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的弟弟曾得过一种怪病,知晓古太医医术高超,当时已成为天子身边第一人的子玉去请求古太医,却被古太医拒绝。古太医提出要求,让子玉收回对陛下进的谗言,并劝陛下饶过卫氏一族,把文相请回朝廷,他才肯医治。
子玉自然不同意,古太医也就坚持不医,而后她千方百计寻得另一名民间神医,才解了此毒。
她从此对古太医心怀不满,寻机给古太医安上了罪名,予以全家流放千里的处罚。
云姜不知,为何这样品性的人也能成为书中主角,不过想到她最终的目的是复辟前朝,大抵是著书者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手段过程皆可忽略不计罢。
“古太医。”云姜出声,“你以后就做朕的专属太医,其他人不用再管。”
古太医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他本来就想医治好陛下的身体,如此就有更多时间钻研了。
嘱咐了宫人一些事宜,古太医便离开了,离开后还着人送来一副轮椅,“陛下这几日行走不便,就用它代步罢。”
云姜坐上去试了试,这轮椅很好用,无需人推,只要她自己握住把手一推就行。
如此精巧的工艺,像是墨家所制,她一问,果然如此。
七巧忍俊不禁,悄声说,“陛下坐上这轮椅,竟像是很高兴。”
寻常人多少会因此不愉,陛下反倒好,得了轮椅,像个孩子般很有兴致地摆弄了好一会儿。
来喜深有同感地点头,他们不敢说出来,但心底都觉得,陛下这些日子,是越来越像小孩儿了,任性,却直率了许多。
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阿井在何处?”云姜顺口一问。
“婢给他安置了住处,还未安排其他,陛下可要传他?”
“不用了,改日罢。”
云姜本就因过度劳累昏倒,这会儿也没甚么精神,打了个呵欠,当即就要去睡。
对于她这随性的作息宫人们习以为常,七巧取药来,“陛下,就寝前含一颗罢。”
云姜颔首接过,含入口中。
由于前阵子云姜的“威胁”,药太苦了不吃,所以太医们苦心孤诣地钻研了许久,终于研制出了不苦的药丸,在里面添了甘草,甚至还带甜味。
“若有人来看我,通通拦住。”阖眼前,云姜吩咐道,“不管是谁,就说朕病了需要休息,改日再来。”
宫人齐声应是。
如此酣然入眠,云姜在梦中回到了从前。
在她还是翁云姜时,很早就结识了魏隐。
他出身淮南魏氏,天资非凡,很有世家子的傲气。但少年时并不冷淡,反而意气风发,行事率性而为。
当时朝廷混乱,各地时有起义,更有匪徒趁天下不平作乱。云姜的父亲镇守沧州,镇乱时偶尔会带上云姜,有一次遇到魏隐,父亲便介绍了二人认识。
父亲道,魏隐此人家世、心性、谋略无不出色,堪为夫婿。
云姜知道父亲为何欣赏他,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权欲心极重。
如果说他们心有十分,那么其他至多仅得三分。
对于父亲的提议,云姜不曾赞成也不曾反对。
此事不曾有结果时,她就已经死了。
再睁眼,就到了十五年后的新朝。
日头逐渐西移,光影变换,秋风徐徐,殿内阴凉起来,因着时节,还带些寒意。
七巧轻手轻脚给陛下掖了薄被,刚出来,就看见来喜在苦着脸劝太后。
“娘娘,陛下刚躺下,太医说了需要静养,要不……”
阴太后道:“听闻陛下昏倒,哀家来看看而已,也不会打搅。”
“陛下交待了……”来喜为难,“说是今日不适,改日再亲自去看娘娘。”
“哀家又不会吵闹,让开。”
阴太后在宫中积威甚深,她背后还站着极有力的娘家阴氏,不过来喜常年在大明宫伺候,主子只有天子,是以依旧坚持,“陛下说了,不让任何人打搅。”
“哀家莫非也在任何人之列?”
“这……约莫是的。”老实回答着,来喜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太后脸色。
被这么一噎,阴太后脸色果然很不好。
她心中想的更多。
以往阴太后不怎么来大明宫,她不关心天子,但只要驾临,必定畅通无阻。小皇帝对她很是濡慕,光眼神就能让她感受到他的期待,可是阴太后从不在乎。
如今第一次遭到拒绝,就像惯来听话的宠物学会了反抗,令她心生不适。
她还听说前几日长公主来寻陛下帮忙,也被赶走了,让阴太后想,这孩子是不是到了反骨的年纪,不乖了。
思及这些,阴太后深觉不妥,这才想来看看。
“让开。”阴太后沉声,“哀家今日不想罚你。”
来喜冷汗直流,依旧不肯走开。
阴太后冷下脸,张口就要遣侍卫逮人,内殿低低传来一声,“母后。”
众人一怔,阴太后循声望去,“陛下醒了?”
宫婢挑帘,从内慢慢转出一个轮椅,上面坐着的神色恹恹的少年,不是天子又是何人。
他们争执的动静太大吵醒了云姜,听来喜实在可怜,她还是慢吞吞挪了出来。
“母后久不来这大明宫,一来就要罚我的人。”云姜打了个呵欠,“这是甚么道理?”
阴太后淡道:“奴才不懂事,哀家不过教一教他。”
说完话锋一转,“陛下怎么坐着轮椅?”
“哦,母后说这个?”云姜摆弄了两下轮椅,神情自然道,“因为我腿废了啊。”
阴太后一怔,随即大惊,“甚么?!”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晓?
“当然是骗母后的。”云姜忽而一笑,“行走太累,我不想走了,便让人备了个轮椅玩玩。”
阴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 皮皮姜
小修一下~加了句话
好像有些小可爱没看懂,第一章 就写了,女主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她死在十五年前
第7章
陛下真的变了。
迈入香阁,阴太后和子玉同时意识到了这点。
这俩人,一个占据了小皇帝的幼年时光,一个在小皇帝知事后陪伴着他。虽然各有目的,但的确是这座皇宫中最了解小皇帝的两个人。
她们自信于对他的了解和掌控,近几年来不禁放松了许多,也放肆了许多。
此刻面对这个言语真假不定,一副万事随心模样的小皇帝,她们都感到了陌生。
尤其是子玉,听闻校场之事后,她竟有了危机感。
说来都令她觉得可笑,她从来没把小皇帝放在眼里,认为这个逆贼之子蠢笨不堪,只配做她复仇的工具。
谁知工具也可能有脱离掌心的一日,正如最近小皇帝对她有意无意的忽视。
子玉知道自己犯了轻敌的大忌,所以此刻她不像以前那样主动接近天子,只乖乖待在阴太后身边,静观其变。
云姜兀自操控轮椅,在殿内转来转去,阴太后不开口,她也就像看不见这俩人。
阴太后分不清她腿到底受没受伤,但废了是肯定不可能的,半晌道:“听说陛下龙体大好,今日还去校场练武了。”
云姜点头。
阴太后含笑,“那看来哀家寻来的药,的确有用。”
她面上温和,实则在怀疑云姜阳奉阴违,没有吃那药。
制药人曾和阴太后说过,只要每月都服用这药丸,此人身体就不可能好起来,还会越来越虚弱,甚至到见风便病的程度。
长年如此,会导致短寿。
阴太后本就不需要小皇帝长寿,短寿反而更好。如文相所想,在她安排好一切之后,天子就能功成身退给阴氏血脉让位。
“母后说得极是。”云姜睁眼说瞎话,“每次吃了那药后,我都会感觉身轻如燕,精力充沛,再有太医精心调养,才让我终于可像寻常儿郎般练习骑射。”
“那就好。”如此回答的阴太后,眸色微微下沉,
至少上个月,他肯定没有吃药。
“此药得来不易,但既然对陛下有益,哀家更要令人每月送来。”
“多谢母后。”
母子俩说了几句心知肚明的谎话,才进入正题,“陛下龙体大好,那今岁的生辰,是不是该大办一下?”
往年小皇帝因身体之故,年岁又小,生辰从不大操大办。
今岁不同,过了这个生辰,小皇帝就十五了,虽然不是及冠,但也有别的意义。
云姜一想,就明白了阴太后的意图,无非是给她选妃或者添个知人事的人。
这些事阴太后不提,自有朝臣会想起来,她当然要先着手准备。
转到小几旁,取了块太妃糖含入口中,云姜不紧不慢道:“这种事母后做主就好。”
阴太后欣然颔首,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出了大明宫,阴太后行走了一段路,在小径上顿足,“子玉,哀家且问你一事。”
她问,“你每次送药来,可有亲自看着陛下服药?”
子玉微怔,“婢不敢打搅陛下休息,每次送药后就走了。”
“嗯。”阴太后愈发肯定,上个月小皇帝没有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