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实一出客厅,随身小厮上来,正给他穿披风时,就看见安凌墨候在外面,此时迎了上来,朝李子实深深作了一个揖:“下官安凌墨见过小世子殿下。”
李子实既不回礼,也不说话,穿了披风只管往外面走。
送礼被拒,这在李子实还是生平第一遭,要说他心头不窝火,那是假的。想对人家好,人家还不接受,这对他来说,就太难受了。
不过李子实也知道,是因为他先前强邀之举,害得人家生了戒心,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一步步接近安然,慢慢化解掉安然的戒心。
次日大朝会上,朝议之后,熙宗皇帝就下了旨,委任安凌墨为北巡使,前往漠北地区,监察丽龙八城的城防工事的修造和费用。
城防工事修造,归三个部门管。其一兵部,由他们根本全国各地州官和司长官呈报上来的城防情况,以及当前朝堂用兵的情况来决定全国各大军事重镇的城防是拨款维修或是新建或是令其自修等等。
安凌墨任兵部司城主事,就是干这个事的。这份城防维护清单经过层层审核,递到兵部尚书手里,由兵部呈交皇帝。
这一步,相当于“工程立项”。
其二户部,皇帝同意之后,便由户部核算,拨款征伕。
其三工部,由工部派出专业工匠前去负责具体的建造事宜,并保证工程质量。
因此,安凌墨并不是一个人北巡,同时北巡的还有一个户部司金主事,一个工部司平主事。
本来象这种修造工程,也不是都要派京中官吏前去巡察审核,只是这丽龙八城的城防工程是为了对付番突人而建。
这八城在漠北也只是小城镇,为了长期驻军,才要扩建城镇并修筑城防工事。
一下子要把八个小城镇营缮成八个有自防能力的中等城镇,是个大工程,花费巨资,皇帝和朝堂大臣都格外重视,才要派官吏前去监督审察。
按照惯例,秋收之后,进入农闲,各地便开始工程修筑,对丽龙八城的城防建造的拨款,征伕,派匠等,早就在进行了,并且早就破土动工了,因此熙宗皇帝想着工程都开工两三个月了,应该派人前去监察了。
安凌墨做了三年兵部司城主事,这还是第一次被派去外地办事。
这是一桩极好的差事,想捞钱可以捞钱,想成名可以成名,做得好,甚至可以名利双收,暗地里捞个盆满钵满,还能升迁官职。
这差事只有两点不好,一个是辛苦,一个是危险。辛苦嘛,大家看在捞钱和升迁的份上还能克服;主要是危险,若是遭遇上番突人杀过来,一下没逃掉被杀了,那就太不幸了。
因此,这么好的一通差事,提出来后,没有大臣主动请缨,然后才由睿亲王保荐,落到了安凌墨三人头上。
那两个主事蔫蔫的,只有安凌墨对睿王殿下感激不尽,又踌躇满志,觉得这是他在朝堂众臣和皇帝面前一展才华抱负的大好时机。
以前安凌墨虽然历任过几个地方小官,又做了三年司城主事,再怎么有官声,却都是小打小闹,不足以展露他的才华才能才干。
他要把这桩整个朝堂和皇帝都关注的大工程监察好,花最少的钱,修筑最坚固的工事,同时还要惠及当地百姓。
安凌墨心头踌躇满志,脸上还是很沉得住气,回到家,淡淡地宣布了这件事,安家和方家上下,尤其是方太太就忙碌了起来,打点安凌墨的出门事宜,这一趟安凌墨出门时间长,带的东西多,收拾起来复杂。
方阁老则想着自己在北方和北上沿途有什么门生故旧,写信叫下人快马加鞭地送过去,托请他们照拂自家女婿。
青辞远被派去护送安凌墨,至少要把安凌墨送到地头再回来。青辞远第一次离开小主子单独行走江湖,也显得很兴奋。
离家之前,安凌墨还要把京中的公事和家里的私事处理妥当。
于是,安然在会见了睿王小世子的第三天,就不幸“摔”断了腿,只得闭门不出在家养伤。
大公子虽然跟方太太和安然不对付,但分得清轻重,明知安然摔断腿是假的,也不敢往外传。
腊月初九,安凌墨同两位户部工部的主事一起上路。
方太太带着大公子和安浅秋一直送到城北十里长亭,这才依依不舍地叮嘱了许多话,洒泪而别。
自然,依依不舍的,是大公子,洒泪而别的,是安浅秋。方太太始终淡淡的,仪态娴淑而优雅。
安然因为断了腿,送到安府门口就止步了,倒省得走那过场。
第25章 闺中乐师
第25章:闺中乐师
作者:天际驱驰
安然觉得,自打李子实要送他一个乐师,他没有收下之后,他对乐师简直是朝思暮想起来,想得他快茶饭不思了。
安然倒不是非要那个阿辰,关键他练舞时,就想有个乐师在一边伴奏,什么样的都行!
新的练功房一时半会修建不起来,安然便把卧房后相邻的一间小屋改作了临时练功房。
安凌墨一走,安然顿时觉得,好像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大石,被搬走了。方太太来看安然练舞,安然撒娇作痴,哄得方太太高兴之余,便提出想买个乐伎,好给自己伴奏。
方太太再是不懂舞蹈,也知道舞蹈得有乐曲的伴奏,她又心疼儿子,对儿子的要求,无有不应的,当下就满口答应给儿子弄个乐师。
只怎么弄乐师,却大费思量。
若是买个乐伎,涉及到府上添丁进口,要去官府办理户籍,这样就瞒不住人,而一个从六品的官吏,家里买乐伎,惹人闲话,影响安凌墨的官声。
不能买,那就只有请。这请,还不能请勾栏教坊的乐伎,一则花费大,二则鱼龙混杂,三则风尘气重,四则也是要顾惜安凌墨的官声。
从六品官的家眷,趁老爷不在家,天天召勾栏教坊的乐伎去家里鼓曲奏乐,像什么话?
于是,只得打出安浅秋的名义,说要请个女乐师,教导秋姑娘琴艺。等女乐师来了,多给些钱,叫她顺带给安然练舞伴奏一下。
只是安然这段时间断了腿,怕请来的女乐师把安然没断腿的真相传出去,那可要得罪一大票的达官贵人,就只能把聘请女乐师来教导秋姑娘弹琴的事,放到桂太君寿辰之后再说。
虽然这样的乐师,远远达不到伴奏需求,但也差强人意,总比没有强。
想到再辛苦三个多月就有伴奏了,心头大好,安然便沉下心来练习基本功,同时寻摸着准备桂太君的祝寿舞。
转眼就到了年关,这是安然穿越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过节。没有现代娱乐,这节日过得相当冷清。
安凌墨不在家,方太太召集了两位公子和安浅秋,吃了顿丰盛的团年饭。
大公子都容色淡淡了,早早退席,安浅秋见安然不怎么搭理她,本就觉得无趣,她又还小,吃着吃着就困过去了,让嬷嬷抱下去睡了。
等这两个都走了,安然倒跟方太太腻歪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守岁,席上有些菜品,撤下去热了三四回。母子两个守过了子时,方才各自回房歇下。
正月初一,照风俗大家都闲居在家。
大过节的,安然也不练舞,又陪着方太太腻歪了一天。
母子两个像有说不完的话,尽拿些小事琐事,嘀嘀咕咕,说得兴高彩烈,尽情享受天伦之乐。
安然觉得,所谓的幸福,就是守候在自己在意的亲人身边。
母子两个说闲话,自然绕不开舞蹈这个话题。
安然歪在方太太怀里,嘴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剥了瓜子壳喂给方太太吃,一边说道:“娘,你不是最喜欢带着我去参加女眷聚会了么?不是过生辰,就是赏花卉,再不就是什么闺中节日,你带着我,到时候你说:让我家然姐儿给夫人太太们舞蹈一曲。然后……当当当……”
“‘当当当’什么?”
“配音……就是敲锣打鼓的声音,表示我出场时敲锣打鼓,十分有气派。”
方太太跟儿子在一起,完全放下了矜持的身段,哈哈笑着啐道:“呸,出场还敲锣打鼓,你当你唱戏呢!”
安然道:“咱们书接前文,娘一声令下,我‘当当当’出场,然后歌喉一展,舞姿一亮,只看得姐姐阿姨们,夫人太太们如痴如醉,神魂颠倒,下巴掉一地,口水流成河……娘,你说你这个时候多有面子呀,那些个官家太太们不羡慕死了。”
京都贵妇圈子的聚会,攀比成风,除了比衣服,比首饰,比丈夫之外,比得最多的就是儿女。
而且每次聚会,基本都有贵妇带着自家小孩赴会,多半还会让小孩子在聚会中展示一下技艺才华,什么弹琴吹箫,诗词书画,茶艺花道,女工针指,弈棋薰香……等等,花样百出。
这种展示,是要给其他的贵妇留下印象和风评,以便在勋贵圈子里扬名,最终的目标是为了长大后谈婚论嫁。
不过,倒还从来没有谁家姑娘展示过舞艺,毕竟练舞是件体力活,官宦人家谁舍得让自家孩子吃苦受累?
方太太便想,如果安然真会歌舞,到时候带去向贵妇们展示一番,还不得把整个京城的勋贵世家圈子惊艳一把?
“呃……”方太太问道:“这个,你真会歌舞?”儿子是她生养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有几斤几两,她会不清楚?
方太太也没看过安然的歌舞,跟安凌墨一样,并不相信安然真会唱歌跳舞,对神仙姐姐教授仙舞的说法,她不大相信,但又不敢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