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一揖:“父皇圣明,想必定已想到这层后果。”
不管盛文帝之前想没想到这层后果,李庭绪话一说出来,就是暗逼盛文帝就不得不想到,不得不同意。
果然,盛文帝终于点点头道:“嗯,朕也觉得如此,既然司宫令已经自证清白,该当还其公道。”
他又瞥向唐丽儿,威严道:“无凭无据举罪他人之风气,不该在宫中蔓延。”
“陛下……”
唐丽儿杏目圆瞠,冷汗就下来。
“尚食唐氏,空口妄言,扰乱宫廷,即日起降为司膳,以示惩戒,以儆效尤。”
“陛下!奴婢冤枉啊……”
唐丽儿的眼泪也下来了,她跪着往盛文帝跟前挪动两步想伸冤,然而盛文帝已经起身离开,唐丽儿连他的衣角都没摸到。
容汐被绑在木桩上远远望着看台处争执,隔得太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最后她只见唐丽儿跪地痛哭,盛文帝转身走人,而周围的侍卫跑上来给她松了绑。
她被无罪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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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落幕,看客很快散去。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演武场,转眼就只剩几个宫女太监还在打扫狼藉。
陈远站在一侧角落远远望着空荡的场地,似乎在等人。
半晌,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陈远回身,冲来人躬身一揖:“臣拜见二殿下。”
李庭绪把他请起,微笑道:“陈都尉不必如此多礼,是我得多谢陈都尉愿意相助,那一掷,偏得极好。”
陈远笑道:“二殿下客气了,你我本是同舟之人,能为二殿下排忧是我的荣幸。”
陈远是在芜州与李庭绪相识结交的,他能被调回京城担任禁军都尉,李庭绪从中相帮许多。
李庭绪先是联络京城中外公徐知重的势力,暗中设计让前任都尉落马,再帮陈远出谋划策,赢得盛文帝的信任借机上位。
陈远心知肚明,李庭绪如此帮他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皇位,对他既是拉拢也是利用。
若禁军都尉能够听命于他,他在京中谋事可大开方便之门。
不过陈远并不介意他的野心,也乐意与他合作。
在他看来,帝王之位,李庭绪显然比李庭昭更合适。
“只不过臣之前没想到二殿下来找我,会是为了救一个女官。”陈远道。
“司宫令是母后心腹,留她在,于后宫中是一份重要助力,对成就大业百利无一害。”
陈远看向李庭绪,有些意味不明地一笑。
“如此吗,臣还以为二殿下只是为了救心上人。”
他与李庭绪相识这么多年,深知他是个极为冷静甚至有些无情的人。
可今日李庭绪来找他,拜托他安排禁卫故意将匕刃掷偏的时候,陈远很惊讶地在他眸中察觉到一丝紧张不安。
李庭绪听了他的话,只微微一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没有害女主的,大家误会了_( :з」∠)_对不起,是我上章卡文姿势太骚hhh
第48章 信
傍晚, 容汐被皇后叫去玉坤宫。
殿内寂静,只有皇后一人坐在锦榻上,侍候宫女都被打发去殿外守着。
容汐一进殿便在皇后面前跪下了。
“奴婢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她心知今天那一击, 是故意掷偏的。
皇后慈爱地将她扶起, 道:“本宫也没做什么,主要是绪儿的主意。”
“奴婢改日, 也定会亲自向二殿下谢恩。”
“好了。”皇后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什么谢不谢恩的,你这些年为本宫和绪儿做了许多, 本宫都看在眼里,也把你当成家人一般。”
黄昏的霞光温柔, 透过窗棂, 投下朦胧光晕,让皇后的音容也格外温柔。
她道:“上次大病一场,本宫想通了许多事, 也释怀了。人这一辈子没法对所有人都好, 总会辜负一些人, 也会被一些人辜负,但只要不辜负最看重的家人, 就足够了。”
皇后看向容汐, 唇边勾起柔和的弧度。
“在这宫中, 如今还能被本宫视作家人的,除了绪儿, 就只剩你了。本宫记得你曾说过, 你父母双亡,在这世上,本宫就是你新的家人, 对吗?”
容汐轻轻点点头,“娘娘对奴婢的两次救命之恩,和这些年对奴婢的教导关心,犹如再生父母,奴婢铭记在心。”
当年她差点在那个大雨倾盆的夜里,死于一地落花之中。
是皇后救下她,把她从花房调来玉坤宫做事,这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对皇后的报恩之情也是之前七年她活下去的动力。
今日,皇后又一次救了她,她亏欠的恩情更重了。
“宫中处处是艰险,前路漫漫,既然我们是家人,本就该互相关照,互相保护。”
皇后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慢慢用力收紧,声音却一如刚才的温柔。
“所以,你能答应本宫,永远陪在本宫和绪儿身边,互相扶持,永不背叛吗?”
容汐一愣。若论以往,她一定会立刻应下,毫无犹疑。
但此刻,她突然做不到与皇后的目光相接,做不到立刻应下。
她垂下眼帘,沉默了。
永远陪在皇后身边,就意味着永远和任南逸分别。
与刚刚遇见的,美好的,全新的人生告别。
可皇后的话也提醒了她,她曾许诺过,此生会用尽所有,报答皇后救命教养之恩。
在这里,她还有未兑现的诺言,还有未报答的恩情,还有落云。
落云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她,依靠着她,也把她当成亲人一样。
她可以抛下这里的一切,去拥抱遥远的美好吗?
她有恣意放肆的资格吗?
容汐突然感觉颓然无力,像是从美梦中惊醒。
与任南逸待得久了,她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与他不同,他是自由,而她是这金碧囚笼中的鸟,早已没了翅膀,她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
容汐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她起身,在皇后身边垂头跪下。
“奴婢容汐,此生……会用尽所有,守护娘娘与二殿下身边。”
皇后摸摸容汐的头发,满意地笑了。
“本宫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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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容汐的无罪,落云也被释放。
回到毓秀馆,落云见容汐脸色不好,想要上前关心,容汐却让她回去歇息,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屋里。
在桌前静坐了良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她脚步有些不稳地站起身,拿出笔墨纸砚,开始写一封信。
容汐头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胆怯,以至于不敢面对他,只能写信。
她无法抛下一切离开这里,就无法给他稳定的承诺。
与其藕断丝连,让他空耗年华,徒增无望的等待,不如从现在就斩断一切。
他的人生很精彩,即便没有她这个偶然的存在,也会幸福吧。
所有人和事都回到正轨上去,才是正确的选择。
泪水滴落,将纸上的墨迹晕开。
容汐写了一张又一张纸,最后又全部撕掉。
她有许多话想和他说,但注定无法结缘,这些话又有何意义。
容汐重新铺开一张信纸,最后只落笔寥寥,便将它封进了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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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最后一天,《南温丽歌》剧组顺利杀青,当晚在酒店举办杀青宴。
因为容汐之前答应杀青宴的时候会回来,任南逸今天就格外高兴,从早上起床开始,他见谁都笑脸盈盈,脾气特好。
可是一直等到晚上,杀青宴马上就快开始了,任南逸也没等到容汐。
心中焦急,任南逸跑到容汐之前在酒店住的房间敲门,她每次穿越来回都是在这个房间,而这个房间也一直没有退房。
很快,房门确实打开了,但走出来的人却不是容汐,而是喜喜。
“容汐不在吗?”任南逸忙问。
喜喜摇摇头,有些困惑道:“她不在,不过她应该刚刚来过,她手机和身份证件都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下面还压了一封信,今早的时候房间里还没有这些东西。”
喜喜把信递到任南逸面前,“信封上署了你的名字,应该是给你的。”
任南逸急忙把信拆开,只见单薄的宣纸上只落了三个字。
“对不起。”
不好的预感从心底疯狂升涌,任南逸攥着信纸,拔腿往外跑去。
乱无目的,他把整个酒店找了个遍,她不在。
他又跑去剧组,跑到已经开始拆除的拍摄棚,她也不在。
他把她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她还是不在。
任南逸愣怔地站在迷蒙的夜色中,手中握紧她唯一留下的信,心好像空了。
他找不到她。
这个世界,没有她了。
夜色霓虹,车水马龙,填满繁华的人间。
任南逸却觉得眼前只剩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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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流逝,自那之后容汐再也没去过现代,每日让自己忙碌在工作中,想借此忘掉任南逸,忘掉那些她不能拥有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