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到十月二十八,肖明成一行人这才赶在十月的尾巴进了城。
接到旨意后,他还私底下对度蓝桦玩笑,“再熬,为夫这荷包是真撑不住了。”
京城房子租金多贵啊,本来就跟割肉放血似的,谁承想这次耽搁了这么久,几乎白费了一个月租金,足足一百多两呢!他攒多久才能攒这么多钱啊。
度蓝桦失笑,“罢了,指望你那点俸禄养家怕是不能够了,还是我养你吧。”
她的银子都是贩卖系统商城兑换的玻璃制品得来的,而若无肖明成的职务之便,她的许多计划也根本就施展不开,压根儿赚不了这么多积分。所以说起来,这“军功章”还真有老肖的一半呢。
若换做寻常男人,听了这话只怕要勃然大怒:明晃晃说让女人养家糊口这话,却将我一家之主的颜面置于何地?
不过肖明成自然不是寻常男人,他对各方面一直很拎得清:赚钱确实不是自己所长,既然如此,何必打肿脸充胖子?总不能为了维护脸面,就要去贪污受贿吧?
外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谁叫他有个能干的老婆呢?挺好!
众人进京后,肖家二老顿时就被城中繁华震撼,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给儿子儿媳惹祸,拖了后腿。
肖明成自然要马不停蹄进宫面圣,倒是皇后体恤,许度蓝桦次日再进宫。
度蓝桦谢了恩,带人直奔租的院子。
早有人接到消息等在外面,结果看清站在门外那人后,她直接就愣了。
“帅哥你谁?”
第124章 海岛
宅子门口站着的青年脸上尤带一点稚气, 刚抽条过的身体有着充满少年感的纤细,他一见马背上的度蓝桦就利落地掀起袍角行了大礼,“一别数年,母亲可好?”
母亲?
在大禄朝会这么叫的可没旁人了。
度蓝桦的脑袋有片刻放空, 愣了下才滚鞍落马, 三步并两步冲上前, 抓着他的胳膊细细打量, 有些不敢认,“谨儿?!”
肖知谨仰头一笑,笑容迅速与记忆重合,正是当初那个腼腆聪慧的少年。
度蓝桦连忙将他拉起来,又捏着他的肩膀感慨道:“长高了, 比我都高了, 真是不敢认,哎呀,像个大人了!当年你走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呢,如今都是个像模像样的大小伙子啦。就是还是有点瘦,得多吃点。”
十九岁的男孩儿正在生长发育期,身上有种混杂着少年和青年感的青涩和稚嫩,宛如一股清风,叫人看了便要暗自喝彩。
分隔数年的生疏感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肖知谨笑道:“我现在的饭量大的吓人,回头母亲就知道了,只是今年一年就长高了近两寸, 所以显得瘦。听说父亲入宫去了,爷爷奶奶和阿悦他们也来了?”
常悦的天分和心性自不必说,秦落也在去年擦边考中举人, 肖明成被他的乐观和勤奋打动,索性一并收了做徒弟。私底下他告诉度蓝桦,若以后遇不到特别出色的苗子,再也不会收徒了。
教导徒弟可比治理地方累多啦。
肖家老两口见了孙子后,少不得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抓着手就不放了。
后面的常悦和秦落也走上前,笑着与肖知谨打招呼,又你捶我一下,我推你一把地笑闹起来。
虽然分开数年,但其间他们时常书信往来,对彼此的情况都很了解,并没有多少生分。
一行人寒暄了一回,稍解相思之苦,肖知谨才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进屋聊吧。”
肖家二老连连点头,抓着孙子的手不放,“是呢是呢,都高兴得昏了头了,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度蓝桦扶着他们往里走,闻言笑道:“瞧您说的,人之常情罢了,都有这么一遭儿,谁还看谁的笑话呢?只管叫他们说去。”
院子是早就租好的,租金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算了,苦水里泡过的肖知谨也觉得心疼,倒时常过来瞧瞧,也住两日,倒不算白花了。
他亲自带大家看过住处,又对度蓝桦道:“这两日度爷爷也来过几回,好像有事要跟母亲说呢,可要现在送信儿去?”
因着他跟度蓝桦的关系,度家对他也颇多照顾,只是称呼方面有点为难。好在度老板本人很开明:只要钱到位了,称呼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于是两边折中了下,就喊度爷爷。
度蓝桦略一沉吟,“罢了,也不必额外送信,等会儿我亲自走一趟就是了。”
毕竟她和度老爷是物理意义上的父女关系,于情于理都该亲自登门,哪儿有让当长辈的上门抓人的道理呢?
而且度老爷城府颇深,平时很沉得住气,这回这么着急估计是有大事,还是亲自面谈的好。
两位老人毕竟年纪大了,最近精神一直紧绷着,如今总算见了孙子安顿下来,精神骤然放松就有些撑不住,略用了些点心就昏昏欲睡起来,自去休息不提。
三个小的自不必说,正在兴头上,度蓝桦也不觉得累,就凑在一起说些京城新闻。
霍疏桐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几次都想亲自登门拜访的,奈何肖明成一行人被始终不得传召。现在他们倒是进城了,可最近临近年关,最不缺官儿的霍家本身就有许多三服以内的亲戚进京述职,粗粗一算怕不能有两位数,光自家就忙得不得了,霍疏桐也要帮着接待,实在抽不出空来往这边跑。
度蓝桦闻言点头,心道也不用急,总有见的时候,左右是逃不脱的。
“霍叔叔几次提到父亲和母亲,十分推崇,还说想请你们吃饭呢!”肖知谨道。
自家人被外人夸赞,肖知谨自然与有荣焉,讲这话的时候下巴微仰,酷似肖明成的眸子里闪动着愉快的光。
只是一提到霍家人,度蓝桦就忍不住要逗孩子玩儿,“哎呦,你没少在人家家里吃饭吧?香不香?”
这两年她和肖明成也暗中托人打听了霍家小姐的为人和学识,很是满意,而肖知谨自己书信中也时常提及,虽没明说,可度蓝桦和肖明成私底下揣度:估计俩孩子处得挺不错。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还是霍家这样的门第,真算自家高攀了。若月老果然大驾光临,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两人就琢磨着这趟上京来,述职之余一定要正经跟霍疏桐的父母见一面,再亲眼看看那位姑娘,若真合适,不妨先定亲。
左右如今他也十九岁了,这事儿并不算早了。
肖知谨果然脸红,却还故作镇定道:“还行。”
旁边的常悦噗嗤一声,秦落更是伏案大笑,“三思啊三思,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秦落本就是四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三年前他因为经常陪常悦送妹妹们上学而与几个姑娘熟悉起来。因两家家世相当,往来日益密切,渐渐地就跟常喜看对眼,顺理成章定了亲,六礼都差不多走完,如今只等娶媳妇了。
他自知资质有限,虽然这次也跟着进京,但估计会试有些悬。到了科举最后一步,拼的就是天分和运气了,等闲努力根本不够看。
不过他素来想得开,想他们老秦家祖上八辈都没出过正经读书人,他如今已是举人老爷,也算光宗耀祖了。
常悦年纪小些,却更稳重,见状正色道:“转过来二月就是春闱,大家都是要下场的,若三思顺利得中,二十岁的进士不可谓不得意,颇有先生之风,到时候岂非双喜临门?”
即便不中,他也还年轻,再熬两届也不算晚。
常悦家里也帮着张罗了一回,不过他因为童年经历的关系,心性与常人不同,在男女之事上似乎并不怎么热衷,不管家里给说什么样的姑娘都一副“你们看着好就行,不必管我死活”的模样,倒弄得常老爷和杜玉茹夫妇不敢折腾了。
两口子担心儿子有什么毛病,私下还厚着脸皮委托度蓝桦委托肖知谨悄悄问,结果常悦一猜就知道是谁的主意,感动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奈。
他知道自己身体没毛病,就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
人生短短数十载,可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成家立业反而排在后面。再说了,纵使生儿育女又如何?一个不小心,不还是守不住吗?
当年他何其有幸碰见负责任的师父和师娘,可来日他的孩子呢?是否还能延续这份幸运?
弄明白这一点之后,常家人又偷偷流了几回眼泪,难过了一阵之后也想开了。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长子能失而复得顺利成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们又何必再强求?
如今这个情状,纵使勉强行事也只是圆了他们自己的梦,岂非又委屈了孩子自己?何苦来哉!
若他来日自己想开了自然是好,即便想不开,依照他自己的心性城府,必然也吃不了亏。
就这么着吧,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挺好。
这次四个孩子都是要下场的,他们也知道厉害,略寒暄了一会儿就凑堆儿讨论文章去了。
这两年肖知谨一直在太学读书,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和饱学之士,知道最近哪里有文会,就准备带常悦和秦落一起过去切磋一番,也摸摸对手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