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克制住自己想蹙眉的小动作。
谢瑜竟是早就知晓施窈所爱慕的是徐凛,语气也浑然不似在意。
那旧日的许多事,自己曾以为他心挂阿窈的那些……
岂不都是自己误会了他。
陆菀心中诸多念头转动着,便无意识地任由谢瑜握住了她的手,细细把玩。
若是如此的话,原书的剧情,可谓是漏洞重重,且不说有许多未曾记载之事都已发生,譬如洛京的地动,连这最根本的感情线都难以维系。
日渐滋生汇聚的疑心像滚雪团似的,让陆菀对着小白也有了些不信任之感。
她很想立刻回去,好好查问一番,这到底是何原因。
若是所给的剧情本就是有误,它又为何要误导自己。
见她神思不属,谢瑜便以为她是念起了当日之事,难免有些后怕,才会如此。
他将跪坐在床上的女郎纳入怀中,拍抚着她的背,温声宽慰道。
“我不曾多分些心思留意,才让旁人有了可乘之机,是我的不是,日后定不会再有这等事发生。”
他言辞笃定,更是将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陆菀回过了神,却是答非所问。
“郎君觉得,需得有多久,才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谢瑜仔细地看了她半晌,见她并无异色,才漫不经心地答道。
“若是周延一路顺遂,早则十日,迟则半月,便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
在谢瑜估算着时长的时候,周延正在赶路,他身上没了路引,入不得城。
这一路行来,便只能沿途用身上财物与村民换些吃食。
好在期间也一直没出什么岔子,甚至中途还用陆菀给他的镯子换了匹驽马代步。
为求稳妥,谢瑜叫他临行前跟张猎户借了身粗布衣衫,连环首刀都不曾带,只在腰间挂了支寻常农家常用的粗制匕首。
若不是那张脸太过昳丽,在人群中还真是不显眼。
一路紧赶慢赶,又过了几日,他才终于看见了丰淮的城门,只是这进不得城,让他又焦心地盘桓了半日。
好在财帛可动人心。
他贿赂了进城运送泉水的给城中富户的车队,躲在了木桶里,这才混进了城。
一路的狼狈自不必言。
等终于到了谢府,他瞧瞧与陆家只隔着一道院墙的府邸,对谢瑜的防备心又升了一层。
还颇有些懊悔,觉得只留下了个十六,是有些粗疏了。
可这会也顾不得细想陆菀之事,他留神看了看,见巷中此时无人,便上前叩了门,晃了晃掌心的玉印,便一个闪身进了门。
乌黑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合上,门环纹丝不动,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周延才一进去,便迎面撞上了急匆匆赶来的谢九。
打量着信王世子如今这副尊容,谢九皱紧了眉,有了些隐约的预感,便邀着他进了正堂。
待接过了信物,谢九眯了眯眼,拈着手中的玉印对着光细细打量着,神色颇为不善。
“世子是从何得了此物?”
丝毫不提这物是谁的,也不问自家郎君如何了,似是怕泄露给了他什么消息。
“是谢郎君给我的。”
周延也不见怪,抿了口茶润润喉,便翻转了袖袍,露出了几个谢瑜用木炭涂写出的字迹。
乍一看只是几个没联系的字,实则按照一定的规律拆开笔划,便可重组成传达消息的短句。
当真是郎君的手笔!
谢九蓦得起身,扶住了桌面,喉间不住地滚动,“我家郎君现在何处?”
很快,谢瑜无事——这则密信悄无声息,却又快马加鞭地被送入了洛京。
因着主心骨离去,沉寂数日的谢府,也终于因着这则消息地到来复又得了些生机。
而在谢府内部的某间屋舍里,徐凛正在挣扎起身。
“我需得去丰淮一遭。”
护送太子出城当日,他被人一箭射透,又从马上翻滚下来,被惊马踢到了胸口,修养了这许多时日,嗓音依旧是嘶哑的。
闻言,施窈眉间的喜色暗了些。
她冷眼瞧着徐凛坐起身,又无力瘫倒,便将手中药碗随手搁置在床边小几上。
冷声冷气道,“就你这般模样,还想去丰淮?”
得了谢瑜无事的消息,徐凛心下一松,这会见施窈发难,也只是挑眉一笑,颇为佻达。
“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需得去蹭蹭他的福分。”
“可别,”施窈捋了捋衣袖,故作好心地劝道,“信上说阿菀如今正与他一道,说不得两人如今已是就和好了。你若是去了,再揭起旧事来,惹得阿菀不喜,只怕表兄不得先扒了你的皮。”
这话说得徐凛当即黯了眼,他仰躺着,望着帐幔顶上,轻叹了句。
“当真是美色误人,重色轻友。”
这话听起来好生惆怅。
便是徐凛自己,也不知他是在叹谢瑜,还是在叹他自己。
良久,他转脸望着床边的女郎,慢慢道:
“阿窈,嫁人吧,别再念着我了,嫁人吧。”
“你知晓的,我这一世,都不可能会娶妻生子。”
施窈倒也不气,只随意拨弄了下床幔上低垂的丝穗,顾左右而言他。
“你是去不得,我倒是想去丰淮看看,去瞧瞧阿菀如何了。”
第61章 心思
一听说施窈想去丰淮, 徐凛便收回了目光。
他随意答道,“丰淮地接淮兴,是处好地方, 且那处有谢九在, 也能接应你一二。更何况,三表兄……”
施窈见他目光游移,就猜到出他想到了什么,气极反笑。
“你是想说三表兄外放之处离丰淮不远, 我若是能顺道去见见他会更好?”
徐凛沉默着。
他口中的三表兄是指谢家三郎,也即是谢鸿的嫡长子、谢瑜的胞兄。
其名谢琅,字临疏, 少年时出外游历,进士及第后又被外放,竟是有十数年不曾归家,亦是不曾娶妻。
前两年在施窈及笄之时曾来过家信,言说自己愿替母照料外家,迎施窈为新妇, 却被她所拒。
徐凛唇色发白, 仍是挑着眉, 含情桃花眼里似笑非笑道。
“三表兄性情虽是高傲, 早年与姨丈生了隙, 便多年不曾归家。但他回京述职时, 只见你一面便愿迎娶,足可见其诚心。何况他多年未娶,焉知不是因缘际会等你之故?”
“徐正钦!”
施窈站起身,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她以手指着徐凛, 几乎想将床头的药碗砸到他脑袋上。
“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心悦你,便要拿这种话来刺我。”
她眼里簌簌地落下泪来,又想到了这许多年来的心事。
眼睁睁看他流连乐坊歌楼,做尽了风流浪荡子的行径。
更是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我嫁不嫁人,又与你何干?便是我这辈子都不嫁,表兄也不会撵我。难道偏要你行这善事,非得把我嫁出去不可?”
藉着袖袍的遮掩,徐凛攥紧了身下的褥子,唇角却仍是扯出个笑来。
“你若是不出嫁,我去哪里讨这杯喜酒喝。”
相比于施窈的气恼,他要平静许多,说完便转过身去。
“我有些乏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既然如此,便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这么多年,他们谈及婚嫁之事,无不是以争吵结尾。
施窈抽出巾帕拭净了泪痕,又敛了敛裙裾,便扬首莲步地稳稳行了出去。
临去时,她冷笑了声,“徐凛,你莫要太自以为是了。”
她心悦他,不想嫁旁人,这又与他何干。
竟还能管到她的头上。
等到回了自己的寝居,她便交待了人开始收拾细软,预备着去丰淮寻谢瑜与陆菀。
撑着下颌回想起前事,又看着婢女们来来去去,施窈其实也有些忐忑。
她虽是与陆菀往来甚密,但也说不准,好友是否真能不迁怒于自己。
毕竟情之一字,到底是难以揣测的。
还不知晓自己的手帕交受了委屈,竟是已经收拾好了,准备上路来寻她,陆菀在这山中小院里倒也过得颇为自在。
只除了十六从那日自以为撞破她与谢瑜有事,便对她冷淡了许多。
好在他年纪小,陆菀又肯花些心思哄,到底是想些法子把他哄好了。
但只要一对上谢瑜,他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只勉强面上恭敬而已。
今日张猎户又慇勤地送了两只活鸡来,陆菀叫十六拎远些处理干净了,自己便在新搭的灶边忙活了起来。
石缘生此人,要说脾气古怪,那夜她偷窥时也见了,一言不合就能拎着火把打人,下手毫不留情。
但若是好声好气地与他商量,竟也是可行的。
就说这搭灶之事,陆菀提起了十二分小心,还刻意带上了谢瑜去与他商讨。
才说明了来意,还不等谢瑜上前去客套,竟是一口就答应了,只道他们离去时恢复原样即可。
如此,她便求了村里人,在院角搭起了一灶,也好早晚做些吃食填填五脏庙。
山中清苦,村中人却都好猎,肉食虽是不曾少的,但是此间人的厨艺又都太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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