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室内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秦封的手离开鼠标, 合上了电脑，自从来了陆檀这里以后, 他经常能闻到这样的香味。 这是在家里闻不到的。 他所住的别墅太大，设备太好，以至于厨房里的味道绝对飘不到书房和他的卧室去。 他走出书房，站在餐厅旁边看着正在玻璃们后做菜的陆檀。 陆檀正在清洗菊苗叶, 洗干净之后放在碗里用开水烫好。 然后把买好的猪肉剁茸, 加上姜末、葱、味精盐以及酱油香油搅拌成馅料。 她的动作很干净利落，也很优雅, 不像是在做菜, 而是在做什么艺术品。 她把鸡蛋打进碗里搅匀，然后菊苗叶平铺的案板上, 倒上肉馅摊平，再把另一片菊苗叶挨个盖上去, 用小刀修成正方形。 在平底锅里倒入油, 烧热以后再把油倒出来，放入新油加热。 再把修好的方形菊苗叶肉饼放进去，煎至两面金黄，加点鸡油和盐, 味精以及料酒, 然后扣上锅盖，先用文火烧到汁水冒泡，然后大火收汁。 锅里最开始是油煎肉的滋滋省，后头变成了咕嘟声。 陆檀闻着味, 觉得味道恰好。 食物发出的声音，在她耳里就如同天籁。 秦封在外面闻着香味，还有些不解，这又不是吃饭的时候，陆檀这么早就开始做菜了？ 等陆檀端着盘子出来，秦封就问：“现在不是饭点。” 陆檀点点头，她拿出筷子，让秦封趁热尝一尝：“这是菊苗锅塌盒，你试试，这个可以当菜，也可以当零食，清肝明目的，可以止头痛头晕。” 秦封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他咬了一口，里面的肉汁瞬间溢出，肉汁鲜香浓稠，陪着菊苗叶却不会觉得腻，外酥里嫩，菊苗叶自带一股清香，若有若无，回味无穷。 一个锅塌盒并不大，他两口能吃完。 吃完以后，嘴里还有那股香味，肉香和菊苗的清香充斥着他的整个口腔，舌尖还存留着香脆的感觉。 陆檀自己也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锅塌盒，她细细低咀嚼着。 “这大概是我做的最好的一次了。”陆檀脸上有了笑容。 秦封看着她脸上几乎堪称纯真的笑，也不由自主的笑了，在做饭的时候，陆檀有一颗赤子之心，她并不需要别人的夸赞，只要她自己满意，她就能像个孩子一样笑。 “确实很好吃。”秦封又夹起了一个。 这次陆檀做的不多，一共只做了六个，她自己吃了两个，剩下的四个被秦封包圆了。 今天是周六，陆檀不用上课，也不用去秦封那里工作。 吃完锅塌盒后，秦封和陆檀一起坐在看电视，估计是相处的时间长了，陆檀在秦封面前表现的随意得多，她手里捧着一杯茶，茶几上还放着她自己烤的曲奇饼干。 秦封偶尔也会吃两块，配着茶吃，倒也不觉得甜腻。 陆檀觉得秦封嘴里的甜味和普通人嘴里的甜味估计不一样，普通人吃着也就一般甜，秦封就觉得腻，所以一定得陪着茶吃才行。 陆檀放的是一部新电视剧，古代宫廷，虐恋情深，男主囚禁女主，任由宫人折辱女主，因为他以为曾经救他的人是女主的妹妹，但其实救他的就是女主。 陆檀看这部戏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就想看看男女主最后能圆满大结局。 换做是她，她怎么也得找机会砍断男主的狗头。 秦封看了一会儿，他问到：“你觉得好看吗？” 陆檀点点头：“我觉得还行，你觉得不好看吗？” 秦封没说话，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觉得这样的电视剧好看。 “你姐姐……”秦封忽然提到了陆姚。 陆檀：“不用管她。” 陆姚总是这样，从小如此，似乎无需后天培养，而是天生如此，她知道怎么欺负弱小，怎么讨好强者，她的目光总是盯着强大的人。 上小学的时候，陆姚在高年级，她接触的人全都是有钱人的家的孩子——至少在小学生眼里是这样。 时间久了，她就换上了“好朋友”的书包，“好朋友”的新衣服。 她的目的性很强，但又很会掩饰。 直到现在，哪怕周太太去学校闹过一次，依旧有很多人相信陆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在人们眼中，陆姚是个好女孩，她善良，大方，还有些柔弱，她需要被保护，需要被呵护。 她对男生示好的方法也很高明，她不会去做亲密的动作，比如搂搂抱抱一类，也不会像好哥们一样跟男生打闹，她只是盯着男生的眼睛，就那么静静的跟对方对视，然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 每一个能看到她那种笑容的男生，最终都会成为她的俘虏。 而且她绝不会跟自己闺蜜的男朋友交换联系方式，也不会跟对方亲密。 有时候陆檀都觉得奇怪，她和陆姚有同一个母亲，同一个父亲，但她们却一点不像，就好像白天和黑爷，在别人眼里，陆姚是白天，她是黑夜。 秦封说：“你们关系不好。” 陆檀点点头：“我跟家里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之前也跟他们说了，要断绝关系，不过你也知道，法律不认可这个。” 法律不认可的东西，也只是口头上说说，没有多大作用。 秦封忽然说：“以前我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好。” 这事秦封和陆檀头一次在对方面前提起自己的私事。 两人在这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大哥才是老太爷钦点的继承人。”秦封吃下一块饼干，他想起了以前。 在秦家，他是家里的透明人，大哥被寄予厚望，而老太爷却很厌恶他，他不如大哥强壮，不如大哥八面玲珑即可，老太爷说他有一双阴险的眼睛，有一颗狠毒的心。 似乎从他还小的时候，老太爷就是这么看他的。 现在想起来，老太爷确实有一双慧眼，轻而易举就看出了他的本质。 不过让老太爷没想到的是，他大哥死了，老太爷的一切计划全部都被打乱。 而那时候老太爷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死之前还放不下大哥留下的独子。 最终，他还是把权力交到了自己手上。 到死的那一刻，老太爷还对他说：“我死了也看着你，秦家必须要交到秦扬的手里！”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好像他低下头，在老太爷的耳边说：“您安排了这么多年，想到有今天的吗？” 那时候老太爷那已经失去理智的脑袋才清醒过来，才终于明白，他以为秦封在他的刻意蔑视下变成了羊。 直到他虚弱时，这只羊才脱掉了羊皮，变成了狼。 只等时候到了，就一口咬碎他的骨头。 他可以把秦家让给大哥，却不会把亲家让给一个小娃娃。 秦封冲陆檀笑了笑。 陆檀也笑道：“在家里，陆姚比较受宠。” 秦封：“是吗？那你跟我一样。” 他们找到了彼此之间的共同点，这让他们变得更亲近了一点。 陆檀放松了下来，她说：“小时候我总是在想，为什么爸妈不爱我，不像对陆姚一样对我，为什么陆姚做的总是对的，而我怎么做都不对。” 秦封的眉目十分柔和，他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的眼睛，以及卷翘的睫毛。 陆檀转头看向秦封，问到：“你小时候也这么想过吗？” 秦封摇头：“我那时候想的是，怎么弄死我大哥。” 陆檀惊愕的看着他。 秦封忽然大笑：“开玩笑的。” 秦封收敛了笑容：“可能有那么一瞬间想过。” 那时候他不受重视，大哥总被带着出席各种活动，从小所有人都知道他才秦家的“太子爷”，将来秦家的一切都属于他。 而他只是那个陪衬，没人会多给他一个眼神。 只要有大哥在，他就什么都不是，每个黑暗的夜晚，他一个人在房间里，都会想着怎么才能让大哥消失。 随着他逐渐长大，他就不再怨恨大哥，而是怨恨老太爷。 是老太爷造成了这一切，而原因只是因为老太爷认为他是一个阴狠歹毒的人，如果秦氏交到他手里，就一定会毁于一旦。 他蛰伏着，让自己显得更弱小。 所以他才有今天。 陆檀想了想，她小时候有想过陆姚消失吗？ 一定也是想过的，想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他们会爱她，对她好。 她可以像陆姚一样穿新裙子，吃想吃的东西。 妈妈每天都会抱她，亲亲她。 爸爸也会在放假的时候，带他们一起出去玩。 或许她也曾经有过黑暗的想法。 只是时间过去的太久，陆檀已经想不起来。 “你现在很成功。”陆檀对秦封说 秦封微笑着，没有答话。 就在陆檀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秦封忽然伸出手，他的手覆盖在陆檀的手背上。 陆檀愣在那，她能感受到秦封手心的温度，温暖，干燥。 她看着秦封。 秦封也正看着她。 他们俩都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的坐着。 陆檀听见了一点声音。 “砰砰砰”，响的有规律极了。 她这时候才发现，在她耳边响个不停的声音，是她的心跳声。
第50章
对方的掌心温暖, 陆檀有些回不过神，她知道自己此时应当说些什么, 或者是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手，而不是这么傻傻的坐着，然而她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坐在沙发上不能动弹。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秦封的表情严肃的像是马上要去谈什么大生意。 电视剧正演到最激烈的地方, 女主一声尖叫，陆檀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秦封也回了神, 两人对视一眼, 陆檀连忙站起来说：“我去趟卫生间。” 然后她就像逃命一样跑了。 她站在镜子前，打开了水龙头, 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脸。 她从未对谁动过心，穿越之前, 男生们对她示好, 大多是以为她是个随便的人，想占她的便宜，或者是居高临下，宛如施恩般的表达好感。 穿越过去之后, 在男尊女卑的社会背景下, 她更不会对那些去一个妻子，然后纳一堆妾侍，再养一群伎子的男人动心。 陆檀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男人。 更勿论对哪个男人动心。 尤其是秦封并不是她的理想型，男女恋爱, 在陆檀眼里从来都是要分个从属的，而她是个强势的人，自然不会找一个比自己更强势的，两个强势的人在一起，总有一天会爆发出巨大的矛盾，到了那个时候，所有感情都会烟消云散。 感情不再，剩下的就是一地鸡毛。 陆檀埋下头，用冷水洗了脸，秦封是她的雇主。 跟雇主产生感情，是违背职业道德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和秦封都不相配。 性格，生活习惯，还有家室，社会背景，都不相配。 陆檀很快冷静了下来，每个人在人生中都会动几次心，但不是每一次动心都能修成正果，她冲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庸人自扰，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等陆檀走出卫生间，秦封还坐在沙发上，正眼也不眨的看着她。 陆檀看似平静地走过去，把两个茶杯收起来，准备拿去厨房清洗。 就在她转身时，秦封忽然问：“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陆檀没有回头，她只是反问：“我该说什么？” 秦封：“你有什么顾虑？”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从未这样温柔过。 陆檀很镇定，镇定地过了头，反而显得假，她抿着唇说：“秦先生，您现在是我的雇主。” 秦封懂了，他知道陆檀是个认真负责的脾气，他不能在此时跟对方解除合同。 于是他笑着说：“等你毕业。” 只剩一年半的时间，他等得起。 陆檀：“秦先生……您不用……” 她想说你不用这样，谁知道一年半以后又是怎么想的呢？ 承诺约定有时候是一种负担。 然而秦封忽然站起来，他说：“我去书房看文件。” 这句话落音，秦封果然径直走向了书房，只留下陆檀站在客厅里。 陆檀松了口气，她去厨房洗干净茶杯，又去烤了小饼干。 每当她觉得心绪难安的时候，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能平静下来。 她把小饼干放进买好的玻璃容器里，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与其想东想西，不如睡会儿觉，一觉醒来，或许就好了。 有时候陆檀也奇怪，她为什么这么恐惧恋爱，因为害怕被辜负？因为害怕在某个人身上付出太多，却收不回来？是因为自私，还是因为恐惧？ 陆檀自己也弄不明白。 当天晚上秦封没有在陆檀家里吃饭，他明天有会议，得飞到大洋彼岸，临走之前，秦封问陆檀：“有什么想要的？我回来的时候带给你。” 这话太自然了，陆檀只能摇头说：“没什么。” 秦封只是笑：“那就去了当地看看有什么特色的东西。” “不用送了，回去休息吧。” 秦封站上电梯，等电梯门合上了，陆檀才转身回家。 秘书早早等在小区门口，秦封一上车，秘书就说：“那边都准备好了。” 秦封靠在座椅上，下巴微抬，双眼轻阖：“把霍从云的资料给我。” 秘书不明所以：“您准备跟他谈合作？霍从云有两年没接新代言了。” 更何况现在他们旗下的游戏早就不是用代言来吸引玩家的游戏了。 秦封睁开眼睛，眼底冷漠如霜。 秘书连忙闭嘴。 秘书深吸了一口气，这两年秦封的脾气变好了，差点让他忘了秦封原本的脾气。 不过他还是搞不明白，霍从云到底哪里得罪了秦封？ 两人根本没有交集。 如果硬要说交集的话，那就是两人都有同一个营养师。 秘书再次倒抽一口冷气。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窥破了真相。 秦封这个年纪才动凡心，也能算是老树开花了。 这些年秦封忙着开疆拓土，把自己忙成了超人，身边能接触到的女人，不是其他企业的老总，就是公司里的高层女员工。 能做到高层，年龄都不会小，要么是已经结婚，要么是有交往稳定的男朋友，要么跟秦封一样，都是事业狂。 他还以为秦封要孤独终老呢。 周末过得很快，陆檀好好的休息了两天，在学校再待两周就要放暑假了，天气逐渐变热，学校的宿舍是以前的老宿舍，没有空调，教室也只有新教学楼有空调，学生们怨声载道，老师们也没好过多少。 陆檀回校的时候，同学们正在给学校写建议书。 好歹也是名校，把学生热死了怎么办？ 他们班里也在写建议信，还要每个人都签字。 潘美美跟陆檀抱怨：“太热了！幸好我们不在一楼，你不知道，一楼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全是蚊子，窗子外头就是下水道和垃圾桶，晚上墙壁上密密麻麻全是蚊子。” 潘美美打了个哆嗦，好像自己已经看到那副场景了。 “还是你好，自己租房子住。”潘美美很是羡慕，但她家里不能支持她每个月多花一两千去租房子，“我准备去打暑假工，下个学期看能不能申请走读。” 以前陆檀在外面兼职的时候，潘美美就很不能理解。 每天忙得跟狗一样，何苦呢？ 现在她才觉得自己以前是何不食肉糜。 “你要是实在热得受不了，晚上可以去我那睡。”陆檀说。 潘美美：“算了，我也就说说，你那么忙，我还是不去给你添麻烦的好。” 陆檀也没有再邀请。 “你暑假干什么？”潘美美问道。 陆檀：“我得工作。” 学校放暑假了，但霍从云和秦封她还得去工作，不过她跟霍从云只定了三个月，还剩一个多月就结束了，陆檀其实自己也松了口气，她对霍从云没有任何想法，对方对她的示好，对她来说反而是种负担。 潘美美继续说：“上次不是有个女的来找陆姚麻烦吗？我还以为能有个后续，结果什么后续都没有。” 陆姚现在在学校表现的还跟以前一样。 学校保研的名单也下来了，她竟然还在名单里。 潘美美匪夷所思，觉得自己的智商跟不上事情的发展，她还说：“这几天她跟秦扬走得挺近的。” 陆檀很久没听到秦扬的名字，疑惑的看着潘美美。 潘美美喝着奶茶：“秦扬不是跟徐诚关系挺好的吗？总不能跟徐诚的前女友谈恋爱吧？而且陆姚刚出事，反正我是不懂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陆檀也去买了一杯奶茶，学校的奶茶做的很快，她手里捧着冰凉的奶茶，对潘美美说：“跟我们无关。” 潘美美点头：“最近都没什么八卦。” 她很是遗憾，对一个八卦达人而言，没有八卦就太无聊了。 陆檀现在走在学校里，还是有不少人转头看她，也有人找她说话，想跟她加个好友，不过情况没有之前严重，至少不会让陆檀觉得自己是个珍奇动物。 陆檀在教学楼下跟陆姚打了一个照面。 陆姚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别过头，朝相反的方向走。 陆檀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了解陆姚，陆姚在面对她的时候，从来不会选择逃避。 那就一定是陆姚做了什么事，而这件事陆姚无法承担后果。 陆檀想不出来陆姚还能做什么。 于是她拿出手机，点进微博，后台全是私信，而她一打开，新的私信就跳个不停。 “檀姐快去看！你又上热搜了！” “卧槽！檀姐你热搜体质啊！你真的跟秦封同居了吗？你俩在谈恋爱？”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陆檀点进热搜—— 【秦封的神秘女友】 在热搜第五。 点进去之后第一条微博是一个自媒体博主。 放出了她跟秦封的照片，照片很糊，但能勉强看出照片上的人是她跟秦封。 但秦封是正脸，她是侧脸。 这段时间以来，她跟秦封都没有同时回家过，只有一次偶然碰见。 就是陆姚来找她帮忙的那一次。 这么糊的照片一看就知道是手机照的。 怪不得刚刚陆姚躲着自己走。 不过出乎陆檀意料的是，下面的留言很多都不是恶意的，只有少数几个揣测她是为了秦封的身价地位，也有人说她有手段。 但更多的是在说两人非常相配，现实版灰姑娘。 陆檀有些头疼——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麻烦总是跟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