眼帘直视周怀璋,拢在袖中的手一瞬紧握,慢悠悠问道。
“殿下果真要如此?”
…………
眼见谢瑜进了宫,竟是直到夜了都不曾回,陆菀有些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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