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真是有,一会儿再来买也不迟。
他将车推到了归雀峰弟子所在地,又一次吆喝起来:“下注了下注了,多投多得啊。”
话音刚落,并立刻有人跳了起来:“我押三万灵石,押小鹊赢!”
声音在吵闹之中足够引人注目。
哟!三万!这可真是大生意啊!
男人笑得合不拢嘴,添了个盘子上来,老一套地打听这打听那,棠鹊则看向身边,脸上有几分惊讶,又漫出些柔和,连声音都跟着轻了:“昆鹫……”
太乱来了。
如今昆鹫是昆师兄了。他也不用打擂台,可以直接去清元秘境。
昆鹫回头对她笑笑,小雀斑的脸蛋极有活力,很爽朗:“我相信你能打赢。”
棠鹊一愣,瞧了他好久,也淡淡笑了:“嗯。”
这时,又一个声音传来,比起昆鹫成熟许多,让棠鹊心里一跳。
“我押五万。”
低沉悦耳。
是明皎。
昆鹫皱了皱眉,鼻息间嗤了一声。棠鹊指甲往手心里掐了一下,觉得心脏也变成了一只小喜鹊,迷失在藏雀山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至今没想到要怎样去面对师尊。
少女脖颈白皙,却略显僵硬。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师尊开了口后,好些师兄弟都积极在她身上下了注。仿佛无条件对她信任至极。
棠鹊呆呆看着这一幕。
赌坊的男人眉飞色舞:“慢慢来,慢慢来,一个个来!”
车子咕噜噜推到了白衣少年面前,少年侧过脸,阳光将他眉骨鼻梁都勾出了浅浅的琉璃色,像个小神仙。
棠鹊低低的:“温温……”
她只是想喊他一声,在温暖的阳光下,呆愣的。
没有别的意思。
温素雪却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也拿出灵石:“我押一千。”
他的音色是清冷的,便如他名字一般,有些飞雪的味道。
树影下的阳光摇曳出团团簇簇的光晕,棠鹊突然觉得久违的暖意流入了心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平静的生活还未被打乱之前,一切都很美好。
她低下头,慢慢笑起来。
眼角余光突然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
棠鹊想也不想,提着裙子奔了过去。
“折之!”
棠折之脚步顿了顿,直到现在也不习惯被少女这样叫名字,他宁可她叫他棠师兄。他面色严肃,稍稍拧着眉。
棠鹊奔到了他身边,将手负在身后,已经不像昨日那般六神无主,脸上有残留的温和动人:“你今日也要打擂台吗?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押你。”
棠折之一时没反应过来。听见那边男人的吆喝,才知道说的是赌博。
他摇摇头:“我并不想去紫霄仙府,也未曾报名参与此次擂台。”
棠鹊一愣。
“什么?”
她眨了两下眼睛,脸上的笑渐渐凝固。
怎么可能?她明明看见了他的名字。
而且自己那么拼命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他要去紫霄仙府。现在他说他不去?棠鹊整张脸都呆住了。
棠折之却并未同她多说,只是道:“爹娘来了,你要去见见他们吗?”
爹娘……
对,爹娘。
棠鹊自惊愕之中敛住心神,随着棠折之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正巧与棠夫人对上视线。对方面色冷淡,有些许的迟疑。
感觉有只手在自己肺腑之中搅了搅,呼吸间带上了疼意,以及另一种她说不出来的兴奋,连棠折之不去紫霄仙府都没那么重要了。
她快意到骨髓都在震颤,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
——不仅仅是女儿。
三个孩子当中,只有她站上了今天的擂台。
棠家,只有她。
她强压着心绪,摇摇头,回过身后,却攥着手,浅浅笑了笑。
***
擂鼓震天,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呼,擂台赛终于开始!
第一场,是土灵根与剑修。
第二场,是两个金灵根。
第三场,是变异雷灵根对变异冰灵根。
……
都是门派佼佼者,每一场都堪称精彩绝伦,欢呼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啾啾发现小钟师兄之前对自己的特训简单粗暴,但真的超有用,因为她现在随便观察一下这些战斗,就能轻易找出破绽,想到解决办法。
她安安静静的。
比如说眼前这个水灵根,他会引出浪潮拍打敌人,这一招的威力极大,没法躲闪,但他在释放这一招前会屏息凝神三息时间,这是绝佳的进攻机会。
至于另一人,是个乐修,用琴,也十分棘手。可她的琴乐也不能一直震慑人心,是在几个节拍之中,对人的心神发起攻击。
目前看来,乐修应该会赢。水灵根已经被震慑住,脸上露出了畏缩的恐惧。
果然,没过上一会儿,水灵根便丢下了长剑,脸色煞白:“我认输。”
乐修笑道:“师弟,承让了。”
下方又是一阵潮水似的的呼声,其中还夹杂着许多乐滋滋的喊叫:“赌赢了!赌赢了,分钱了!”
也有输的人在那里叫骂。
陆云停愉快不已,他也赌了乐修赢。
少年去领钱时,太初宗长老飞身上擂台,声如洪钟,悠悠扩散在藏雀山上。
“下一场。归雀峰,神机堂,棠鹊。”
天高云远。
归雀峰那边立刻一阵躁动。
“棠师姐,靠你了!”
“师妹,想想我那三千灵石,别让我输!”
还有人说:“小鹊,莫叫为师失望。”
棠鹊一窒,抬眼看去。
明皎像是一颗长青的树,身形是少年人们不会有的挺拔高大,叫人安心。虽说至今无法面对师尊,在他面前心绪乱如麻,棠鹊还是点了点头,想,她一定会努力,让师尊继续骄傲。
她又看看远处的爹娘。
她知道自己有些报复心。正因为真正的爱过,所以才有了真正的恨,所以才有了小小的报复心。
她想让他们后悔。
她最后一一扫扫过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师兄弟们,笑了笑:“相信我。”
她掷地有声,言之有力,转身往日月坪上走。
长老似乎顿了一会儿,才迟疑着念出了第二个名字。
“罗雀峰,问世堂,钟啾啾!”
……
夏初的蝴蝶在空中翩跹。
有一瞬间,棠鹊听见了自己汩汩的心跳,和世界皲裂的咔擦。
——谁?
少女怔怔抬起头,满脸笑意凝滞。
谁?
钟啾啾?是她想的那个钟啾啾?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方更是一片寂静。
太初宗的人都默不作声,面面相觑。
人都是八卦的,修士也不例外,棠家的事大家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将这两人放在一个擂台上,该说是合适呢?还是不合适呢?
这是搞事啊。
他们本门的人都不说话了,来围观的散修也都一头雾水,不吭声了,只是互相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寂静变成的小声的议论,那些议论戳得人肺管子又酸又辣。棠鹊呼吸急促,昏昏然间,她的对手走上了台,对她拱了拱手,声音平静:“请棠师姐赐教。”
棠鹊耳朵上的血管便是一跳,猛地抬起头:“你,金丹期?”
她声音异常古怪。
她明明——她特意去看了那份名单,钟啾啾不该是金丹期。凭她那身体连结丹都很难。她怎么能是?她怎么能?
啾啾“嗯”了一声。
她也不曾想到,短短一年多时间,棠鹊修为已经跨了这么大一个境界。按原著来说,她至少还要在筑基期呆上三年。
不知道棠鹊还修炼出了什么新能力。原著中,她机缘一向不少。气运加身,又天资极高,自己必须更小心应对才行。
棠鹊抿紧了唇,打量好几番。钟啾啾修为比她矮一个小台阶,看来是不久前才结丹。她放松了点。又想到她刚才叫自己那声棠师姐——她用“棠师妹”来践踏她已经好几年了。
少女的呼吸一点一点平复,说不出来什么滋味,有些堵又有些痛快,笑容早就消失,也对她点了点头,清凌凌道:“钟师妹。”
她长长吐出口气。
有种难言的愉悦。
招呼打完,就可以开打了。
啾啾往后退开三步,没有抽出剑,却露出一副沉静严肃的样子。
棠鹊也远远瞥了瞥树下的棠家人,面色一沉,突然拧腰掠出一丈远,猛地一回身,喝了声:“寒木春华!”
归雀峰弟子齐齐一震。
刹那间,整个日月坪青光大作!
温素雪也未曾想到棠鹊的对手会是啾啾,愣了半日,听见少女声音后立刻睁大眼睛!
这是——
眼瞧着一柱柱大树拔地而起,温素雪浑身冰冷,这是他们木灵根内门弟子目前能学到的威力最强大的法术!
直有上三品的强度!
一旦放出,便是非死即伤。
少女微微闭着眼,右手从左肩斜斜划下,游刃有余得仿佛在指挥一场漫不经心的猴戏。随着她的动作,整个日月坪上无数巨树将啾啾团团围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