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帝无心后宫,后宫难得和平了一整年。
手里无人可用,原先还忌惮的人便不得不启用了。像陈皇后的娘家陈氏一族,他们本就是手握军权的人,行军打仗是分内事,可帝王忌惮,这几年来全收敛了锋芒。大敌当前,用人还管什么,像陈皇后的兄长陈智同、陈智骁等都先后得到了重用。陈智骁在南部抗敌,西北军中陈智同担了主帅,都是一呼百应的人物。
且不说南部南夷如何,就说西北和北方。羌吾人占据了天合关,北鞍关抗击了一年,只能保得住城池,说驱逐羌吾人压根不现实。
天启帝不甘心,等神隐军成立之后,又等了一阵子,便给乔明渊下了密旨。
他要乔明渊想办法将天合关收回来。
乔明渊正好也得了王庭的布防图,他坐在沙盘前苦思冥想了很久,最终便定了策略。
齐星裕是前锋,负责骚扰羌吾后方,扰乱羌吾的供应路线。陈智同是主帅,点了五万大军,绕开嘉裕山,随后直扑王庭。聂光磊点军两万,秘密潜伏至天合关附近,一旦王庭有变,羌吾军心一动,伺机而动拿下天合关。
大计定下之后,第一步迈了出去。
乔明渊这些时日偶尔会跟慕绾绾说,说要打仗了,让她随时仔细着两个孩子。每一次他出去议事都是夜半才回来,有时甚至不回,慕绾绾少不得担心。
男人很少有着家的时候,就算回家两人都说不上几句话,像今天这样早碰头慕绾绾还是很高兴。
听乔明渊说一切顺利,她更高兴了:“等齐星裕回来,估计就过年了,那时候新城区商贸也快开起来,感觉日子会越过越顺。”
“他怕是过年回不来。”乔明渊说。
游击草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齐星裕走之前已经跟乔明丽打好了招呼,他们男人心里有数,只是不愿意让女人们跟着操心,故意隐去不说。
但慕绾绾不是旁人,乔明渊在这些事情上从来不瞒着她。
慕绾绾听了当然有点失望:“那这个年明丽怕是过不好,家里没男人在,有点什么事情都顾不到。赶明儿我跟二娘说说,让他们把明丽接过来跟他们同住一阵子。”
“好。”乔明渊点头,明丽是他最疼爱的妹子嘛。
两人洗了个澡,去空间胡闹了一场,出来躺在炕头上,依偎着彼此的身体,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馨的时候。福宝和兴宝都睡了,外面很安静,能听到雪漱漱落下的声响,慕绾绾不免一阵恍惚。时间好快啊,一眨眼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一个年头,跟乔明渊也做了十一年的夫妻,孩子都生育了两个。前世那些事情离她越来越远,甚至有些模糊了界限。
可这一晚上,她闭上眼睛睡着以后,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梦里乔明渊一身是血,站在黑暗里哀伤的看着她。她伸出手,男人却越来越远。
半梦半醒中,她听见蔡俊惊慌失措的喊:“乔大人中箭了,快来人!军医,军医何在!”
“救不了,来不及,这一箭射中了乔大人的心脏,内脏大出血,老夫无能啊!”
“不可能!”
“乔大人不会有事的,军医,军医你再想想办法!”
慕绾绾仿佛飘在半空,用一种奇异的俯角看着身.下的场景。乔明渊穿着藏青色的衣袍躺在地上,鲜血从他身.下蔓延出来,一群人围着他,陈智同表情紧张、慕之遥双唇紧闭,还有蔡俊、赵桐等人都慌得不行,个个皆是面色苍白。乔明渊的瞳孔涣散着,手里紧紧拽着慕之遥的衣角,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说出口,睁着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不愿
心脏一阵钝痛,像是被刀刃缓缓割过,人悲痛到一个程度,什么嚎啕大哭都是假的,浑身都不会动弹了一样,只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滚。
乔明渊是被慕绾绾哭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就觉得肩膀上一阵濡.湿,醒来摸了一下,触碰到妻子满脸的泪珠,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绾绾,怎么了?绾绾,醒醒!”乔明渊点了灯就看见慕绾绾闭着眼睛一直在哭,像是陷入了梦魇里挣扎着醒不来,当即慌了神,又怕她在梦里会惊吓了人,抱着她的身子柔声的唤。
慕绾绾哭着醒来还有后怕,扑在男人怀里,碰到男人温暖的体温才缓过来。
“我,我梦到你死了,被冷箭射死在天合关的城门上!”慕绾绾哭着说:“你伤得很重,那冷箭射中了你的心脏,谁都来不及救你。明渊,我梦到你死了!”
“所以哭得那么凶?”乔明渊给她擦眼泪,愧疚心疼全涌了上来。
他让妻子担心至此,竟不知该如何才能平息她的恐惧。
可很快,他脸色微微变了:“你说我死在天合关?”
是的,他接下来的打算是要亲自带兵到天合关去。不过,这个计划他压根没跟慕绾绾说起过啊,她又如何得知,莫非真是上天给她的警示?
第436章 升官了
慕绾绾哭着点头:“是啊,我梦见你们从箕陵府去天合关,埋伏在天合关的山上,打了羌吾人一个措手不及,你们夺回天合关,你上城门巡视的时候,教躲在暗处的羌吾细作射了冷箭。”
乔明渊愕然不语。
他想起他们商量好的策略,一时间跟着也起了些忌惮之心。
他将慕绾绾抱在怀里安抚了好一阵子,跟她保证自己会小心行事,又一再保证不管发生什么都决不会抛下他们母子三人,慕绾绾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生长在和平的年代,在她那个时代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子,来到箕陵城这几年已经是她的极限,让慕绾绾亲眼看着男人死,她做不到淡然,也绝无可能做到淡然,哪怕乔明渊这样说,她还是很不放心。
“你别去天合关。”她说。
乔明渊频频点头:“好,我不去。”
计划不可能更改,他本觉得自己可以在事后去,但眼下只能答应着,同时心里在想,既然是上天给他的警示,大约天合关当真去不得。
回到府衙之后,他便安排下去了。
原本是他要带兵去跟聂光磊汇合,现在他不去,便指了白岳溪带兵过去,他随时听天合关的消息。
不用自己去打仗,他心里其实还很想见识一下这注定能扬名天下的一仗是怎么打的,从白岳溪带了人出来,他便一直站在城门口看远处的风帆。
不过消息一时回不来,齐星裕在草原游走,频频骚扰羌吾人。这段时间羌吾不堪其扰,连北鞍关都不想打了,只想掉头回去狠狠收拾齐星裕。北鞍关被围困了快一年,终于得了个喘息时间,抓紧这个时间,后方赶紧给予补给。
等到腊月的时候,西北又下了一场大雪,这场大雪比以往的每一场雪都大,开门出去,一脚都能陷入雪地里拔不起来。
农人们高兴之余,又徒增悲哀。
雪太大了,好多乡下的房屋都被压垮,人没几个受伤的,但是农人们一辈子置办起来的家当基本也全部毁坏在这一场大雪里。
乔明渊又有事情可做了。
他终于能从战争中分出身来,安抚周边的农户,计划好仓房里的银钱,逐步发放抚恤。一路安排下去,外面的人都说他真是青天大老爷。等安顿好这些农人,腊月那边,王城传来消息,齐星裕游走了许久,果真打到了敌人的后方。这一次他们带着王庭的布防图,打得又快又准,王庭告急的消息几乎是快马传向了四方。羌吾人收到急报,立即整顿兵马驰援。
这又是一次围城打援,齐星裕领了人埋伏在王庭附近,来一波打一波,王庭像诱饵一样被高高挂起,成为羌吾人不得不救的吊石。
天合关当然也拿到了王庭的急报。
这时候羌吾的主将还不想动,他知道这是大盛的谋略,琢磨着要不要上,可王庭那边一封封的急报跟催命符一样,由不得他。
去,天合关兴许保不住。
不去,王庭一定保不住。
主心骨都没了,这仗还能打?
他点了兵马往后走,一边退的时候还将制定这个策略的人问候了祖宗十八代,等出了天合关,回头看一眼这座城池,他恨得牙齿痒。心里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打听出来,如今到底是哪个在领兵,等这事儿过了之后,定要清算旧账。
做好了一切准备,天合关的驻军一走,登时压力减了一半。潜伏在天合关的军将们都等了大半个月,眼见着驻军走远了,他们又等了一两日,便开始攻城。
这一切羌吾的主将都能料到,但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
为了王庭,他不得不舍弃这块到手的肥肉。去王庭的路上主将一直在骂人,骂大盛的人狡猾,骂他们王庭的人都是废物。这一通骂声到王庭,登时解了王庭的围困。但大盛人他们也没抓到一个。那些人跟狡猾的狐狸一样,他们一来就做鸟兽散,走的时候顺手还牵走了羌吾人的不少好东西。这本是羌吾人一贯的策略,如今被大盛用在自己身上,难受得要死。
羌吾记恨上了,这一冬大盛却过了一个好年。
齐星裕是在正月初回到的箕陵府,那时候已经过了大半个新年,乔明丽抱着孩子站在门口迎接他,两夫妻相视而笑,俱是轻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