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玑子却想到了自己的徒弟。
这么多年的教导,少女不愧是琉璃心思,善于攻心,且又修炼了千人千面的法术,能随心所欲变幻模样,无往不利,可她自己却从不耽溺于此,也许是天生迟钝,她任何情绪都很淡。
她可能生来就是为了完成这么一件事的。
“为师有个任务交给你,去定弥城,赢得那个年少的阿修罗王的心,然后杀死他。”
少女乖巧应了,乌黑的眼中满是信赖,“好。”
对上这样的目光,丹玑子有些愧疚,却还是由着她一步步踏上了去往定弥城的路,他知道,这个弟子一定可以做到。
少女化作修罗族人模样,潜伏在定弥城,遥遥望着那个年轻的阿修罗王,她有些诧异,他甚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模样昳丽妖冶得简直不像阿修罗族人。
毕竟阿修罗族人的男子都是面目狰狞的丑陋样子,在她印象中阿修罗王本来也应该是青面獠牙的样子,所以高傲的天人才会宁死不愿意服侍他。
她化作不同模样,观察了他整整三日,大致摸清楚了他的性格,他太年轻了,不可避免地有着少年人的傲气,甚至有几分刚愎自用。
少年人都是慕少艾,他也一样,他喜欢望着那些艳丽的阿修罗族姑娘。
只不过,那些美貌也只是让他眼神多停留一会,阿修罗族少女多妖冶放荡,少有柔顺的,他似乎不喜欢她们这种性子。
可柔顺脆弱的人族少女,他却喜欢一刀杀了,听她们临死前绝望的尖叫声,是他的恶趣味,似乎对他而言,脆弱的东西破坏了比占有更有趣。
可真是挑剔。
少女有些为难,不过,大致摸清楚了他喜欢的样子,她便化成了一名艳丽的少女,孤身来到定弥城。
来到阿修罗王面前,这副样貌果然合阿修罗王的心意,看到她的一瞬间,他眼中就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仿佛终于遇到称心如意的猎物。
她大言不惭,代表天人族要同他打赌,这种无知无畏的态度极大取悦了他,他一口应下,不过,他却用折辱的话向她提条件——如果输了,她要当他的禁.脔。
少年人狎昵的语气,还带着几分天真,坏得不自知,她也没觉得什么不妥,状似懵懂般应下了。
可其实,她本就是要输给他的。
只是,这三日,她要想办法让他对她哪怕有一丁点喜欢,而不是对猎物的征服欲,太轻易到手,她可能很快会被厌弃。
她想到了一个法子,她先是藏在了遗芳阁内。
这里的红尘声色,会让他逐渐沉迷。就像在演一场折子戏,她脂粉饰面,给他来了一场风月情.事,这场戏,不是他捉她,而是她请君入瓮。
来到遗芳阁,她凭借着姣好模样挂上了阁中的头牌,并取了个花名,袖纤衣——身轻如燕能为掌上舞,体弱不胜衣。
遗芳阁果然善于造势,她一下子艳名远播,可她却终日戴着帏帽,从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美名其曰,这是她袖纤衣的规矩,任何人都得遵守。
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摘下来。
这般神神秘秘的作派自然吸引了无数浪客。
少年闻声而来,收敛修罗相混入了这里,成为胭脂客的一员,那个时候,她正在表演一曲鼓上舞,透过帷幕,她也知道少年追到这里来了。
羯鼓传花,琵琶声软,鼓点快要落下的时候,她恰好从鼓上跃下来,雪白的裙摆无意拂过少年的手臂,像是失误了,却故意遗落一只珠履在少年面前。
少女雪色的足踝赤.裸着,踩在厚厚的绒毯上,灯火荧煌,照得肌肤颜色都通透起来,却莫名有几分香艳旖旎,少年果然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足。
少女有些羞怯地将足藏在裙摆下,微微露出如同花瓣的唇,“公子,能把鞋子还给我吗?”
不放荡的青涩,反而最勾人。
少年眼神微暗,“你把面纱揭下,我就把它还给你。”少女像是恼了,“那,那只鞋子就送给你了。”她像是受惊的雀鸟,扑通着入了遗芳阁。
在回廊处,望着少年捧着那只鞋子的模样,她蓦地露出个笑来,纤细的背影隐在帘幕下。
夜晚,那少年偷偷潜入她房间,想要揭开她的面纱,把她揪出来。她早有防备,她擅长雕刻,就备了个傀儡,点上鲜血,装扮成自己的模样。
而她自己又化作平时替她梳妆打扮的小丫鬟,偷偷溜了出去。
被戏耍的少年有了几分不耐烦,眼中有几分嗜血,想要在遗芳阁大开杀戒,却到底还记得约定,没有真正付诸行动。
当晚,她又雇了几个流氓地痞故意来遗芳阁闹事,正好撞上少年。按照戏本子写的,凶神恶煞的首领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小白脸,你看什么看?”
然后那些人开始在遗芳阁□□掠,所有少女吓得瑟瑟发抖,受惊鸽子一样躲了起来,相互偎着,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场戏,她却偷偷从人群中溜出了来,拉住少年的手,“快跑。”
带着几分无畏的孤勇。
她带着他躲在了衣柜里,隐秘的空间,未尝经过情.事的少年,衣柜外面有暴力的打砸声,还有类似于欢愉的呻.吟声,或许是隔壁尚在红尘颠倒的男女发出来的,还有一声声放荡的荤话。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少年的紧张,还有好奇。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他,偎在他怀里,声音很轻,“我有点怕。”他的身体很烫,她又突然无辜地松开他,“你……病了吗?好像烧得厉害。”
柔软无骨的手贴近他的额头,她几乎压在他身上,馥郁的呼吸吹在他脸上。
就在他快忍不住发出闷哼声的时候,她将手指抵在他唇上,“嘘。”青涩的少年睫毛颤得厉害,阴暗的柜子里,就算揭开她的面纱,他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况且,他好像有些沉迷于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中了。
有种,莫名的刺激。
听着隔壁逐渐平静下来的声音,她状似天真,问他,“你知道好姐姐是什么意思吗?”
在床笫间,那男人沙哑又混浊地叫着女人好姐姐。少年没应,少女推开衣柜,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却又惊慌退了回来,下意识抱紧了他,“有人来了。”
柜子空间十分局促,两人手脚几乎缠在一起,少年的心脏鼓噪得如同蝉鸣,怀里的少女软得像一朵云,他想把她掰碎了,一点点揉进自己骨子里,陌生的躁动让他无所适从。
透过门缝,他第一次看到男女在接吻的模样。
他像是最好学的学生,用严谨求知的目光,望着外面光怪陆离的场景。然后,不受控制地,他微微捏住了她的下颌,有样学样地亲吻了下去。
少女的唇是软的,比蜜还甜。
他有些痴迷,像是第一次吃到糖果的孩子,双目呈现出迷离之感,而少女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极了任他掌控的笼中雀鸟。
他心里顿时升起奇异的满足,却不曾意识到自己已经初涉荒唐之境,无可避免地沉沦。少女则步步为营,一点点攻城掠地。
她又羞又气,仓皇从他怀里逃了出来,外面的闹剧已经结束,第二天,他再想找她,她却忽然从遗芳阁消失,循着她的气息,他一直追着她。
他看到,马车在路上疾驰,少女身后追着遗芳阁的人,她像是被逼到无处去的羔羊,无助地四顾,终于望见他,“救救我。”
他不知道她在耍什么把戏,却还是救下了她,她一把扑入他怀里,瑟瑟发抖,可下一刻,她忽然祭出了长相思,抵在他心脏处。
他听到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轻蔑,还有几分驯服不了的骄傲,“阿修罗王也不过如此。”
铿的一声,她没成功,她恰到好处地惊讶,他却饶有兴致地停在原地,双眸带着几分天真的少年气,却突然发出恶意的笑声,“好姐姐,怎么不重一些呀?”
是他昨日新学的荤话。
她的脸蓦地红了,却转身就跑,少年在身后慢悠悠追着,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腕骨,又不知廉耻一般继续道:“好姐姐,这算是捉住你了吧?”
长相思再次铿地落下,他轻巧避开了,那剑刃却划在少女娇嫩的皮肤上,鲜血汩汩流出,少女得意地睨着他,眼中灼灼亮,“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不能见血。”
少年蹙起了眉,又露出个天真的笑来,“那该怎么办呢?好姐姐?”
“你转过身去,数一百个数,再来追我。”
简直如同一场儿戏,他竟然觉得又幼稚又好玩,“好。”
一路上,她凭借着千人千面的变化之术,两人不紧不慢地追逐着,也许是三日期限太长了,少年觉得少女分明是掌中物,根本逃不出自己手心。
他一直陪着她玩这场游戏,可少女出乎意料的狡猾,泥鳅似的,每次总能从他手上溜走了,他开始好姐姐、好姐姐地叫着,后面又变成了阿姐……
因为路上听到个少年唤自己妻子阿姐,吴侬软语,带着勾人的缠绵,还有示弱的讨好,这对阿修罗王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而且,唤她阿姐,她脸上的表情比唤她好姐姐还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