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心事重重,也就不曾注意到这些眉眼官司。
他翻身下马,踌躇地走到了两人面前,先是与谢瑜相互见礼,才有些迟疑道,“阿菀,你如今可还好?”
话刚一出口,他就觉察出不妥。
眼前的女郎一袭浅杏襦裙柔柔垂落,眉目安然地立在那,又哪里像有半点不好的模样。
好在陆菀早便习惯了这人时不时的脱线,只打了个圆场绕过去,三人随意寒暄了几句。
“若是……”周延吞吞吐吐的,很想问问陆菀,自己与她是否还会有可能。
可话还未出口,他就下意识地往谢瑜身上瞥了一眼。
毕竟谢瑜此番助他良多,自己还对阿菀念念不忘,自然会有些心虚。
陆菀略一挑眉,“若是日后世子有机会再来洛京,我与谢郎君定会在谢府设宴,好生招待你。”
话中之意呼之欲出,毕竟,能在谢府设宴招待他的,只有谢府的主人家。
她大约猜到了周延还有些不死心。
可自己都骗过他一次了,如何还能再给他些渺茫的希望,当断则断,对周延才是最好。
虽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拒绝,周延闻言,还是猛地闭紧了眼,勉强一笑。
片刻后再睁开时,昳丽凤眸中的情意愁绪便都被深深地藏了起来。
这些时日他其实想过许多。
错过便是错过了,是他从前性子倨傲,不肯抓住自己心仪的女郎,如今再后悔又有何用?
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将此事搁下。
阿菀如今寻得了与她两情相悦的郎君,他该为她欢喜才是。
于如今的她,于自己,才是最好的结局。
少年郎翻身上马,提着金丝软鞭,眉眼舒展容色灼灼,揖手冲两人朗声笑道。
“谢郎君,陆娘子,藩王无诏不得入京,此去经年,也不知何时能再有机会相见,前路道阻且长,还望两位就此珍重!”
他用力扯下腰间的一枚莹润玉佩,毫不在意地扔给了谢瑜。
“谢郎君此回助我良多,这枚玉佩是我多年随身之物,是亡母所遗下的,王府内多有人识得。若是将来有需我相助之事,大可让人将此物送来,无论所求何事,我都必会答允!”
言毕,他深深地看了陆菀一眼,便扬鞭离去,疾驰的马蹄带起了官道上的无数烟尘。
周延似是下定了决心,去得匆匆,再没有回头。
陆菀望着那道驰骋而去的劲瘦身影,眸中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般恢复了意气风发模样的少年郎,才是她所认识的周延。
这大约也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相交一场,但愿他日后一切顺遂。
谢瑜方才很少开口,如今见周延已经走远,陆菀还在眺望,便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委婉提议道,“道上有风尘迷目,阿菀先回车上如何?”
这会儿倒是主动了。
陆菀回以一笑,却是转身往自己的牛车边行去。
她才不去谢瑜的车上,自己待着多好,还不用看他脸色。
这人避着她几日就算了,居然在见到自己时还露出嫌弃的神情。
当真是过分。
可她才一上车,谢瑜就跟了过来。
他看见眼前低头抱猫的女郎,长睫动了下,轻轻叹道,“我方才并非是刻意冷待阿菀的。”
陆菀别过脸不看他,捏起小白的粉爪揉得欢快。
谢瑜见她还是侧过脸去不肯看自己,两腮微微鼓起,颇有些娇气的模样,心上一软。
坦诚道,“我只是不喜欢这猫儿而已,我见阿菀,便如阿菀见我,如何会不心生欢喜?”
陆菀自动忽略了后一句情话,有些意外他居然是不喜欢小白?
她饶有趣味地打量谢瑜,“瑜郎不记得了么?我当初落水之后,你来府上探望时,可还对着小白青睐有加,怎么这会又说自己不喜欢猫?”
谢瑜顿了片刻,“我甚少在人前表现喜恶。”只在她面前而已。
陆菀转念一想,那时两人不熟稔,依他不显山不露水的性子,倒也有可能。
她偏头看谢瑜,便见他正笑着望着自己,眼里像是淌过了脉脉春江水,波光粼粼。
再配上他过于清俊的眉眼,煞是好看,即使还有些生气,也忍不住地脸上一红。
她叫来了阿妙将小白抱走。
小声抱怨,“你又不曾告诉过我。”
谢瑜好脾气地笑笑,“无妨,只是有些不喜。若是你喜欢,大可继续抱着。”
他揽过陆菀,像是怕吓着她一般,语气清清浅浅。
“我这些时日刻意避开你,是怕惹得你总想起淮江上的事情,打算让你缓些时日。若是惹了阿菀误解不快,皆是我的不是。”
陆菀瞥他,“若是我真的因此生了气呢?”
他道,“那阿菀想如何罚我都可。”
陆菀绷不住地先笑出来,这对话委实有些俗套。
她伸手环住身边的郎君,低声道,“我那日也是骗你的,我没有做过什么梦。”
谢瑜定定地看向她,温和道,“我知晓的。”
陆菀眨眼,娇声娇气地问他,“我说谎的痕迹很是明显?”
谢瑜怔了一下,不知该怎么答才能讨她欢心。
且不说他见识过的言语违心之人不计其数,单单他善于察言观色一项,便足以让他轻易看出小娘子是在违心安慰自己了。
不回答就是回答了。
陆菀也没深究,她埋在谢瑜怀里闷声笑。
“其实我那几日的确有些害怕,沈池简直就是个疯子。然后你又那么……”她犹豫了一下,选了个温和的词,“果断,直接就下了令,我虽然没看见什么,也听见了好大的扑通一声。”
越是看不见,越是会联想,尤其是沈池那厮还非要给她形容一番。
谢瑜垂眸,拍抚着她的脊背,又伸手替她拂去鬓边的碎发,指尖有些不舍地在粉白的颊边流连徘徊。
他温和低声,“如今可还怕么?”
陆菀摇摇头,“瑜郎是因着救我心切,便是手段再可怕,其他人都能怕你惧你,我又怎能如其他人一般。”
再说了,沈池手下的那些人,她可听说都是些水匪。说句不好听的直白话,都是手上握着不少冤魂的刽子手,死不足惜。
她扯过谢瑜的衣襟,迫他低头,自己则是仰起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柔柔叹气道,“只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还是难免心慌,你给我些时日便好。”
陆菀想了想,又歪着头冲谢瑜笑,“你莫要避开我,有瑜郎在,我才什么都不怕。”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寻到我的。”
唇上有什么温温软软的一略而过,谢瑜的眉眼染上些许细碎的日光,温柔缱绻地握住她的腰,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半晌才放过了被吻得微微娇喘的女郎。
郎君眼尾也泛起了红,一直染到了眸子里,氤氲着薄薄湿意。
他轻声,几不可察,“阿菀不怕我,我很欢喜。”
陆菀红着脸,窝在他怀里,竖了竖耳朵,却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车窗支着,潜入的秋光洒下,杏色襦裙与竹青的长袍贴紧纠缠在一处,散落着重峦叠嶂的褶痕。
此时车外的小白懒洋洋地咕噜了两声。
【小白:滴!检测到目标对像好感度98,宿主加油哦!】
陆菀身子一僵,继而将自己更深地埋进熟悉的怀抱里。
她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小小声——喜欢他……喜欢……谢瑜。
洛京城内。
得知谢瑜将回的消息,周怀璋才略略安心。
他站在东宫的寝居院内,望着庭中挂着黄叶的树枝出神。
有婢女躬身来禀告,“郡主不肯用食,一直说要见殿下。”
袁默闻言,有些晦暗地望了周怀璋一眼。
越宁王身死,继妃惊慌畏惧,竟是带着所出子女尽数服毒,如今京中倒只剩下了南安郡主一人。
即便是如此,众臣也绝不可能接受这般出身的女子成为太子殿下的正妃。
更不用说,太子即将登基,太子妃便是日后的皇后了。
“让人送些她喜欢的各式糕点过去。”
周怀璋在唇边握拳轻咳,“记得让人送些下咽的汤水,那些糕点太干,让她可以就着汤水用食。”
婢女应声退下。
袁默为难道,“郡主自知身份有别,如今也是自愿离去,殿下又何苦勉强她?”
周怀璋纹丝不动,眼睁睁见着那枚黄叶飘下,才上前拾起。
可惜已至深秋,便是他仔细收了力,那叶还是脆声折碎,从他的指缝中漏了出去。
像极了他留不住的阿湄。
“再等等,”他涩声道,“我再留她几日便好。”
袁默低下头,一时之间,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果真是段孽缘。
还真叫谢瑜说准了。
…………
如今朝堂上众人皆知,侍中裴蔺病重,已经向禁中上了辞呈。
而太子回京,即将登基,又要收拾越宁王残党。
有很多官位怕是要变动一番了。
一时之间,许多人蠢蠢欲动。
投错阵营的战战兢兢,未曾变节的摩拳擦掌,俱是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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