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上前环住他双臂,将头虚虚靠在他胸前,苦口婆心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梗着脖子犟起来了,容大郎你不要这么较真,诚然武人很好,可你会骑马也能扛得住刀疤他们几个的拳头,还能做我的夫子,也不输给那些武人……”
容倾睁开一只眼,垂下的视线停在她依偎过来的脑袋上。
他唇边笑意似骤然拔地而起的树木,郁郁葱葱好不夺目。
他嘴上却沉痛道:“这枚香囊不若还是交还于你,左右是你得来的彩头,容某平白占着也不在理。街上卖的腰饰品种繁多,容某也能扒拉出几个称心的玩意儿……”
谢嫣头脑一时间有些发热,也将这香囊里头的香料原本是出自他手上的这件事,完完全全抛至九霄云外。
将君锦玉那等罪有应得的白莲花排除在外,谢嫣往常最是见不得人示弱。
她拍着容倾肌理流畅鲜明的后背,豪气万千喝道:“你要是在意这个香囊的出处,我明日、不,今日就给你另绣个新的出来。”
美人在侧,容倾依旧坐怀不乱,矢口推拒:“嫣姑娘是金枝玉叶,容某不过是一个下人,不敢牵连嫣姑娘纡尊降贵做什么针线活。”
谢嫣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固执,让你接下就接下!叽叽歪歪扯些什么歪理?”
容倾竭力憋笑:“那容某便斗胆生受了。”
躲在窗外树冠上的暗一从怀里摸出一把金叶子,没精打采递给暗二:“你赢了,主子他果然从君小姐那里骗来了个手缝的新香囊。”
暗二得意道:“主子那张脸就是把屡试不爽的锋利杀器,不管冲哪个小姑娘笑一笑,保准就教人跟中了蛊毒似的,只顾着点头应下,哪里还有些别的逃脱法子。我早就推断过,主子上阵杀敌哪里还要那样认真,摘了铠甲冲敌军身患寡人之疾的将领笑一笑,怕不会令人酥得连骨头都麻了。”
暗一剜了他一眼:“既然那样管用,我瞧君恪也吃这一套。不妨你也去求主子对那冰块脸君恪笑上一笑。没准儿人家为美色所迷,就恳求娘娘收回赐婚的成命呢!”
暗二悻悻摸了摸鼻子:“我哪里晓得他心窝子都偏到裤带里去了……”
他话音刚落,屋内便有两道白影,对着他们二人所在的方向弹射而来。
暗二惊慌失措去挡,暗一却扯过他挡住那疾驰而来两粒腰带上的玉扣,洋洋自得训斥他:“这就是主子令你长的记性,下次还多嘴,非叫你一辈子都做哑巴!”
直至日上三竿,谢嫣才揉着额角悠悠从软塌里爬起来。
春芷替她洗漱梳头的动作快到一气呵成,谢嫣尚在发呆,几个老太妃身边的妈妈喜滋滋道:“太妃正在前厅相看小姐的夫婿,王妃就等着您去仔细挑选。”
第209章 侯爷打脸宝典(十七)
谢嫣并拢双腿坐在圆凳里, 任凭春芷在她头上动作,她尚且不太清醒的目光, 从几个婆子身上一溜烟挨个一滑而过。(搜索格格党小说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网)
几个婆子今个儿穿了身桃红的褂子, 许是为了迎合老太妃的喜好, 甚至特意在灰白的发髻边簪了一圈绢花。
桃红的褂子、桃红的绢花,再配着脸颊上那两团胭脂,看起来很是滑稽。
不过是随便相看而已, 也不晓得老太妃院子里的人, 为何这般如临大敌。
春芷脸色今日异常有些难看, 她闷声替谢嫣打理着顺滑了不少的长发,偶尔才抬头瞥她们一眼。
谢嫣依旧半梦半醒着, 正逢秋日的阳光柔柔拓上窗纱,在屋子里氤氲出一室暖融融的暖意。谢嫣半个身子纳入阳光中,困意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叫她睁不开眼。
寻思春芷还需忙活一阵子, 谢嫣也不急着去前厅, 就闭上眼睛, 坐在铜镜前小憩。
这下子倒是急坏了几个婆子,她们待在这里催促不是, 自行先去前厅也不是。
思及偌大的王府里, 从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玉姑娘,一夜之间被禁足。如今府里最得脸的, 也就是这位嫣姑娘了。
几个人不敢怠慢, 故而站出来小心翼翼道:“嫣小姐可要差遣下人紧着些收拾, 也不好叫太妃与王妃等太久……您说是不是?”
谢嫣下意识点了点头,也未听清她们说了什么,脑海就忽然传来一道电子音。
007的音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刻板机械,一字一句道:“经程序检测发现,任务进度目前处于停滞状态,希望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谢嫣这才后知后觉记起来,任务进度条停在“30%”的数值上,没有一点要上升的意思。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人之常情,这个世界里头的男二容倾,虽然隐姓埋名潜入锦亲王府,眼下就在君恪的眼皮子过得风生水起。可终归还是她院子的下人,加上君锦玉被于氏禁足,容倾平日连见她一面的契机都没有,哪里还有机会刷什么见鬼的好感度。
撇开好感度这个难题不谈,君恪眼前正无所不用其极要对付的,与其说容氏一派,倒不妨说是谢嫣来得更为精准。
依着君恪的角度细想来,一个将王府搅得乱七八糟,还连累心上人被长辈厌弃的便宜胞妹,总是要比根基颇深的政敌来得更好处置。
君恪一心对付她,以帮君锦玉在王府中站稳脚跟,哪里会有功夫去伤害容倾。
谢嫣有气无力道:“君恪如今都将心思,放在怎么光明正大将我赶出王府上。比起在君恪眼皮子底下活得有滋有味的容倾,007你就不觉得我才是最惨的那一个?”
系统:“……”它居然荒唐地认为,谢嫣说得还挺有道理。
“算了算了,”谢嫣摇头啧声,“这个任务我迟早会完成,你不用担心。”
系统内心一度极其复杂,谢嫣甚少有这样善解人意的时候,以至于突然见她如此好说话,007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它正准备开口宽慰谢嫣,就是停滞个几天也没什么要紧,蓦然又听谢嫣嘀嘀咕咕道:“反正你坑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比起前面那些,这个还算难度不大的。”
系统:“……”它就是知道会是这样!
同系统一番斗嘴下来,谢嫣困意渐渐消散,打理妥当后,便领着春芷与几个下人神清气爽走向前厅。
已至深秋,纵然处于晨光漫漫的清晨里,四周也缭绕着一缕缕沁人骨血的寒意。
等那几个婆子乐颠颠小跑去前厅复命,春芷则抿着唇,神色不豫悄悄扯住谢嫣的袖子提醒道:“小姐可要警醒着些,王妃她不知个中利害,奴婢却对小王爷的打算一清二楚。玉姑娘这回的禁足虽是咎由自取,可落在本就偏袒她的小王爷心中,不晓得会琢磨出个什么前因后果。自您回京,小王爷便处处刁难敷衍,眼下更是急着打发您嫁出去。不论怎么样,既然是择夫婿,小姐应当还是谨慎些好,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中了旁人圈套。”
谢嫣深以为然,君恪那点不足对外人道出的想法,她并非一点也无法体会。
无论是原世界厌恶宿体至死的君恪,还是这个只顾着替君锦玉伸张正义的君恪。往日若不是涉及君锦玉,君恪绝不会有什么闲心思主动操心她的事。
然而君恪这两日心血来潮无故请求太后赐婚,说是要为这个他深感亏欠良多的胞妹寻一门好夫婿……谢嫣几乎能够就此一口笃定,以他睚眦必报、心机深沉的性子,决计不会这般好心。
谢嫣右脚将将跨进前厅,隔着被风吹得不住轻晃的珠帘,于氏与老太妃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帘底传入谢嫣耳中。
两侧侍女撩开帘子,就听于氏兴致勃勃道:“依儿媳之见,这些公子的家世与才华并不重要,关键只在于嫣嫣。强扭的瓜不甜,若她不喜欢,无论如何也不能逼着她点头应承下去。”
“姑娘家的婚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宫里那些公主不也是被逼出来的?”老太妃慢慢翻看一本册子,头也不抬续道,“再者这些世家的公子,皆是品貌双全的青年才俊。不管怎么比较,也比定州那些亡命之徒出息太多……嫣丫头是王府的嫡女,未来嫁的人必定是人中龙凤,婚姻大事岂可视作儿戏?”
于氏蹙眉正要再应,余光却瞥见朝她这里大步走来的谢嫣。
她眉间忧虑与沉重瞬间化为虚无,唇边笑容温和又纵容,笑着招手唤她:“嫣嫣快来母妃这里。”
谢嫣垂眼行了个礼,这才走至于氏身旁。
于氏抬手理着她鬓边碎发,喜不自胜笑道:“太后身边的姑姑送了几本花名册过来,说是太后有意容我们府里头先挑拣挑拣,你瞧一瞧,这里面可有你中意的?”
“明琴,”老太妃掀起眼皮,没精打采盯着于氏,神色看似格外不悦,“嫣丫头年纪轻,分不清朝中局势,婚姻大事尚且还拿不定主意,唤她过来也只是令她好端端坐在这里看着。”
因着心中不赞同老太妃迂腐的念头,于氏本欲反驳,却骤然被谢嫣牵住了手。
谢嫣双眼浮动着浅浅光晕,瞳色清澈纯净,神色真挚无比道:“母妃不必为我操心,嫣嫣初回京城,也对京中局势不甚了解,太妃自当心中有数,懂得取舍,我定是要听从太妃与母妃之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