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渊进了门就说:“只请你们四个来,是其他人我信不过。”
一句话,将那四人都搞蒙了。
乔明渊刷地拉开地图,将放大的箕陵府地图放在几人跟前,指着来青家的方向就说:“府城来了细作,是冲着我来的。细作想借着我妻子接近我,图谋不轨。有人帮着他改了户籍隐瞒了身份,前阵子还说要来从军,只不过让事情耽误了,没能成行。你们说,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人会是谁?”
他抛出一个个惊雷,陈智同率先就蒙了:“细作?哪里的细作?”
“这是马鬃线,羌吾人最爱用的,不出意外的话是羌吾的人。”乔明渊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在地图上,表情冷漠。
陈智同直接就骂了一句:“操!”
慕之遥文雅一些,反问:“你怎么揪出来的这个细作?”
乔明渊便说了简单的经过。
听完聂光磊和慕之遥同时竖起了大拇指:“高,仅凭一块儿绣帕你就看出这么多门道来!现在既然知道了来人是谁,咱们怎么办?”
“顺藤摸瓜。”乔明渊说:“来青在外面,他现在担心家里人,不敢打草惊蛇。我打算来一个引蛇出洞,来青打着探亲的名义回家去,会把他妹婿引出来。我已经让蔡俊去准备放行条和收纳条,让来青带回家去,就说从军的审批通过了,让他一块儿来。等人到了箕陵城,我会让来青带着人来见我,之后把他安放到聂将军那儿去。”
“为啥是我?”聂光磊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我看见这杂碎,我怕我手痒会剁了他的。”
其他人倒是明白乔明渊的意思,闷笑不语。
还能为啥,还不是因为聂光磊一贯给人的印象都是头脑简单的?放别人那细作都要提防着不敢轻易下手,只有在聂光磊那,细作才会掉以轻心。
“你们笑什么?”见大家都在笑,聂光磊更糊涂了。
齐星裕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是觉得你实至名归,聂将军,咱们箕陵府能不能首战告捷,全靠你了!人来了你可别管他,当不知道就成!”
“你妹的!”聂光磊见没啥可说的,事情已经落在自己头上,忍不住开骂。
齐星裕嘻嘻的笑:“我可没妹,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
陈智同憋了半天笑,还是没憋住,见聂光磊看过来赶紧说:“行了,你别莽撞也别推脱,乔都统把事情安排给你,自然是信任你,你可要做好了。”
“哼!”聂光磊还能说什么?
不过,他认识乔明渊比这几位都早,想着自己得了乔明渊的重视到底是高兴的,他也就答应了下来。殊不知他越是如此,其他几人越是笑得开怀,悄悄聂光磊这憨直的模样,不做那诱饵不是太可惜了吗?光是想想乔明渊看人和用人的本事,慕之遥悄悄给竖了个大拇指。
乔明渊只做看不见,吩咐了这个事情,他又道:“有人里应外合,于我箕陵府总归不利。蔡俊会去查府衙,你们各自也要悄悄查一查各自的麾下,不出三日我要看个结果。”
如今在箕陵城里,乔明渊当之无愧的大哥大。在文官群里,他那从四品的知府算不得什么大官,但神隐军中他是都统,天启帝虽然没给他一个确切的定位,但他统管着三品的元帅陈智同和从三品的参军慕之遥,谁都得敬他三分。而且,相识的时间越长,见识过这人的本事越多,这几人已经习惯于以他为首了。
三人齐刷刷应了一声:“是!”
两件大事都吩咐妥当,蔡俊也拿了批条进来,交到乔明渊手上。
乔明渊这才喊了来青进来。
来青面如土色,一方面是被吓的,一方便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想到从前被战争包围的那些日子,那种恐惧顿时支配了他。羌吾人多可恨,不但侵占他们的土地,如今还成了细作混到他家中,而他们还糊涂的将妹子嫁给了细作!
想到这里,来青恨不能将妹婿拖出来打上一顿,那种沸腾的血液几乎控制不住。
乔明渊跟他说了要如何做,来青都一一听着,批条交到他手上,他的手都在隐隐约约的发抖。
来青次日一早就回了老家。
刚进村子,远远的就看见自家妹子跟个傻大妞一样站在院子门口笑,身后还是他带了人帮着修起来的新房子,他的妹婿,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正在铺房顶,爬下来后,妹子忙不迭的给他端茶倒水忙前忙后。来青心口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不过到底在济世堂练出来了,心里还稳得住,知道羌吾人狡猾得很,他调整了面部表情,上前喊了一声:“妹。”
他妹听到声音转身,眼睛就亮了:“哥,你回家来啦!”
“嗯。”来青瞧着妹子幸福的表情难受得不行,不敢多看他们,从怀里拿出批条放在桌子上,对妹婿说:“我托人给你办的批条办好了,你不在我们村的户籍上,按理来说是不成了,走的是后门。你去了之后可别乱说话,等从了军,找个时间我带你去找赵师爷补录个名册。”
他努力挤出笑脸:“我也盼着你在军队上混个名堂,以后我们一家都能跟着你沾沾光哩!”
男人接过批条,瞧着上面白纸黑字红章,咧开嘴笑了起来。
第434章 隐情
拿到批条之后,男人跟来青的妹子说了会儿话,他妹子张罗着替男人收拾了两套衣服,全家都一起出来了,送男人和来青去箕陵府。来青是坐着牛车来的,上了牛车,男人脸色沉静下来,拢着手坐在那儿,跟来青没什么呢话说,像是在想事情。
来青想着这是细作,又想自己家将妹子嫁给了一个细作,妹子这一辈子的人生算是毁了,心里又恨又气又无奈,跟他也没话说。
两人沉默着坐到箕陵府,到了府城,来青将人送到了神隐军军营。
有批条嘛,男人很顺利的用朱河这个名字从了军。
来青松了口气,忙着回去跟大人复命。
这边,朱河进了军营就被安排下去了,当然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他给安插到了聂光磊身边。朱河一看给他安排的岗位是聂光磊的亲卫,登时就笑了。他知道在大盛有关系的人总能得到很好的任用,心里想他那大舅子对他着实不错,这位置多半也是大舅子走的知府大人的关系找来的。如此一想,便觉得自己这一次的任务完成得十分顺利。
他没起疑心,当即跟在了聂光磊的身边做事情。
羌吾人办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比如认死理、执行力强,聂光磊心里明知道他是细作,但看他令行禁止的做得又快又好,还挺感叹的。
但他是个大老粗嘛,旁人总觉得他最好欺负,过了十来天,他便故意卖了个破绽给朱河。
抓捕细节自不必说,朱河从聂光磊那得知军事图放在哪儿,趁着夜色就想偷出来看看,结果被抓个人赃俱获。
到这时候朱河还没想明白自己是落了圈套,他还以为是自己办事不利呢。
等到被带到乔明渊跟前,军中三座大山往他跟前一坐,开始细细审问起他来,他才知道事情不对劲,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
乔明渊审讯一向有自己的手腕和办法,羌吾细作嘴巴咬得很死,一个字都不肯吐露。最终还是让乔明渊抓到了他的软肋,走的是亲情的老路子,才攻破了朱河的心理防线:“你做这些事情对得起来青一家吗?来青他妹子小橘性子温柔,对你又百依百顺,你两成亲到现在,她早晚都将你照料得妥妥帖帖,你在羌吾时居无定所,如今有了个家,舍得就说不要了?”
朱河沉默片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还真别说,来到大盛这段时日是他一辈子里少有的快乐时光,来青一家对他极好,他投奔到这家之后,感受到了中原人的热情和温暖。
尤其是他新娶的妻子,那个叫小橘的温柔女孩,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说话声音柔柔的,总让他心里软软的,他甚至想过要为了这个女人一辈子都留在大盛。
可他不能啊!
他出发的时候跟元帅立了军令状的,他家中老母也被扣在王庭,总不能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朱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停都停不下来。
乔明渊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说:“你不肯说出这些事情,要真是担心家中老母亲,如果我能承诺我有办法替你救出你家中老母呢?”
“不可能的。”朱河说:“他们不可能放我老母亲离开的。我母亲不认字,不认路,没我带着,她根本走不出草原。”
“你只负责说,成与不成我会想办法。”乔明渊说。
朱河沉默了很久。
他内心在挣扎,在犹豫。一面是母亲和媳妇,一面是将他养大的国家,他本不该为了女人舍掉家国,可他又难以忘掉这份情感。尤其是他心里隐秘的角落还藏着最大的秘密。
旁人不知道,乔明渊却也猜出了几分:“朱河,你本就不是羌吾人,你母亲也不是羌吾人,你们一家原本生活在汉达城,当初汉达城被羌吾人攻破时,你们全家被羌吾人所杀,你母亲被羌吾人劫夺到了羌吾,在羌吾生下的你。所以你身上有大盛的血统,你的长相混在大盛人之中不会被人发现。羌吾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你做了细作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