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有何事,请讲。”
李子实又把下巴一抬,这回李子实的贴身随从护卫和阿辰等人全都退出了客厅,在外面站得远远的。
看见贵客的下人们都退出去了,安家的下人们也十分知趣地退了出去,厅上就剩下了三个少年。
纪蕴瞪着李子实,暗自防备,生怕李子实又耍什么花样。
李子实说道:“另一件事,就是诚心向安公子就上次书院强邀之事道歉。”说着,站起身,双手抱拳,向安然一揖:“上次冒犯了安公子,还请安公子宽宥则个。”
李子实是睿王府小世子,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将来如果不出意外,就算降等袭爵,他也会承袭一个郡王爵位。
听了李子实语气真诚的道歉,纪蕴和安然都吃了一惊,同时心头又暗暗戒备。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图,他们不知道李子实图的什么。
李子实朝安然深深一揖之后,挺起了身子,说道:“安公子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的道歉不够诚意?”
安然虽然性子随和,但他没有圣母情怀,经历了强邀做客和朝堂对垒两回事,他确然对李子实怀有戒心,尤其,睿王府是那么一个比**更黑的存在!
何况,强邀之事,切切实实地造成了原主的夭殇,安然穿越而来,才使原主的躯体继续活着,但不能否认李子实对原主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这并不是一个道歉就可以忽略不计的。
安然冷淡地客套道:“小殿下言重了,安然当不起。”
李子实说道:“安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邀你去府上作客,有轻慢玩弄之心,是我的本意,如今我诚心道歉,亦是本意。”
纪蕴“呵呵”两声,讥笑道:“做好做歹都是小殿下,只是公道自在人心。”
李子实道:“我承认,之前对安公子有所误会,以为安公子除了长得好看,可以在一时兴起之时,当个玩艺儿解闷之外,一无是处,因此,也不值得敬重。”
说到这里,李子实见安然脸色难看,又道:“不过在我看了安公子的歌舞之后,就不这么看了。安公子年纪尚小,就能在歌舞方面展露如此才华,只有惊才绝艳,方可形容一二。安公子如许惊才绝艳,我岂会再生轻慢亵玩之心?我心头此时对安公子,除了敬重,别无他意。”
纪蕴冷声道:“小殿下心头有什么想法,只有小殿下才知道。”
李子实被纪蕴怼得一顿,恼道:“你们觉得我的道歉没有诚意?好吧,那我就说说我的诚意。第一,送给安公子一个乐伎为礼物,以为赔礼,安公子觉得这份礼,有没有诚意?”
安然道:“有!”
纪蕴:“没有!”
李子实又道:“第二,是我恳求祖父,不再在朝堂上为难令尊大人,并保荐令尊大人出任巡察使,督察漠北那边丽龙八城的城防工事修筑和费用帐目。”
睿王府为了原主掌扇小世子的案子,惊动了皇帝太后,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岂料最后关头的神转折,原因竟是出在这里!
李子实继续说道:“北地城防是一个大工程,不是三五个月能完工的,以安大人认真办事,一丝不拘的性子,这两三年都得在北方各个城镇间奔波忙碌。令尊远在北地,府里无人压制,也更有利于安公子练舞。这些都是我为安公子考虑的,安分子觉得我的道歉,有没有诚意?”
安然不关心安凌墨在北地巡查工事辛不辛苦,也不关心他会不会碰上番突人遇险,倒是他要趁着原主的身体还没有定型,骨骼还在生长之时,得赶紧复习舞蹈动作,把穿越前自己掌握的舞蹈技巧,重新练到新身体上。
这两三年正是练舞最关键的时候,如果安凌墨在家,安然多少会有顾忌,练起来偷偷摸摸。
若安凌墨被派去北地了,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开练,甚至在练舞时还可以把乐师召进家里去伴奏。
把安凌墨调派去北地办事,几年都不在家里,实在太合安然的心意了。
李子实确实给自己想得周到,可安然却又觉得李子实想得太周到,管得太宽了,把手伸进他家里来的,颇有强迫之意。但是安然还是不得不承认:“有诚意。”
纪蕴不想说话。
李子实问:“既然安公子知道我是诚心道歉,为什么不接受呢?”
人命关天,绝不是几句道歉就能化解的,也不是所有的道歉,都可以被接受。
李子实的道歉,再怎么有诚意,原主也活不过来了,安然跟李子实之间,存在着一条生命的鸿沟,他不可能对李子实放下心防和芥蒂。
安然站起身,努力挺直了小身板,说道:“小殿子太抬举安然了。安然不过只是个从六品小吏之子,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不学无术,一无是处,原本就不配被小殿下这样的天潢贵胄敬重。安然当不起小殿下的道歉,更收不起小殿下的厚礼,小殿下大可不必为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花费心思。请回吧。”
话说得客气,却是拒人千里之意。李子实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缓缓站起身,有些沉重之意,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朝安然问:“你还是怕我还对你存有非分之想?”
安然虽是穿越人士,却是个全无心机的人,猛然间被李子实说中心头所虑,便不由得点了点头。
纪蕴急了,这等隐晦之事,哪能直接承认?赶紧打岔道:“小殿下想多……”纪蕴还没说完,就见李子实完全没有理会自己,走到客厅正中下首,回身对着安然,单膝跪了下去……
这一下,把纪蕴和安然都吓着了,他们怎么当得起天潢贵胄的下跪?这不是折福,是要命!
第24章 安凌墨北巡
第24章:安凌墨北巡
作者:天际驱驰
李子实可是天潢贵胄,跟个十岁的小孩子道歉,揖手为礼就算是顶天的大礼了,断没有还跪下磕头的!李子实这一跪,倒要叫纪蕴和安然落下个“折辱皇家”的现成罪名。
为了原主掌掴小世子一事,睿王府不继续追究,不继续纠缠,就已经是天家对臣子的恩典了,并没有人要求李子实向安然道歉,更不会想到李子实道歉居然会跪下他高贵的身躯!
安然被吓得不知怎么办,纪蕴稍镇定,赶紧去扶李子实:“小殿下快请起,这可使不得!折煞……”
李子实反手一把把纪蕴的手拍开,端端正正单膝跪地,抬起一手,举在耳边,朗声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大唐王朝太-祖皇帝七世孙李子实,对着天地君亲师牌位立誓:我诚心诚意与安然公子论交,自今往后,敬之,重之,护之,助之,绝不生非分之想,绝不起轻慢之意。我今立誓,天地为证,若违此誓……”李子实顿了顿,道:“……若违此誓,叫我众叛亲离,孤独终老!”
原来李子实跪下,不是要磕头,是要立誓,让纪蕴和安然都松了一口气,又听李子实立了这么一个重誓,那紧绷的心,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倒更加被悬吊了起来。
李子实这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志在必得吧?不过,这个誓言倒是立得实在,没说什么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无全尸之类的套话。
李子实立完誓,站起来,看向安然。
安然道:“小殿下何必立下誓言,折节相交?你也说了,我一无是处,不值得你看重。”
李子实道:“你如此年幼,便能写出隽秀有味的歌词,能谱出清新逸越的曲调,能跳出柔中喻刚的剑舞,令人耳目一新!假以时日,待你技艺大成,必是我大唐朝空前绝后的歌舞词曲之翘楚,引领风骚。我虽有时胡闹,但也没别的嗜好,就喜欢听个曲子,看看舞蹈。总之呢,我就是敬重你在歌舞词曲方面的才华,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成为一代大家,写出经典之作,流芳后世。”
之前想强邀女装小公子入府亵玩,只是偶尔的精虫上脑之举,谁知强邀未成,还被打了,当时一时气愤,叫祖父出面帮他出气,结果闹得满城皆知,倒让他被人笑话。早在看见安然岁考之前,就已经后悔得不行,也早就对安然失去了那种兴趣。
李子实会去漱玉书院观看岁考,只是听见坊间传言,说会有学子表演乐舞。一般学子,很少有练舞的,李子实一时兴起,就跑去看了。结果看见了安然的惊艳一舞,那真是把他惊艳到了。
安然再是性子随和,没什么追求,但听见有人如此赞赏自己的歌舞才华,以“大家”期许自己,希望自己能创作出经典之作,流芳后世,这么对自己推崇备至,还是令得安然的心情被吹捧得甚为熨帖。
但是李子实的黑历史摆在那里,安然还是十分冷静地婉拒道:“安然不过喜欢歌舞而已,不敢有僭越之想。当不起小殿下盛赞,更不敢高攀,小殿下此举,折煞安然了,还请小殿下收回厚礼,不要让我们篷门小户的人家为难。”
李子实见自己说得这么掏心掏肺,安然还是冷冷淡淡地拒人千里之外,他也不恼,道:“你现在存有戒心,不肯跟我论交,没事,我诚心与你论交,并无其他之意,日久见人心,我可以等。只你要记住,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或是有什么事办不了,你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李子实说完这番话,又把手一拱:“告辞了,只望以后能有把酒言欢之时。”
纪蕴和安然赶紧相送,李子实衣袖一摆:“不必相送,止步罢。”转身潇潇洒洒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