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是原作者写崩了。
“大夫人,要找人撞门吗?”莲心见院内久久没人回应,小心翼翼地询问晏枝。
晏枝此刻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处理这个男配,要知道,在原作里,她正是被这个男配亲手杀死的。
怎么着也算是个半个仇人。
正犹豫着,院门被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狭窄的小缝里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眼,少年一瞬不瞬地看着晏枝,瞳孔清澈到能看清晏枝的模样,他声音还是少年的嗓音,清透干净:“二位姐姐不要撞门可好?撞坏了没人来修,天还很冷,刚长出来的苗苗会死的。”
晏枝:“……”
她哪里晓得男配小时候居然这么温雅可爱,晏枝愣了一瞬,心里软了下来,柔声说:“姐姐们不撞门,你是哪家的少年郎?”她装作不知道他的身份,问道。
少年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轻咬了下下唇,难过地将视线移开。
晏枝闻言一怔,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估计是戳他伤心事了,叹了口气,半弯下身子,问道:“愿意请姐姐们进去坐坐吗?”
少年犹豫了下,打着商量的语气问:“那能否请姐姐答应我,不要踩苗苗?”
“苗苗?”晏枝疑惑地问。
“……是地里的幼苗,阿婆一直这么叫,我也跟着这么叫,”少年脸一红,解释说,“等冬天过去,幼苗便能长大了,若是幼苗长不大,我便没吃的了,所以能否请姐姐们不要踩苗苗?”
“好,姐姐们不踩。”晏枝点头应了,心想,他小时候这些日子过得实在辛苦,便从脖子上取下围领圈住少年被冻得发红的脸颊。
少年疑惑地偏头蹭了蹭毛领,感觉又柔软又温暖。他眨了眨眼睛,问道:“这是什么?好舒服。”
“大夫人!”莲心紧张地低呼了一句,“小心您的身体。”
“我没事,走了一路正好有点热。”
少年目光扫过晏枝额头露出来的麻布,那里罩着的该是什么伤口,他乖巧懂事地将毛领摘了下来递还过去:“姐姐,我不冷。”
晏枝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姐姐喜欢你,送给你的。”
少年怔怔地看着晏枝,脸一下红了,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跑,跑了两步觉着自己这样不好,又停下脚步等着晏枝,却不敢看她:“这、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他结结巴巴地介绍。
晏枝跟在他身后步入小院,地方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角落里种着一棵梅花树,新开的梅花饱满地绽在枝头;她看向其他地方,在靠近外墙的位置种着几排绿苗,许是因为刚入春,翠绿借着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奋力地钻出了冻霜的地面,铺开一小块盎然生机。
“这是我种的苗……幼苗。”少年站在旁边,珍爱地说,“再过七天,他们就能长大了。”
“真厉害。”晏枝夸了一句,目光转开,落在角落里的一小块土包,土包前插了一块木板,上面拿黑炭写下了“陈阿婆亭渊立”几个字。
亭渊,晏枝知道这是他的名,是他母亲给他取的名。木板上这两个字字迹工整端正,显然是练了很久的成果。
“坟包里葬着的是我的奶娘,”穆亭渊小小年纪就很会察言观色,不等晏枝发问就主动解释,“奶娘是在我五岁时去世的,她说想要葬在我身边,看着我长大。”
晏枝点了点头,问道:“亭渊多大了?”
穆亭渊答道:“今年十岁。”
她看着穆亭渊,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把脸擦干净了,侧着头不敢看她,紧绷着的线条柔和漂亮,像是从未被如此温柔对待过,露出少年人的稚气和几分局促。
可晏枝知道,这样青雉的少年在未来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刀,一把无需拉满便能让众人胆寒的弓。
晏枝伸出纤白的手替穆亭渊擦干净脸颊上最后一小块灰尘,温柔地说:“亭渊,你该叫我嫂子。”
在开门见到他的一瞬间,晏枝就下了决定。
她要让他成为自己最大的倚仗,让这把刀向天下展现自己的锋芒,让他坐拥天下,怀抱山川河海和浩大天地,让举国万众朝拜。
等到那时,她便是最有权势的女人,便什么也不用怕了。
“那么,亭渊,”晏枝笑得越发温柔,看着穆亭渊的双眼,问道,“你愿意跟嫂子走吗?来你唯一的亲人身边。”
穆亭渊怔怔地看着晏枝,从那双眼睛中他仿佛看到了这一方小院外的世界,那世界灿烂盛大,却也藏着冰冷的风雪,此刻,他脑海里响起奶娘临死时对他说的话。
“这一世,你也许会吃许多常人不会吃的苦,遭受许多常人不会遭受的折磨,但这都是因为你生来是要承接天命的,你是与众不同的孩子,永远不要向苦难低头。少爷,终有一日,一位端庄富贵的女子会带你离开这狭窄的天地,她会让你看到天空广阔,那是你唯一的亲人。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要准备好,迎接你的天命。”
是她吗?
他曾问过奶娘,他如何知道那个女子是来接他的,奶娘说他们会有感应,亲人之间的感应,他当时不懂,但应该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在这小院里待了十年,他最不怕的就是风雪。
穆亭渊抬起头,望着晏枝的眼睛点了点头:“亭渊愿意跟嫂子走。”
“好。”晏枝伸手递给少年,让他牵着自己,少年犹豫地勾住晏枝的手指,那手异常温暖,比这个毛领还要温暖。
他被温柔地牵着走出小院。
那一瞬间,穆亭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待了整整十年的小院,还未长成的幼苗、奶娘的墓碑、每年春天都会开放的梅花……这座承载了他许多回忆、酸楚和生离死别的地方将成为他被封存的过去。
他想,他大概是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第5章 ===
晏枝把穆亭渊带回自己院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得整个穆府皆知,但如今老夫人已死,二老爷未归,整个家里晏枝说话分量最重,没人敢管,只是,曾经作为一个笑话被塞到小院独自生活的小少爷再次被拉入大庭广众之下,难免引来一众好奇的围观。
众人好奇他的命运,好奇晏枝将他接出来的目的,如果是要将他当做下一代家主培养的话,是培养出了一条走狗,还是他们新的希望?
那些曾经欺辱过穆亭渊的人也开始惴惴不安,只担心晏枝是准备把穆亭渊培养成穆府的当家人,成才后的穆亭渊势必会找机会报复他们。
各异的心思充斥在穆府下人之中,然而这些心思晏枝不关心,穆亭渊更是不关心。
“给亭渊少爷量下尺寸,缝几套衣裳。”晏枝对下人吩咐道,又问,“秦总管来了吗?”
“来了。”秦兆丰见晏枝提到自己,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晏枝说:“找几个先生教他读书习字,”她顿了顿,又说,“练武的拳脚师傅也雇两个来,不用太复杂的,强身健体就行。”
“是。”秦兆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穆亭渊,小少年站在晏枝身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虽是瘦小,但眉眼已能看出几分俊朗,养一段时间必定是个翩翩少年郎。就连秦兆丰都忘了穆府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也不知道大夫人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把人给挖出来的。
“邱大夫,既然你说他身体底子还行,就写些药膳的补方,他这年纪已经十岁了,是不是瞧不出来?”
“是,瞧着倒像是七八岁的,”邱鸣听出晏枝的意思,允诺道,“老夫等下就去跟厨房商量个食补的方子,大夫人放心。”
晏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其他相关人员几句,说道:“曾婆子你先带小少爷下去,我同秦总管还有些事情要谈。”
“是,大夫人。”稍显丰腴的中年妇人领着穆亭渊退出房间,去到隔壁一间崭新的院落。
这院子是个蛮大的一进院落,最里头是正房,给穆亭渊睡觉用的;旁边一间与正房开了个侧门相通的是耳房,被晏枝命人改造成了书房,一下午的功夫,上好的桌椅板凳和笔墨纸砚全都备好了;庭院里一左一右种着两棵梅树,因为穆亭渊喜梅;东西两间厢房则是提前备着给教习晚了不方便回去的先生临时休息用的,准备的床褥被子都是一等一的材质。
穆亭渊被牵着手步入屋内,下人已经提前熏好了香,满屋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炭盆子里火烧得正旺,整个屋子暖洋洋的。
曾婆子一进屋就合上门,捧着穆亭渊的手红了眼:“少爷,你终于摆脱困境了。”
穆亭渊“嗯”了一声,笑着说:“劳烦曾奶奶替我担忧了。”
“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曾婆子与穆亭渊的乳娘陈婆子是手帕交,她不知穆亭渊的身世,但由于跟陈婆子关系亲近,也算是看着穆亭渊长大的。后来,陈婆子去世,曾婆子也一日过得不如一日,只能勉强偶尔给穆亭渊送去一些救命的吃食和衣裳。
真要细说起来,两人很久没见过面了,曾婆子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被大夫人派来照顾穆亭渊的起居。
“你是个聪明孩子,曾奶奶相信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曾婆子慈爱地看着穆亭渊,似是想起什么,哀愁地说,“但是大夫人最近很是奇怪,虽不再像是以前那样行事荒唐,喜怒无常,但却是阴晴不定。昨日还莫名其妙罚了秦总管小舅子一顿杖责,你在她面前的时候说话做事千万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