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霄痛得动不了身子,他痛不欲生盯着踩住他腹部的那只绣鞋,满脸不可置信:“殿下……您……”
姬赢脱了只鞋子塞住他的嘴,赤足坐在案后,她一手撑着额角,目光寒意森然,差遣几个守在隔扇外的内监:“擅闯军机要地乃是死罪,本座早先便吩咐过你们,若无本宫口谕,不许放人进来!今日你们明知故犯,本宫绝不会轻饶,且将这没有眼色的贱人给本宫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你们几个也自行前去领罚!”
几个内监各自暗暗偷瞄了正君一眼,待瞧见他仪态全无卧倒香炉边,不免又是一阵唏嘘哗然。
朝华殿众所周知,殿下长到十八岁上,莫说侧君,就是稍微得点殿下眷顾的伶人,也从未出现过一个。
她自作主张纳了霄正君入宫,日日娇宠着他,将他当做眼珠子一样养着。
殿下生怕正君离开丞相府,陡然住进一处陌生宫殿会不甚习惯,更是劳师动众按照丞相府各处陈列,亲自指引工匠造出一座一模一样的亭台水榭,供他散心。
近来正君行事太过娇纵,殿下也冷落他不少时日。内监们念在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份上,顾念正君认个错,这事也就完了,遂自作主张放正君入殿。
他们本是出于好意撮合殿下和正君早日重修旧好,谁知殿下铁了心要惩处他,挫一挫正君满身锐气。只可惜他们这些见主子眼色行事的喽啰,也顺带被迫牵连做了垫背。
内监屏住呼吸不敢为己开脱,个个低垂着头,匆匆拖着夹住双腿,低声叫痛的正君下去领罚。
姬赢沉着脸色拾起那朵掉落的绿萼,转回桌案前取过桌上一本厚重手札,他吹去花上灰尘,随手翻开一页,将花朵压平,紧紧夹进书中。
这具身子虽是付灵嫣的,想他一介顶天立地的男儿,附身于这具躯体里,竟被易霄那个阴阳怪气的贱人出手戏弄。
因少时一些缘故,他十分抗拒与人接近触碰。
朝华殿也有一处浴池,尽管不比重萃宫来得舒适,但沐浴洗去身上令人作呕的晦气,终是明智之举。
姬赢当机立断命瑶绮备好热汤,他反复叮嘱宫人看好书房,眼见隔扇被内监上了数把大锁,姬赢才在宫女随侍下欣然前往浴池。
姬赢素不允旁人贴身宽衣服侍,满脸不耐逐开宫女,独自就水洗沐。
热水盖过瘦削双肩,他尽力忽视指腹下,断断续续传入灵魂深处的嫩滑触感,咬牙横心宽去白缎中衣。
俯视肚腹上笼罩的一条薄纱肚兜,姬赢牙关紧了紧,抖着双手背身费力解开后腰系带。
他闭紧双眼擦洗肩头,余光瞥见一两点乍泄春.光之时,悬胸口上方的纤手猛然一顿。
姬赢茫然不解睁开双目,入目便是一池撒满花瓣的粼粼浴汤。
付灵嫣饱满胸脯浸没水下,胸口处的旖旎风光若有似无映入眼帘,姬赢身子一晃,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天下盛传他是以色侍君的奸宦,夜夜与承元帝交颈而卧,终日缠.绵。
但休要说些侍奉承元帝的无稽之谈,他在宫中挣扎多年,伺候的主子除去承元帝,全是男子。
眼前绚烂景象把他吓得不轻,姬赢搓洗身上黏腻,疾疾浮出水面擦去水珠。
屏风外点着一盏琉璃宫灯,斑斓灯光投至素色屏风缎面上,完好无缺映出付灵嫣柔曼身段。
挺翘胸脯,纤细流畅的手臂,以及不堪一握的紧实细腰。
姬赢不动声色打量胸口那点独属女子的起伏,他斜偏着头穿好中衣,末了才稀奇地上手捏了捏。
白软的两团手感极好,他意犹未尽捏了几下,不太自在咳了声,又掐了把软腰。
盈盈细腰盛放在他掌心,姬赢摊开两指对照着比划了下……唔,比他宫殿里陈列的那顶送子观音的底座,还要细一点。
他难掩心头那点失落,失笑道:“昨日能端着架子冷落你,明日便能自放身段意图勾.引,易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只有这朝华殿的人不知人心险恶,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你挑谁做正君不好,非要挑易霄那等下作货色。”
“不过当初代陛下撰写赐婚圣旨的是本座,错处也不能算在你一人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好辣眼睛-_-///明天还是让高层你回去吧
第148章 厂公从良政观(十七)
瑶绮领着十数个宫女鱼贯而入, 用以润嗓安眠的果酒, 端端正正搁在宫女捧着的托盘里。
肩头覆盖厚实温暖锦裘, 姬赢抽出右手,悠悠勾住雕纹壶柄,又执起一枚小巧酒杯, 姿态娴雅地对准杯口倾注下一汪碧色酒液。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水, 瑶绮着几个洒扫宫女仔细清理浴池水渍, 末了提着那盏琉璃灯引姬赢前往书房歇息。
走出浴宫天色已晚,汉白玉甬道两旁树影婆娑, 宫墙涩浪堆叠翻涌, 凉风吹得人皮骨生疮。姬赢抵住寒意放眼眺望而去, 远处俨然林立的琼楼玉宇, 隐隐透出两三点冷清灯光。
朝华殿不及重萃宫奢豪华美,但贵在宫殿主人喜好风雅,眼光品味奇佳。
殿中有山有水, 长亭傍水而建, 垂带踏垛上镂刻花浪纹样, 水池里养着几尾灵活鲤鱼,上下水天一色,叠翠千顷。
如此一派祥和静谧之景,比他的宫殿更平添上几缕朝气生机。
姬赢顿觉心情大好,连带着对瑶绮也和气许多。
只是途中经过正殿时,瑶绮欲言又止停了步子,捏着琉璃宫灯握柄谨小慎微试探:“今日正君受了殿下二十大板, 身上皮开肉绽,最后还是被底下的小内侍抬回的殿中。殿下此举也是为了给正君一个教训,既然已如愿以偿,今次这桩事也算揭了过去,殿下可要去哄哄正君?”
暖橘色光晕自如意纹菱花窗格中,不断向外沁染而出,染得素色窗纸也随之附上一层迷蒙异色。
姬赢凉薄目光划过朱红隔扇,盯住瑶绮不怒反笑:“本宫是不晓得你们,究竟受了什么蛊惑,一个个都全力替霄正君开脱。去了一个不识抬举、自命不凡的易霄,今后朝华殿还能迎来更多男宠,他没有自知之明,三番五次推拒本宫好意,本宫为何还要拿自己的热脸,贴他冷屁.股?”
瑶绮慌里慌张丢开琉璃宫灯,双膝一弯凄然跪下去:“奴婢绝无犯上之意,只是见不得殿下为正君茶饭不思的憔悴模样……才私下做主撮合殿下与正君……若殿下不喜,奴婢往后再不敢擅自行事……还望殿下饶了奴婢这次!”
晌午她于重萃宫前匆匆一瞥,无意中目睹殿下与姬赢老贼那副欲语还休的暧昧神情,跟在殿下身边饱经风雨的瑶绮,顿然品出几分不妙。
殿下一向是个爱憎分明、敢爱敢恨的姑娘,正因从前痴慕正君时,闹出不少笑话,才留给重萃宫腌臜阉人们,一堆饭后无事便能拿来嘲笑的话柄。
她爱慕一个人,则会不计回报付出。一旦决心与人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无论旁人如何劝说,皆再无回旋余地。
譬如在她今日忍痛割爱命人责打正君,又弃重伤的他于不顾这件事上,瑶绮便知她已然决意掐断这点不合实际的念想。
尽管殿下了悟这条通往帝王大业的道路上,注定众叛亲离、踽踽独行,正君也并非什么值得托付身心的良人。可瑶绮依旧说不上是应当为她庆幸更多一些,还是为她悲哀略胜一筹。
成大事者理应无情无爱,瑶绮既庆幸她自正君这汪深不见底的泥沼里解脱,却又悲哀她一夕无故成为九千岁姬赢的眼中钉。
姬赢不但藐视君臣之伦,更是个以玩弄人心为乐的擅权宦官。
殿下这几日冷落正君之余,往重萃宫跑得却越发勤快。若只是请安谢罪便罢,可顺着姬赢脉脉双目,以及殿下鬓角簪的那朵绿萼等诸多迹象动脑猜一猜,瑶绮心中一凉……殿下确然与九千岁有了阴私。
最为宠爱的爱女与心腹宠宦搅和在一起,此事只要由有心人透露给陛下,殿下必然吃不了兜着走,更不要说些什么肃清阉党、继承大统的妄言。
这与朝华殿互为劲敌的姬赢,如今莫名其妙有意示好,保不齐就存着刻意诱惑殿下、以令她在陛下跟前失宠的心思!
纵使瑶绮对正殿里那位光着屁.股、趴在塌上的霄正君算不上同情,可与这居心叵测、手段奸滑的阉人一比较,她愣是与正君生就几点亲近之感。
正君要的只是殿下独宠,可姬赢所欲之物,却是殿下的皇位与性命,哪一个心思更下作肮脏,立见分晓。
瑶绮不住抠挖握柄上的精致浮雕,跪地久久沉默不语。
姬赢闻言睃她一眼,嘴角虽弯着动人的弧度,瞳光中却顺着嘴角浅浅上扬的形状,变得愈加漠然。
一则这易霄心怀不轨,与之来往密切,绝非好事。二则姬赢堂堂一介手握重权的权臣,实在没有取悦另一个男人的癖好。
他语焉不详掷下“是么”二字,半阴脸色撇下瑶绮一人,引着身后浩荡宫女仪仗回至偏殿。
浴池里无意窥入眼底的风景,一度令姬赢今夜格外焦躁。
他独自躺卧在置放于书房内阁的软榻上,殿中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床榻四周帐幔朦胧如烟,姬赢全身盖着付灵嫣昔日用过的厚被,竟难得失了抵触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