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轻没重的,竟拿这事儿来吓我,吾不理你了!”
她见秦婉听了这话,这才舒展开眉头,惊魂未定的拿出绣帕来,沾了沾眼泪,随后娇嗔她一眼,赌气般转身,头也不回的向房中走去,留阿福自己在原地呆着。
这下子,秦阿福心中,可真是无奈了。只见她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阿福烦恼的心想,照秦婉这死心眼的性子,只口头上一个约定,便等了人家两年。
还记得近来,有不少媒婆屡屡登门,欲给她说门亲事,全被她婉言拒绝,原来,是这个原因……
如若她那男人,真是个短命的,那……那她还不会一抹脖子跟着去了!
那可不成!她可就这一个姐姐!
阿福冷静下来,深思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便认命一般,开口喊道
“钱大!你过来过来,赶快过来……”
……
“姑娘,哎哟!好痛……公,公子……”
“哼,何事啊?”
阿福揉了揉捶的有些痛的手背,睨了正与她说话的钱大一眼,悠哉说罢,便继续拿起地图来仔细观摩。
“我是说啊,您逼迫我们,挨个的偷空了秦家的大大小小的粮仓,不照做便要宰了我们,却只给大公子留了一张纸条……小的是担心……待被大公子抓到,咱们下场也是个死呀!”
“有这个闲工夫胡乱担心,还不如赶快帮我研究研究,到底走哪条水路,离边关最近呢!”
阿福表面上撇撇嘴,不予理会钱大的抱怨,其实内心,也很是没底的……
她记得那日,对着钱大连蒙带吓,终是悄悄带领宅子里的家丁,连夜拿了库房里的银子,租下两艘容量很大的船只,又临时雇了人手牛车,前去她家柳庄那边儿的粮仓,花了整整一宿的时间搬运,才将这船舱给装满。
不过……
也不知那边关有多少将士,也不知她尽的这些微薄之力,能够他们几天的伙食。
可若再去别儿地方的粮仓运粮,那就有些远,会被她哥哥发现,时间便来不及了。
看着那船舱里满满的粮草,即将都要白白赠人,说实在的,她有些心疼……
不过救人如救火,这都是为了那个不叫人省心的秦婉二姐呀!
至于粮食么,本来就是用来吃的,重新种不就有了吗?
她心虚的安慰着自己,仍然实在不能想象,当秦风打开粮仓的大门,面对着所剩无几的几旦粮食,会是何表情……
江水滔滔,风有些大,所幸行船倒是平稳。
阿福拒绝了钱大要给她披上斗篷的举动,她倒是挺贪恋这凉意,只觉微风轻拂在面上,被吹得很是惬意。
只是由于怕被晒黑,便习惯性拿了绣花的粉纱披肩叠了几叠,将脑袋与脖颈,都围的严严实实的。丝毫忘了自己穿着一身男装,此举不仅没有阳刚之气,那女人的绣花披肩围在脑袋后边儿,更是娘气的紧。
船只早就驶入了无人的荒野之地,两岸杂草丛生,夜里头鬼哭狼叫的,也不知是何种生物在啼鸣,吓得她兢兢克克,半宿入不了眠。
这般一日又一日,所见之处都是水,刚开始觉得稀奇,后来看多了,也难免觉得乏味。
这两艘大船都是同一家店家的,船夫是位花甲老翁,但身子骨硬朗,船上的水手是都是这位老翁的亲信,个个年轻力壮,因常年水上为生,皮肤晒得黝黑。
刚开始的几日,阿福戒心很重,私底下悄悄吩咐了家丁,吃的食物与水,都要叫拿银针试过才许吃,现下,也逐渐信任了他们。
“吴老伯,还有多久才会到那沙门关呀!”
“快了快了,公子可是着急了?”
吴老伯抚了抚胡子,看了看这位声音软绵,举止有些秀秀气气的,瞧起来涉世未深的粉面公子。
半晌,道
“实不相瞒,咱们走水运,其实到不了你说的,将士驻扎的地方。”
阿福一听,便呆住了。
吴老伯又抚了抚胡须,道
“公子莫急,这打仗运粮,本就是难事,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啊!”
他见这粉嫩的公子,只呆愣愣的站着,仍是无言,摇头想了一想,又解释道
“有道是‘大漠沙如雪,燕山月如钩’,这沙门关附近全是黄沙,若能水运,又岂会沦落到,需要您来馈赠物资呢?”
阿福闻言,神情变的焉焉的,心也凉了半截。
这下,漂在水上,去也不是,回也不是,真真成了进退两难。
但她已经走到这了,这般回去,岂不是任由她那素未蒙面的姐夫,在边关等死吗!这可关乎到她阿姐的终身大事啊!
她又生气这老头,知道这些还早不说,偏偏现在才说!
那吴老伯看到她眼中的怒气,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呵呵’一笑,只道哪里有人,会拒接生意上门的。
“小公子,您也别急,办法还是有的。”
这老翁神秘一笑,道
“距离沙门关,隔一个城镇,向西远二百里的地方,有个岸口。据老朽所知,当地那城镇的百姓,大多都是往此河流处打水,咱们可以停靠在这儿,你只需上岸,再去寻得将士来接应便可。”
二百里路程,脚程快的,来回起码也要两天,不过又没旁的法子可用,便强打起精神,点头道
“那也只好如此了……”
第59章 第 59 章
待阿福这一行,从皇城来的这两艘大船,终是接近了沙门关的地域,寻了一处荒废已久的渡口,停靠在岸边。
这距离出发的时间,也已过了许久。
“沙城渡口”
钱大抬头瞧着渡口的桥梁上挂着的老旧牌匾,嘴角不自觉念出声来。
他听到脚步声,便转过头,欣喜的对来人道
“公子,咱们到了!”
阿福轻轻的颔首,她好奇的环顾周围这空旷的地方,一眼望去,只觉地形复杂,竟无人烟。
钱大先行一脚跨到渡口的木板上,那年久的有些腐朽的木头发出“吱拉”的声响,他站稳脚后,便伸出手抓住阿福递来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将她拉了上去。
不远处一排陈旧的木桩上,静落着数只黑漆漆的鸟类,都睁着豆大的眼珠子,见了生人,竟也未害怕飞走。
“那是,好大的乌鸦……”
阿福被那些鸟盯的有些后背泛凉,心中竟冒出一种,像是被饥饿已久的猎手认定成食物,只静静等待时机一般的奇怪想法。
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有些被惊吓之后的怒意,便弯身随意捡了一块石头,狠狠向那群乌鸦丢去。
只见那群乌鸦被惊扰,瞬间扑闪着翅膀,“呱呱”的叫着,很快便飞走了。
她无视众人不解的正盯着她瞧的目光,拍打着手中的土,得意道
“一群臭鸟,还敢吓本公子,有本事别跑呀!”
一阵风刮来,她忽的安静了。不知是否多心,只觉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四周半人高的野草丛窸窸窣窣,直觉有人。
“不好!快回船上!”
她话音刚落,耳边只听见‘嗖’的一声,正在船上指挥水手忙活的吴老伯,竟发出一声惨叫。
那几个水手都未反应发生了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吴老伯面容痛苦的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站不稳,‘扑通’一下,竟一头栽到河里!
“阿叔!”
“阿叔!”
船上的人大惊失色,脱了外衣便要往下跳去救人。
阿福被吴老伯中箭的一幕吓坏了,她耳中又听到数个弓箭张开的声音,心下猛一咯噔,大喊道
“有流寇!快躲起来!”
却是来不及的,箭已离弦,断无回戈。
血色染满了她的视线。
被忽如其来的袭击,受了惊吓的阿福,忽的心口一阵憋闷,似是旧伤留下的后遗症发作。
她分不清耳边呼啸的,是风,还是箭雨。船上接连的惨叫,与阵阵扑通落水声一起,扰乱了河边原有的宁静。
阿福面色难忍的捂着心口,窒息的痛苦袭满全身,她冷汗淋漓,支撑不住的跪倒在地上,费力的大口大口的呼吸。
实在不能叫他们一起等死,她失去意识前,用尽了全力推开想扶起她的家丁,撕心喊道。
“你们别管我!快去找连威!快跑!”
……
“唔……”
阿福睁开眼睛,看到一片很是脏乱,布有许多尘土与蜘蛛网的木头搭建的屋顶,似乎是间柴房。
她略有迷茫半晌,忽的大喊道
“钱大钱二他们!”
这便想挣扎的站起身,却无奈的发现自己的上身被竟绳索绑着。她低头看了一眼足有人手腕粗的绳子,不禁皱了眉头,忽然听门外有男人粗狂的声音
“里头的小子好像醒了,要不要去告诉当家的?”
门‘哐当’一下被踹开,一个大汉站在门口向里看,这人体型高大壮硕,竟把柴房的门口,给挡了个严实。
只有零落的几处缝隙中,透进去一些光亮。因背着光,阿福瞧不清那人的相貌。
“醒了?”
那人开口,声音老成,阿福估测着,大约四五十岁左右。她张张嘴,却出于害怕,竟未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