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河脸色发白,他眼眸深深,盯着乔明渊看。
恐惧从骨头里透出来,朱河定定的看着乔明渊,这箕陵知府莫不是神仙下凡,能猜得到人心里在想什么吗?
事实上,情况跟乔明渊猜得差不多,他母亲的确是大盛人,当年汉达城破的时候被羌吾的一个将军看中,掳回去做了那将军的小妾。朱河出生在将军府,但从小到大,羌吾人没将他当成是将军府的少爷。他母亲是大盛人,在羌吾人眼里,他是卑贱的。
小时候过的什么生活呢?
朱河想起来都觉得汗毛倒立,他小时候总被一个屋檐下的所谓兄长欺凌,家中是个奴才都敢私下作践他,他母亲到了羌吾之后总哭哭啼啼,没多久,那个所谓的父亲也厌恶了母亲,将她撇在了一边。要不是念着还有个儿子,母亲兴许早被卖给了别人。
他这次之所以会来做细作,当然是他的长相占了便宜。
他长得很像母亲,不像羌吾人,因此很容易混到大盛来。汉达城以前是天合关外的一座小城,他以母亲儿子的名义来投奔的亲戚,也正好,他家的确有个远亲在来青他们村子里。又加上来青是箕陵知府家的奴仆,可以通过来青,接近乔明渊的夫人,从而接近乔明渊。选个羌吾人来,大家当然很放心,但也太容易穿帮,可选个大盛人来,羌吾王族没一个放心的,唯有他,一半羌吾血统,一半大盛血统,只要拿捏了他母亲,又许给他最想要的荣耀和认同,羌吾人不怕朱河会卖国。
这事儿便很容易落到他头上。
来之前,将军便将她母亲单独关了起来,若他一日不回羌吾,他母亲便一日出不了那小屋。
为了母亲,他得回去。
所以哪怕妻子小橘再好、留在大盛的念头再强烈,朱河都必须要违背自己的意愿,潜入军中来偷取军事图。
他嚎啕大哭,哭得说不出来。
乔明渊等他哭够了才说:“朱河,你若想留在大盛,我能替你办。你想要的户籍征入,我替你入。你的母亲,我也能救。”
“我不能”朱河哭着说。
乔明渊沉沉的看着他:“其实这么多年你没问过你母亲,她在羌吾待着是什么感受?你认贼作父,甚至还为了羌吾来谋害大盛,在你母亲心里,她愿意看到你这样吗?”
朱河呆滞了片刻,方才所有释放的情绪却戛然而止。
从小到大他见识过无数母亲的眼泪,当然知道母亲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呆呆坐在那儿,许久才抬头坚定的说:“只要你能帮我救出母亲,羌吾王庭的布防图我能给你画出来。但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在羌吾人心里是杂种,是卑贱的,虽然长在将军府,却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是布防图也不是我看来的,而是我自己偷偷绘的。”
听到这句话,乔明渊咧嘴笑了。
看来朱河早就想带着母亲逃离羌吾,不然偷着绘王庭的布防图做什么?
这人想物尽其用,骗他救母亲呢!
乔明渊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朱河,行吧,这也算是个人才,朱河想利用他,他且先将人收入囊中,至于日后如何打磨让他为大盛发光发热,全看他的本事。
事情定下来之后,聂光磊等人也很快就来了,大家商量了一下,便定了策略。
九月中,一行十二人的精英部队带着朱河混在去西域商贸的商队里,离开了箕陵城。丝绸之路上了正轨之后,羌吾人也不全是想来劫夺,他们在劫夺的事情上吃过很多次亏,偶尔也会欢迎到王庭去的商队做买卖。而且迫于西域各国联合的压力,他们如今不敢轻易动西域的商队。商队很顺利的到了王庭,在王庭停留了几天后,再一次出发去往西域。
商队从进入王庭开始,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瞧着他们老老实实的做买卖,走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异样,羌吾人并未怀疑。
朱河易容混在其中,其实这两天已经带着人将王庭摸了个透。
王庭并不复杂,十二人的精英部队早已烂熟于心。
但这时候不好打草惊蛇,他们继续出发去了西域诸国。走一圈西域诸国,一个多月后,他们再度返回了王庭。
去的时候王庭给盖了路引,回来的时候路引还在,商队很顺利的进去了。停留了三天,之后商队又离开了王庭,不过这一次羌吾人的警觉明显下降,以至于他们都没发现,走的时候,这支商队里多了个箱子,那里面装着对羌吾人来说十分重要的人质。商队离开王庭,十二人的精英部队被替换掉,他们带着人质换了快马,一路飞驰回了箕陵城。
这件大事办成之后,朱河留在大盛为大盛效力,绘制了王庭的布防图自不用说。
乔明渊忙着家国大事,另一边慕绾绾也没闲着。
新城区规划完毕,要开始筹建了,她手里还有余钱,便开始涉足建筑行业,在古代搞起房地产投资来。
第435章 警示
城区划分好之后,一般人家还没动作,慕绾绾已经行动起来,积极的买进土地,同时从箕陵工会定了人力,准备大面积动土。
家中有个知府,多少还是有些好处的,慕绾绾知道那一片即将要成为商业区,拿下的土地当然也是最繁华的地段。等府衙开始修建的时候,她也募集人马开始修房子。
她不修什么住人的屋舍,买进来的土地全部修成了商铺楼房。
按照现在这个规划,商铺一般来说只修两层到三层,后面并一进的院子。慕绾绾全按照一进院子修建商铺,每一栋商铺都是两层到三层,错落有致。同时后面的宅院也跟着修起来。她手里大约还有五万多两白银,连着买地和修房子,等最终结算的时候不过两千两银子在手里了。
乔松岳看的心疼:“这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到时候还收得回来吗?”
“爹等着看吧,肯定收得回来。”慕绾绾笑着说。
果然不出她所料,九月开始动土,十一月的时候,她买进的土地基本已经修完了房屋。箕陵又落了一场大雪之后,彻底就完成了修建工作。
商铺她没给装修,清一色的空着窗户和门,里面也没管理,都空着。
十一月,来给民生票号修房子的工人们结算了工钱,高高兴兴打算腊月置办东西回家过个好年。一场大雪之后,箕陵府内外一片白茫茫,这样的场景也不是第一年看见,今年却格外不同。新城区跟旧城区就隔着一道城墙,城墙拆除后在外围重新修建,新旧城区两两相对,看着城市扩宽了很多,已经初初具备一座大型商贸城市的规模,站在箕陵城城门的最高处,能看见这座城市日渐繁华。新城区修建了很多房屋,有些完工早的已经安置了百姓入住,倒也有灯火人气了。
最明显变化的是城墙。
城墙上的防御工事做得极好,连弩机括有二十多架,投石器等也一字排开,兵器架子上的武器镫亮,还有巨大的鼓,在雪地里仿佛也透着光。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回来啦?”乔明渊穿着大氅进门,慕绾绾忙起身相迎,替他除去身上厚重的大氅,递上一杯热水。
乔明渊先亲了她一口,便点头喝水:“嗯。”
“顺利吗?”慕绾绾又问。
乔明渊笑道:“有朱河带路,又有王庭的布防图,一路还算顺利吧。如今齐星裕带了人已经往草原上去了,估摸着这个冬天羌吾人不会很好过。”
十一月的时候,朱河和他母亲从羌吾王庭逃了回来,在箕陵府安居。朱河母亲阔别故土已有三十年,踏上箕陵城的土地时嚎啕痛哭,见到朱河娶回家的小媳妇又哭了一场。朱河本身对羌吾知道的不多,他母亲却懂得不少。
当初掳走她的那位将军在从前对她颇为宠爱,为了让她安心留在羌吾,给她说过不少事情。
那些闺房中用来讨好她的话,都成为了她复仇的利器。
羌吾人的兵力布置原则,如何在草原里隐藏自己的踪迹,如何在草原上寻找合适的水源,以及王庭布防的作息规律
那位将军从前以为妇人不会懂才说的,却不想朱河的母亲记忆力惊人。她不懂,并不影响她死记硬背,她将这些话记了几十年,如今派上了用场。羌吾人怎么都想不到,细心挑选派出来的细作,有一天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劲敌。
得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十一月初的时候,齐星裕点了兵马,开始频频骚扰羌吾人后方。
自从今年开春羌吾人攻下天合关,与北鞍关遥遥相抗,大盛有了乔明渊给的一百万军饷,也只不过开了个头,打响了同羌吾人对决的战斗。羌吾人原本没有据点,驱散尚且很难,如今有了天合关作为补给站,更是对大盛的威胁日益加强。天启帝夜夜如芒刺在背难以安眠,做梦都盼着能有人帮他驱除鞑虏恢复河山,否则他留在后世史书上只有骂名。
因为疆土是他手里丢的,天启帝如今只全心全意想一件事,那就是将这些土地收回来。
搁从前,天启帝不忙的时候还有闲心光顾后宫,来一场雨露均沾,如今是忙得什么心思都歇了。偶尔去一趟,也是到中宫稍作片刻休息,看看最小的儿子。