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唱的哪出?
度蓝桦冲他们颔首示意,习惯性做战前动员,“我知道大家现在肯定满头雾水,但现在禁止一切形式的质疑和提问,相关内容事后会跟你们解释。接下来大家要参加一项临时抓捕行动,事关重大,都务必拿出十二分的干劲!”
坏了,这久违的夜间行动气氛太正太令人怀念了,搞得她职业病都出来了。
孙青山:“……”
李孟德:“……”
短暂的沉默过后,两人带头看向肖明成:怎么看着夫人的范儿比大人还足,这到底听谁的?
肖明成:“……咳,我跟夫人的话都是一样的。”
气氛有那么一丢丢诡异,有几个人望过来的目光中都带了同情:原来大人怕老婆的传言是真的啊。
不过夫人娘家到底干嘛的?听说是商户,可这冷眼瞧着,倒比积年的老捕头更带劲呢……
“眼下城门已关,他们出不去,所以交易结束之后肯定要先回落脚处。”肖明成就像没看到他们的视线一样,一本正经道,“孙捕头、李捕头,你们各带一队人马在方才说的来处埋伏下,待稍后贼人走远些时,便将他们一举拿下。切记,一定要立即控制,不许让他们叫嚷出来惊动了人。之后再细细审问,看到底多少人从哪儿来的,是否还有同伙接应,是否知道其他买家。”
孙青山和李孟德齐声应诺,立即带人布置去了。
好久没遇到这么兴师动众的大案子了,临近年底,大家都想好好表现,因此分外卖力。
见肖明成安排的滴水不漏,度蓝桦顿时轻松不少,低声道:“你说,周奎什么时候去找杜典史?”
杜典史那样老奸巨猾,是绝对不会主动露面的,所以只能是周奎去找他。
但问题是什么时候去?
平山县的气候酷似华国华北和东北交界处,小雪节气前的深夜已经滴水成冰,度蓝桦等人有功夫在身还好些,肖明成一介书生,才来没多久便已冻得手脚发麻。
他尽量克制地活动下手脚,一张嘴就吐出大片白汽,“最迟明日,最早今夜。”
蹲在他身边的度蓝桦能清晰地听见他牙齿磕碰的声音,不觉感慨道:“啧啧,你看这小塑料体格。”
肖明成:“什么格?”说着,又是一个哆嗦。
度蓝桦失笑,觉得他随时可能被冻残了,“说肖大人身娇体弱。”
肖明成:“……”
其余四人: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抓捕前的等待最难熬,偏又不能走神,度蓝桦以前跟大家执行任务时就经常瞎扯淡,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调节身心,让自己随时保持最佳状态。
她眼睛还盯着善堂大门,口中却继续调笑道:“你平时逼着我练字倒挺起劲儿的,怎么就没想到练练自己的身板?你若继续当地方官,又总这么亲力亲为的,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少不了,难道要出来一回就病一场吗?”
本来抓捕这种事不必肖明成亲自到场,可他又是个操心的命,死活闲不住,度蓝桦也只好任他来这里受冻。
被调侃的肖大人稍稍有那么点儿羞恼,但度蓝桦说得确实在理,又让他想不出反驳的话。
“确实是我疏忽了。”早年为了不倒在考场里,他也是注重锻炼的,可自从进入官场后,各色明争暗斗和人情往来已令他应接不暇,难免疏忽了。
度蓝桦最欣赏的就是他的冷静和理智,不像有些人明知自己错了还死犟。
“现在锻炼也来不及啦,”乖孩子该有奖励,她在商城花0.5个积分兑换了两只发热贴,不由分说掀开他的外袍,往他前胸后背各按了一个,“先给你弄个神器挡挡。”
这年头,一场风寒也是能要人命的。
世间怎会有如此不矜持的女子!肖明成早在她上手的瞬间就惊呆了,回过神时对方已经迅速缩了回去。他脑袋里嗡嗡作响,才要习惯性斥责,却愕然发现被贴了什么的地方竟开始发热?
哪怕身处黑暗,度蓝桦也能想象出他脸上的震惊和疑惑,于是主动答道:“你猜。”
正要问是什么的肖明成:“……”
我还不问了呢!
“出来了!”韩东忽然指着善堂大门道。
众人忙屏息凝神看去,果然见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出来两拨人,身上扛着四个不住扭动的麻袋。
是活人!
度蓝桦低低骂了句。
那两拨人也颇为警惕,出门后先四下打量,确认无人经过才飞快地沿着来时的路退去。如果没有意外,约莫一刻钟后他们就能遇上守株待兔的孙青山等人。
没过多久,孙青山和李孟德就先后来回话,说人都顺利扣住,还解救了四个小姑娘,也问出落脚点。众衙役正兵分两路,一队将人押送至衙门,另一队则前往他们住的地方,去捉拿接应的队友。
“小姑娘们都受了些惊吓,但也没吃什么苦头,估计过几天就好了。”孙青山道,“只是有一个脑子好像不大好,我们救了她,她反而不高兴,还要咬人呢。”
度蓝桦道:“辛苦你们了,小孩子嘛,吓坏了,一时敌我不分也是有的。”
肖明成松了口气,“干得不错。”
话音未落,就见紧闭的善堂大门再一次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颗脑袋从里头探出来,左右摇摆着观察片刻,又将身子挤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个小包袱。
是周奎!
众人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肖明成一抬手,“他一定是去杜典史家,跟上!”
周奎果然朝杜典史家疾行而去,众人都知道胜利在望,熬夜的疲惫都不翼而飞,脚步也轻快了。
按照计划,他们会在周奎把赃款交给杜典史时闯入,拿个人赃并获,然后大功告成,但度蓝桦走着走着就觉得哪里有漏洞。
“等等!”她一把拉住肖明成,“我觉得拿现行并非上上策。”
见肖明成停下,众人也跟着停下,可眼睛都忍不住去看越走越远的周奎,心中急切可见一斑。
肖明成知道度蓝桦不是在关键时候胡闹的人,当即耐住性子问:“为什么?”
度蓝桦的大脑飞速运转,很快意识到问题关键所在,“抓现行乍一看不错,能直接证明周奎与杜典史有金钱交易,但那又怎么样呢?”
肖明成沉默不语,孙青山等人却耐不住了,面面相觑后疑惑道:“夫人,这捉奸捉双,拿贼拿赃,那头买家已经供出周奎,如今周奎又将银子交给杜典史,这不都明摆着的吗?肯定是一条贼船上的人呐!”
度蓝桦用力做了个深呼吸,冰凉的空气入腹,让她的头脑愈加清醒,也真正意识到遇见了一个怎样难缠的对手。
“那又如何?”她反问道,“办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铁证如山,但凡有一点疏漏都有可能前功尽弃,杜典史在衙门多年,他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么?”
孙青山他们已经快被绕晕了,肖明成却隐约意识到什么,不过时间并不容许他慢慢思考,“你继续说。”
度蓝桦示意众人继续跟踪,边走边说:“即便我们抓了他们两个人现场银钱交易,但并没有证据证明杜典史收的是买卖人口的赃款啊!万一他们一口咬定是借钱,又或是周奎意图行贿,那我们就很被动。”
众人一愣,恍然大悟,确实啊。
已经大略知道前因后果的孙青山低低骂了一句,“他娘的,那老贼当真奸猾!”
李孟德则再次发挥马屁精的本能,满面真诚道:“夫人深谋远虑,心细如发,卑职等自愧弗如!”
度蓝桦拧起眉头:“你是不是就这一套词?”
太耳熟了好吗!
李孟德羞涩道:“那卑职再学别的花样。”
度蓝桦:“……倒也不必。”
李卫疆不是衙门中人,不大清楚里头的道道,懵着一张脸喃喃道:“谁大半夜借钱啊?怎么看都有鬼。”
“律法严明,纵使所有人都觉得有鬼也不成。你说得对,”肖明成沉声道,“我们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
而且杜典史的身份又很敏感:在百姓和绝大部分衙役眼中,他是一个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官吏,清正廉洁堪称表率,年纪又那么大了,如果证据不足,纵使肖明成动用县令强权逼他认罪,恐怕外面也会民怨四起,肖明成刚营造起来的亲民务实形象便要毁于一旦。
连几十年的好官都能说抓就抓,咱们老百姓还能有活路吗?
“这么着,”电光火石间,度蓝桦已经重新拟定了策略,“你们继续在外蹲守,等周奎出来后就抓人,千万别让他有机会叫出声。我进去探探,最好能找出杜典史藏钱的地方。”
杜典史自傲自负,对外界极度不信任,既然搜刮钱财又不花,肯定也不会存进银号留下把柄,所以一定就藏在自家。多年下来,绝对是一个很可观的数目。
如果能在他藏钱的瞬间拿人,又有周奎作证,那才是人证物证俱在!
肖明成马上就意识到这么做的好处,但不免还是有些担心,“这么做太冒险。”
一旦被发现……就有可能连同谋的罪名都扣不上了。
度蓝桦自信一笑,“放心吧,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